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确实是不能过去的，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回看见王爷把手放在人家头上的，接下来这凌姑娘可就金贵了。
平时王爷手放在人家身上之后，基本上是放哪儿哪儿就没了的，不过脸上可从来没这么晴朗过。
看来凌姑娘的头是肯定能保住的。
这边裴凌凌结结巴巴的用已经僵直的脑袋算着二百两银子。
可是能用上整整一年的天价啊！
云沉水还问她是不是少了。
她脸上一热，忙摆摆手道，“这可太多了，用不到，用不到，再说了我也没办法一直都跟着你，估计这护卫的事儿还做不成！”
她刚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自己现在只是偷偷溜出来，平时都是要住在裴府的，哪儿能随时随地的跟着云沉水？
云沉水有些失落的在她已经一团乱的头顶上又揉了一会儿，眼里有些落寞，松开手之后自己撑着地准备站起来。
裴凌凌一见他这动作，顿时从刚才飘飘然的感觉里出来了，她忙扶着云沉水的半边身体开口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再躺会儿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等会儿一定要回去找白润年来给你治病，别找些吊儿郎当的江湖郎中，那些都是不靠谱的。”裴凌凌扒拉着手指吩咐。
上辈子云沉水那么好的体魄都是过了几年慢慢养的好了起来的。
一开始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自己不注意，就被没脸没皮的江湖郎中套了进去，还把身体搞垮了，弄得人财两空，她到现在都觉得实在是太亏了。
云沉水眯着眼睛看她，应下了这个简单的要求，眼底没有一丝怀疑。
扫过裴凌凌伤口嶙峋的手腕时候突然有些不悦，“到时候一起去找白润年，他给你开什么药你就照样喝下去。”
裴凌凌干笑了两声，“我身上的伤口都很浅的，比不上你身上的，到时候再看吧。”
一想到白润年以前给她开过的药，裴凌凌就心里发寒。
那些药都不是一个苦字可以形容的出来的，其中似乎包含了七情六欲酸甜苦辣，总是滋味十分与众不同，让人喝了一回就难以忘记。
她想找几句先搪塞过去，但是在云沉水有些严厉的目光里有些畏缩的答应了下来。
云沉水见裴凌凌乖巧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气势凌人的坐在地上，像一柄尚未开鞘的剑刃，眉眼间都是让人心惊的好看。
裴凌凌强迫性的把自己的视线挪开。
她上辈子怎么就没觉得和自己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人长的这么好看？
现在只要凑近了看，她的心跳就没有跳的对头的时候。
“你要去解决，能行吗？”云沉水皱眉看着她，现在走路还跌跌撞撞的，一看就没什么信服力。
想到自己的暗卫在审讯这方面应该是一把好手，云沉水立刻开始寻找刚才被他赶走的云四。
裴凌凌刚想说自己怎么不行，当然是完全能搞定，但是噌的站起来的时候，左手臂就一阵一阵的传来扎了针一样的疼痛。
现实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敢说话，还小心翼翼的托着突然剧痛起来的手臂。
“你一个人不行，我找个人帮你。”
云沉水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招呼云四过来。
任劳任怨的云四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二人身后，好像刚才随时都在注意这边的情况，他巴不得摆脱聒噪的云三。
“你跟着她。”对着其他人，云沉水恢复了原本高岭之花的样子，说话都是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云四抖了下身子，立刻精神抖擞的走到了裴凌凌身边。
裴凌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见到跟过来的是云四，下意识的放了半颗心。
她现在对云沉水身边的暗卫都打了个照面，能够认得长得都是什么样子，其中见的次数最多的就要数云四了。
一看见云四，裴凌凌下意识的想要去寻找之前一直跟在云四腿边上的那个小小身影，但是她望过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乔宛已经死了。
脑子像是被一个重锤敲了一下，她这才又把那个伤口有些恶劣的撕开。
乔宛已经死了，刚才为了保护她不被叶城的刀砍中，已经死了。
裴凌凌脚底下不小心踏空一步，但是自己稳住了身体。
云四见状想要上前去扶，伸出去一半的手还没碰到裴凌凌，就被王爷冷冰冰的视线瞪的缩了回去，他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裴凌凌骨子里的意识还在，她自己稳住了身体。
“我说了要帮她救人。”裴凌凌眼神清明，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失神不存在，“现在肯定要说话算话。”
她在山洞里看了一圈，发现云四的动作果然快的很。
现在除了地上鲜明的血迹证明了刚才这儿确实发生了一场血战，还有地上被叶城掀翻，摔了一大片的瓷片碎渣子，就只剩下安安静静躺着的乔宛的尸体了。
不少蒙面人的身体都被肢解了，云四竟然能够神奇的做到把地方清理的干干净净，裴凌凌觉得就一点来看，她是比不上云沉水身边操劳多年的暗卫。
“乔姑娘在天之灵要是知道凌姑娘这么做肯定会瞑目了。”云四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半点情绪。
裴凌凌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云四虽然语调正常，但她侧身的时候，还是发现云四在瞥见乔宛尸体的时候也僵硬了身体，似乎不太想看见。
刚才的尸体是云四清理的，但他却唯独没有清理乔宛的，看来云四心里也不觉得乔宛是个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的。
想到之前乔宛还欢欢喜喜的云四出去买新衣裳，现在就安静的躺在这儿，裴凌凌心口抽了一下。
她踉跄的走到了叶城的身边，猛的把刚才扎了叶城一把的剑抽出来，剑飞出来的时候血喷了叶城一脸，看起来狰狞无比。
叶城惨叫一声，眼珠子疼的都要瞪出来了，他恨不得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但是他不敢，现在所有的蒙面人都被杀了，就连靠不住的秦烈也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自嘲的笑笑，他连一条胳膊都没了，已经变成一个废人了，还有什么能奢求的？
刀被扔在一边，落地的时候发出金属尖锐的声音。
