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楚暮沉出院了,晚蝉再也没有去看过他。
学校已经开学,楚暮沉请了长假,再没去过学校。秋天已然来临,银杏叶子渐渐染黄,打着旋掉落在地上。
楚暮沉待在他的房间里,久久没有出门,他背上的伤痕已经结疤、掉落、长出新的皮肤,可是,受过伤,就是受过伤,不可能说一点痕迹都没有。
长出的新肉是粉色的,与小麦色的皮肤有些不协调,他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自己坑坑洼洼,有些可怖的的皮肤。
但他,不曾后悔。
这些伤痕,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不能再轻易的露背而已。
他穿着V领的乳白色薄毛衣,宽松的长裤,赤着脚,他的头发已经长长,遮住了眼眸,他在床上靠墙而坐,抱着大腿,旁边便是窗户。
他已经维持这种姿态已经一个月有余,他想念晚蝉,疯狂地想念,可是,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去找她。
他已经清楚的了解到,自己可能得病了,心理上的疾病。
他确乎,已经厌烦了这个世界,他曾经如此珍爱美好的生活,父母健康,家庭富裕,呼朋引伴,他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唾手可得。
可如今,他竟然觉得活着,似乎是来这个世间赎罪的。他背上似乎背负着繁重的包袱,将他压得喘不上气,他想卸下来,可如何都不能。
他在梦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与噩梦作斗争。每每惊醒,他的额头上,会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水。
原来,他还活着。
他多么想,从二十层高的楼房上,一跃而下,结束现在的一切,然后,他会像一只鸟儿一样,飞翔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是,同样的,有另外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你不可以逃避,你还有父母,你要好好活着,你要等她离婚,你还年轻,你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理性的声音总能够打败邪恶的声音,让他继续苟延残喘地过每一天。
这段时间里,母亲亦苍老了许多,她苦口婆心地劝他,“孩子,不然妈妈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漂亮而苍白的少年会抬起头,注视着他的母亲,凄惨一笑,他说,“妈妈,我很健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向雷厉风行的母亲在背后,也只能抹掉眼泪,对于倔强的儿子无可奈何。
*
晚蝉和长亭还有北北去旅行了。
法国。
一个浪漫的国度。
这是晚蝉第一次出国。
地方是长亭选的,那天,她刚搬回祁家,北北正高兴的在地板上跳来跳去,祁长亭将他手中的工作放了放,说,“我买好了去巴黎的机票。”
在场的晚蝉和北北都愣了,他们对视了一眼,晚蝉说,“你要出差吗?”
“不,”祁长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说,“去玩。”
“真的吗?爸爸,我还没去过巴黎。”
“正好带你们去逛一逛。”祁长亭说。
北北眨了眨眼睛,说,“可是,爸爸,为什么突然想要出去玩呢?”
“是这样的,我跟你小妈度蜜月,顺便带上你。”
“……”祁北北认为自己并不是祁长亭先生的亲生儿子,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他说,“爸爸!我现在的地位明显不如以前了!”
晚蝉“噗嗤”一声笑了,说,“没关系呀,爸爸爱小妈,小妈爱北北,最后还是北北胜利了。”
北北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又开心地去玩玩具。
晚蝉则坐在长亭旁边的位置,躺在他放在沙发背的胳膊上,说,“为什么选择巴黎啊?”
长亭轻轻一笑,说,“从来没给你买过像样的衣服和首饰,巴黎是时尚之都,你随便挑一些,你们女孩子不就喜欢这些吗?”
他从来就是这样出其不意的给人惊喜,晚蝉的心里自然很感动,趁着北北的不注意,她在长亭的脸上吻了吻,她说,“长亭,谢谢你。”
“不要与我说感谢的话,”长亭说道,“我们是一家人。”
当晚蝉踏入法国这个国度的时候,深深地爱上了这里,长亭带她和北北参观了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巴黎时尚的街头散发着香水好闻的味道,长亭为她买了一堆适合她的珠宝和服装,当然也不会忘记北北,晚蝉将北北打扮的像个法国小绅士一般英俊帅气。
街头自然有留着长胡子的流浪艺人在拉着小提琴,晚蝉驻足观赏,她欣赏这些自由而浪漫的艺术家,她将钱投放在他们的小提琴盒子里,他们会对她会心一笑。
当然,他们也逛了香榭丽舍大道,秋天的大道两边树叶翻红,尤为壮观,不远处便是凯旋门,晚蝉硬拉着黑着脸的祁长亭,和玩得疲惫的北北,让路人为他们照相。
她天天像个陀螺一样,永远不知疲倦。
当然,他们也去了北北爱去的游乐场,因为北北上的就是国际学校,所以,跟外国小朋友交流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外国的小孩子夸他的黑眼睛长得好看。
晚蝉和长亭自然以北北为骄傲,她和长亭看着北北开心地坐在旋转木马上,和旁边的小孩子聊得很热情。
“喜欢这里吗?”祁长亭问道。
晚蝉点了点头,说,“喜欢。”
“嗯,那,以后可以常来玩。”
晚蝉靠在长亭的肩膀上,说,“你有时间吗?”
