裴凌凌点头，“娘亲这几日还是不要下地走动，外面可不比屋里暖和，冷风刮的刺骨头，娘亲还是注意些。”
“而且之前娘亲多次拒绝了穆大夫的看望，顶多撑得过三五日，绝对撑不过半月。”
李氏听了也有些焦虑，她皱着眉头，一提到穆大夫，刚才因为药苦而泛起来的呕吐感本来因为糖块压下去了，现在又兀的起来了。
“娘实在是不想看穆大夫那张表里不一的脸了。”她之前之所以被骗的团团转，一方面是她觉得穆大夫不是来历不明的人，另一方面就是每回穆大夫来了，都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行的仁义之事。
她不懂，所以听之任之。
谁知道这些仁义之事实则害人不浅。
裴凌凌看着娘亲脸上难以遮掩的厌恶，微愣了下，她转瞬浅浅的笑了下，“好，娘亲不爱见就不见，我自有办法解决了这人模狗样的东西。”
之前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娘亲会和自己一样，能步步为谋的把那些个奸诈小人掰倒。
但是她忘了。
娘亲没杀过人，手也没沾过血，有人对她不好就一辈子都在心里戳了个眼儿记着。
她上辈子喜欢穿白衣，也是因为娘亲爱素色，像一只被绣在屏风上的白雀，展翅高飞时在屏风里，啄羽理毛时在屏风里，死也死在这里。
李氏喝了汤药之后，留了些后遗症，和裴凌凌说了没一会儿的话就昏昏欲睡，眼皮子跟粘住了一样，看不清面前的人。
“娘，快到了歇息的点儿了，还是早些睡了吧。”裴凌凌抽出手，细心的为娘亲掖了被角，严实的密不透风。
李氏抖着唇伸出手，眼里满是不舍，“这才什么点，晚膳都没用呢，哪里就睡下了？”
“娘亲安生歇歇，身体刚好，不要来回折腾。”裴凌凌弯腰蹲在李氏的床头，手掌放在她的眼上，刚好挡了有些刺目的烛火光芒。
她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些哄劝的意味。
“明日凌儿可还再来？”李氏声音也低了下去，轻的近乎呓语。
裴凌凌点头应了一声，再把手拿开的时候，娘亲已经合上了眼睛，非常迅速的睡了。
起身拨动了下烧的沉寂下去的炭火盆，见里面滋啦翻动的炭又变成了红炭才阖门出去。
“大夫人样子可好？”她一出门，一直守着动都不敢动的曦雪就紧张的迎了上来。
裴凌凌点头，“晚膳时辰已过不少，娘亲这儿的份怎么还没送来？”
曦雪的嘴角垮了下来，苦兮兮的说道，“这大小姐就有所不知了，以前晚膳还是按时按点的，后来夫人胃口不好，每次都只吃一点儿或者不吃，来送饭的就不乐意了，现在什么时候送来，送什么来都是看了那人的心思。”
裴凌凌柳眉倒竖，眼底闪过一起暗光，“还有这回事儿？！”
真是给脸不要脸，欺负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还能忍吗？
她垂在衣边上的手握紧捏成了拳头，骨骼咯咯作响，“我这就去找了文伯问问情况。”
曦雪哭丧着脸跟在后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细细的说了一遍，她开口道，“但是小姐找文伯也没什么用处的，文伯年纪大了，每天手底下管着的下人少说也有百来号，怎么会专门儿去处置这么个小人物呢？”
也不是觉得大小姐做事莽撞，而是这种法子她一开始就实施过了，但是她身份低微，每次去找了文伯的时候，不是不在就是忙得很，根本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听她说话。
但若是大小姐去了，说不定情况还真的能不一样？
裴凌凌见了曦雪忧愁百结的脸，含笑道，“不碍事儿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没把娘亲放在心上，连送膳这种小事儿都能搞错，我正好要去找文伯问问事情，顺带着提一提，看看他们能不能有所改观？”
裴凌凌说话的时候眯起了眼睛，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若是没能有所改观，她可就真的坐不住了。
出了院子，柳儿正守在外面。
她怀里美滋滋的捧着暖炉，走了这么会儿功夫，来来回回的，暖炉里面的热量都没有缺失太多，还是暖烘烘的跟太阳一样。
刚才去了前厅，就连平时一向看不起她的丫鬟姐姐都对她好言好语了些。
知道这些都是小姐的功劳，她眼尖的见了裴凌凌出来，一个机灵就窜了过来，“已经和前厅说了小姐晚膳不用，估计这会儿饭菜已经送到屋里了，小姐出来的正是时候，咱们现在回去应该还是热乎着的……”
“不用。”
裴凌凌吐字简短的打断了还在侃侃而谈的柳儿。
柳儿愣了下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等会儿我要去一趟文伯那里，你回我们院子里把我的那份晚膳拿来娘亲的院子里，我要找人好好谈谈心。”裴凌凌冷漠如雪的双眼直视着院子外被冷风吹弯了腰的枯木枝，声音无波无澜。
“小姐，是夫人……”
柳儿被搞糊涂了，小姐怎么好端端的还要去找文伯呢？都这个点儿了。
她一抬头的时候对上了裴凌凌一双含着雪的眼瞳，被墙头昏暗的灯光照的有些透明，看的她后脊背发凉，噤声了，
“娘这边的晚膳还没送过来。”裴凌凌道，“现在我也不太饿，你手脚麻利一些快去快回，我一个人也不需要伺候的，去了文伯那儿说完了就回来。”
柳儿低着头，跟个猫崽子一样应了一声离开了。
裴凌凌摸了把被飒飒作响的冷风吹的有些僵硬的脸，尝试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抬脚往文伯的屋里去了。
“小姐路上冷，等会儿端着盘子来我也用不着这暖炉，这个还是给你拿着吧，小姐别气坏了身子，暖暖手吧。”
柳儿看了裴凌凌脸色，觉着大事不妙，但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小姐如此大怒，她小心翼翼的把暖炉热乎乎的从衣袖里掏出来，咧着嘴递到了裴凌凌面前。
她被捂的温暖的手还安抚性的在裴凌凌的手背上摸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