裴凌凌每过来一步，他就害怕的牙齿直打颤儿。
“要不是因为你，乔宛能死吗？”裴凌凌双目通红，她抠着叶城的衣服，像是举着一团死尸。
叶城不屑的笑了下，对上裴凌凌充满恨意的眼神，“就因为她帮你挡了一刀，你就把之前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了？还真是心大的很。”
裴凌凌抠着叶城的力道大了好几倍，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呼吸声，“如果不是因为你丧尽天良抓了这么多小孩子回来……”
叶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丧尽天良？！我可是救了他们回来，还是花了大价钱，他们爹娘对我都是感恩拜德的，明明是皆大欢喜，你怎么还红口白牙的污蔑于我？”
裴凌凌捏着他的喉咙，根本不想再听这个破风箱一样的嗓子里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皆大欢喜？要是皆大欢喜乔宛能用自己的命换我过来？”
叶城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裴凌凌，甚至觉得这个女人牙尖嘴利的想要咬碎他的脖子。
刚才裴凌凌拉弓射箭的狠戾样子像只出了山的猛兽，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凶狠的女人。
虽然现在裴凌凌手上没箭了，但是他见了这张脸，下意识的开始发抖，叶城低低的笑了起来，“就算乔宛不是存了害你的心又能怎样呢？她难道不知道我在这里准备了天罗地网等她吗？”
叶城一字一顿的说道，“是个人都是自私的，别因为她救了你一回而把事情过分美化了，而且就你刚才那样子……”
叶城啧啧赞叹的摇了摇头，“你犯得着让一个几岁的小姑娘用一条命换我的一刀吗，而且你不是自己能好好的承受下来吗？乔宛和你可不一样，就这一刀，她就死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孤魂野鬼，“你明明能够避免的，心里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你给我闭嘴！”
裴凌凌心里的情绪被他煽风点火到了一个顶点，她的指甲掐进了叶城的肉里。
“如果没有你，乔宛会死吗？没有你，乔宛就不会死！”嘴里不停的喃喃说着，裴凌凌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叶大侠，你不是早就该死了吗，是谁让你这么多年安安生生的活了过来？”再开口的时候裴凌凌的声音无比冷静，甚至带上了些许的揶揄。
叶城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身体一僵，“这不关你的事。”
裴凌凌笑了笑，冷风刮过面庞尖锐的像刀子一样，“确实不关我的事，不过我想着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肯定不会怕死了。”
叶城的身体突然抖动起来。
“就是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叶大侠怕什么？”裴凌凌见他这样子，断了手的那边儿肩膀，血液都已经僵硬成一团模糊的东西，根本看不清楚本来的形状，还在蹬着两腿往后退去。
刚才乔宛在她怀里死了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浮现。
裴凌凌脑子里一根紧绷的弦早就崩了，她把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的叶城拎起来，“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还牙尖嘴利的吗？”
叶城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但是他就是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明明能压制的裴凌凌动弹不得，到了最后却被这女人一刀砍了胳膊。
丢了胳膊，他其实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从喉咙里逼出几个音节，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这个妖女！”
叶城到现在还觉得裴凌凌是动了什么妖术才会赢了自己。
裴凌凌冷笑一声，她还没说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云四伸出一只手在叶城的下颌骨处点了一个穴位。
叶城登时疼的龇牙咧嘴起来，但是却说不出来话。
他像是被迫一般伸出了舌头，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裴凌凌愣了下，她没想到云四竟然如此主动的帮她解了围。
她还以为云沉水身边的暗卫都和他本人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之前乔宛说的话她其实全都记在心上，这个山洞的地下既然是个像囚笼一样的地方，那叶城身为这个囚笼的主人，自然是知道如何下去，也应该有下面囚笼的钥匙才对。
一定要从叶城的嘴里把这些事儿扒出来。
可是她上辈子就不会严刑拷打别人，一些让人生不如死的小技巧自然是全都不会的。
云四这时候就出手了，他让叶城既不能够说话又能够清楚的听见他们提的要求。
“竟然敢侮辱凌姑娘，这舌头应该被切了才对。”
为了防止叶城咬舌自尽，云四又把叶城的下颌骨给卸了下来。
一时之间，原本在江湖上恶贯满盈，臭名远扬的叶双刀像是个脑子出问题的人一样，抽搐的伸着舌头还流口水。
模样好不凄惨。
叶城把隔夜的饭都要呕出来之后，云四还是没有帮他解穴，他狰狞着一张丑陋的脸看着裴凌凌和云四，似乎是想要把他们的样貌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过了会儿他又阴测测的看了眼不远处的云沉水，眼里波涛汹涌。
裴凌凌见他这会儿还把头转来转去的，心里不悦，硬生生的扯着叶城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这边扭过来，嘴角适当的恶人笑了一下，“怎么样，痛不痛苦？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叶城这会儿虽然呕的心肺都要出来了，但他还是有骨气的没有搭理裴凌凌的话。
裴凌凌挑眉道，“只要你乖乖的告诉我怎么才能下去山洞里面，我就放过你。”
叶城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的只有凶狠和痛苦，没有半点开口告诉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