“总会有的。”长亭说。
“那个……”正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眼前突然走过来一个外国人,那个外国人头发已经有些秃了,他的身材有些胖,长了个肥肥的肚子,脖子上挂着一个单反相机,他用生涩的汉语说道,“小姐,你是中国人?”
晚蝉和长亭对视了一眼,她点了点头,说,“请问你是……”
“我是……摄影师……想拍一组中国……女人,照片……请问……”
“不了,谢谢。”祁长亭冷着一张脸,直接拒绝他。
“先生,”摄影师说着拗口的汉语,“你是她的老公?我……我不是坏人的……这位小姐……特别符合……我想拍的形象……”
“不可以。”祁长亭坚持地说,并且将头扭到一边,他并不喜欢这种搭讪的人。
摄影师从口袋里翻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他表情严肃,指着证件上,自己的照片,说,“我是……Saya时尚公司……首席摄影师……我不会骗人的……她真的……很适合……”
“真的不用了,”晚蝉说道,“谢谢你了。”
摄影师还未打算放弃,继续说,“小姐……只占用……一会儿工夫……”
“可是,我们还有事情要忙,”晚蝉说。
摄影师挠了挠头,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一个他认为绝佳的模特,他并不想放弃,于是,继续说,“那……你要多少钱呢……”在他心目中,艺术是无价的,所以,无论是他们要多少钱,他都会答应的。
祁长亭唇角上挑,他牵着晚蝉便要走,不再理会这个喋喋不休的外国人。他转身一看,旋转木马上,北北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的眼睛将周围通通扫视了一遍,依旧没有北北的身影,祁长亭的心目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一反应是,北北要么是走丢了,要么,是被人拐走了。
第二反应是,若是被人拐走了,那么,会是谁?
第三反应是,以他的实力,动用巴黎警方搜查人,会不会有捷径可走?
晚蝉看到祁长亭的脸色已经彻底变黑,她的心也突然下沉了一下,她说,“北北……”
“分头找!”祁长亭拍了拍晚蝉的肩膀,说道,“等会在这儿集合。”
晚蝉点了点头,刚要跑去找北北,摄影师一把拽住了她,递给她一张名片,说,“如果……你想要从事……时尚行业……欢迎……找我的……”
晚蝉压根没有听清他说的话,随意的将他的名片塞到口袋里,便匆匆忙忙地去找北北。
若是,北北丢了的话,那么,以后的日子,谁都别想好过。
晚蝉的整个脑袋都是空的,她逢人便问,“你好,请问见到,大概这么高,眼睛大大的小男孩了吗?”
别人摇头,晚蝉就会失望。
接着,继续问,游乐场很大,北北会不会淘气地去别处玩了,而没有告诉她和长亭呢?
一般来说,并不会的,北北虽然年龄年幼,却是极有分寸的小男孩,无论去哪里,他都会告诉她一声,让她放心的。
他知道,他在爸爸妈妈的心目中的地位很高。
所以,这次,晚蝉和长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是有原因的。
长亭的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他几乎是跑着在游乐场找北北,他的眼睛通红,要知道,北北和晚蝉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祁长亭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拨打这个号码,“喂,爸爸!”
“嗯?”听到自己的三儿子打来电话,祁老爷子是比较讶异的,因为,他这个要强的儿子,从来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求他办事情。恐怕这次,是遇到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吧。
“爸爸,我现在在巴黎,游乐场,北北不见了,你能联系巴黎警方,全城搜索北北吗?”
听到这个消息,祁老爷子对北北是极为宠爱的,所以自然特别放在心上,他说,“不见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