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伴着裴凌凌的动作，云沉水自然也看到了她手腕上别样的花纹，见着样式奇怪，不由得开口问了句。
他觉得裴凌凌今天怪怪的，就好像，有时候变得像是另一个人。
裴凌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把袖子放下来。
这可是个怪力乱神的东西，说出来怕是睿王爷不仅不会信，还会消磨掉他现在才对自己升腾起来的一丝丝好意，裴凌凌可不会做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她落落大方的和云沉水对视，“不是个上的了台面的东西，以前小时候顽劣，不听娘亲的话，在火炕上跌了下去，手上给烫了个疤痕，原先看着挺丑的，现在看久了也就习惯了，污了王爷的眼睛。”
一番话说的进退有度，要是给已经陷入沉睡的惊蛰听见，非要气的诈尸跳起来狠锤裴凌凌一顿不可。
什么叫做一开始有些难看？！什么叫做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他费了心思给裴凌凌烫上的花纹怎么到了裴凌凌嘴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云沉水皱眉，他反手抓住裴凌凌的手腕，似乎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衣料下面皮肤的热度，灼的他心里一跳一跳的，虽然知道裴凌凌说的可能不是真的，但他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
这番话裴凌凌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流利万分又真情实露，云沉水心咯噔一声，就像那火烤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灼的能掉下来一块皮肉。
一想到年纪小小的裴凌凌一不小心砸到了火炕里，他嘴边就有些苦涩，闷声开口道，“疼不疼？”
照着裴凌凌说的话来，这疤痕少说也有个五六年头了，祛疤止痛的药寻常大夫不是开不出来，却硬生生的跟了裴凌凌这么久，他动了动嘴唇道，“我府上……府上有一瓶金创药，待回去了就让下人拿来给你，你别走的太急了。”
云沉水的嘴角抿了起来。
他说的金创药是皇帝当年在他头一回上了凶险的战场的时候御赐下来的，年纪小小的云沉水拿着那瓶金创药在大殿上愣神了足足有一刻钟，他甚至忘记了在战场有多么的险恶，也忘了自己是多少次死里逃生。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看似冷漠无情的父皇心里是有他的，所以那瓶金创药他一直舍不得用，害怕有一天自己用完了，父皇也就不再看见他了。
但是后来云沉水在别的皇子酒席之间，觥筹交错，几个人一时失言，说拿东西父皇都不知道赏赐给云赤霄多少瓶了，也就他拿着当个宝贝。
虽然心里堵得慌，但是这瓶上好的金创药他一直在府里留着，如今拿来给裴凌凌用也是归得其所了。
“金创药？”
猛的被云沉水抓住了手腕，手心里的热度烫的裴凌凌忍不住想往后缩，心里小鹿乱撞。
冷不丁被这么问了下，裴凌凌有些呆楞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云沉水。
怎么就突然提到金创药了？而且云沉水这脸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什么时候得罪了云沉水一样。
不过他这样子怎么看起来像是真的听信了她的话？
裴凌凌不动声色的把云沉水的手往旁边挪了挪，想把手腕抽出来，但是云沉水抓得很紧，她折腾不出来。
云沉水上辈子看起来文武双全，脑子转的也快，什么阴谋诡计到了他那里都没得跑偏儿的，怎么她撒了这么大个弥天大谎，云沉水还真的就信了？
云沉水看裴凌凌这么久都不说话，还以为是当年疼狠了，不想再提，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拇指来回摩挲着衣物，心里想着寻常家里若是子女坐在火炕边上烤火，娘亲肯定都会寸步不离的跟着。
但是裴凌凌手上都给烫了这么大个疤也没有人管她，只有可能是家里早就支离破碎，嫡女庶女关系不好，相互猜忌，巴不得对方出了事儿。
他声音闷闷的说到，“不知道过了这么久金创药还有用没有，不过确实是有去除疤痕这一条用处的，你到时候入睡之前抹上一点，不过时间这么长了，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云沉水知道，这事儿在皇家里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那些个不受宠的妃子总是不知道检讨自己的错误，而是将所有的怪脾气发在年幼不懂事的皇子公主身上，好像不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是从路边抱回来的一样。
就他所知，早夭的八皇子就是被他那个得了失心疯的母妃一针一针扎死的，但是这事儿到了死的时候才被发现。
一想到这种事情发生在裴凌凌身上，云沉水就怎么都不是滋味。
裴凌凌看着云沉水脸色越来越沉，身上莫名笼罩着一层危险的气息，根本一动都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云沉水才松开她的手，指了指深邃看不见尽头的走廊。
“云四已经下去探路了，你先跟着过去吧。”
裴凌凌莫名其妙的往前走了两步，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云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底了。
刚才还一片黑蒙蒙的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每隔几步路的地方就挂上了一盏巴掌大的灯，虽然光线灰暗，上面灰尘厚的都能戳出个洞来，但是还是能够依稀根据这些忽明忽暗的光线看见走廊里的情形。
阶梯上堆了陈年的垃圾，还有不少染了血的东西一堆堆的放在那里，黑色的虫子从中来回穿梭而过，看不见光的地方猛的窜过几只老鼠，看起来十足的脏乱差。
云沉水因为身上的伤牵连到全身各处，所以也就没有跟着下去了，脸色阴沉的脑补着年幼的裴凌凌被各种家里不好的姐姐妹妹欺负，小小年纪就懂得自立，所以现在武功才如此高强。
还因为女子的身份被打压，所以平时都喜欢女扮男装在外行走。
难怪一开始裴凌凌以男子自居，原始为求自保。
没想到她平日都是这样过的日子，云沉水觉得心头压了一块重石，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在心里堵的难受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