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很快就出现了,这次受伤的人太多了。
因为晚蝉和北北被护在长亭的身下,实际上,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小擦伤而已。
神父和陈青悠当场毙命。
悲惨的是神父,连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
长亭受的伤特别重,重到全身烧伤面积百分之七十。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毁容了,医生好容易将他的命拽了回来。
他的全身包着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的呼吸是微弱的,苟延残喘。
命数。
是个莫名的东西,它将他逼在角落里,将他无限风光的人生安排的悲惨不堪。
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要比死更要难受百倍?
他婚礼的灾难,在全国都已经出名了吧?
太太还好么?
儿子还好吗?
父亲呢?还有哥哥。
他希望他们一切都平安。
他看到护士和医生进进出出,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晚蝉只是晕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她意识到是出了事,她平静地问护士,说“我儿子呢?”
“你儿子很好,”护士说,“他在旁边的病房,现在正睡觉呢。”
听了护士的话,晚蝉这才放心。
正在这个时候,祁长生推门摇着轮椅走了进来。
“大哥。”晚蝉平静地说。
“长亭不好。”他说。
晚蝉点了点头,说,“嗯。”
“你不担心他么?”
晚蝉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对于晚蝉的表现,长生微微讶异。但是,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说,“我听他说过,你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
“嗯。”
“你不要难过,”长生说,“要撑下去。”
“嗯。”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祁长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说。
“哪里不一样?”
“以前,你单纯爱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祁长生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医院,陪着你。”
“不必了,大哥。”晚蝉说,“你回去吧,这里,我可以的。”她直接拒绝了他,“我要去看望长亭了。”
说完,晚蝉不再理会长生,径直地走向长亭的病房。
长生望着她离去时,坚决的背影,他开始否定,自己对她一开始的看法,她好像,一直戴着一张不易被人看出的面具。
晚蝉看到长亭全身包裹着绷带,他身体上有浓稠的褐色汁液渗出来,像是木乃伊一般,与他结婚时的意气风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走过去,坐下。
此时,他是闭着眼睛的。
她说,“长亭,你还醒着呢嘛?”
听到她的话,长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太太没事,这就太好了,他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可是,没有办法,他的脸上也是绷带,只有两只眼睛露出来。他的手指动了动,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她,他想抱抱她。
他想念她身上的温暖。
他想问她,北北还好吗?
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难听而浑浊,且只能发出虚弱的“啊”声。
“你不必说话,”晚蝉说,“能听见就好。”
长亭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太太,他察觉出,她有哪里是不对劲的。
“其实,已经瞒了你很久了,”晚蝉坐下来,兀自说道,“从最一开始,也就是在你告诉我北北是我亲生儿子之前,我就知道,我是来祁家做家教的,我知道是你。当然,很久很久那天晚上,在酒店,我们的肉体交欢,就连那件事情,也是有预谋的。”
“啊……”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宠爱已久的太太。
“你想知道原因吗?”晚蝉微微地笑着,她的笑容中像是藏着一根尖锐的钢针一般,扎的人心疼。
“你知道,我dai孕是因为家里穷,我爸破产,但,你知道为什么我爸爸破产吗?八年前,正是你在H市开的分店,将他的小公司生生击垮了。我原本呢,也算是养尊处优,自从,我的爸爸破产之后,我们的境况一落千丈,我爸开始酗酒抽烟,我哥那个德行,你知道,并不是一两天了。但是,你可曾知道,我爸爸喝完酒之后,就开始打我和我妈妈,他舍不得打我哥,我恨他,当然,我更恨你。是你,万恶之源。你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毁掉了!”晚蝉眼白猩红,她恨恨地望着祁长亭,也就是她现在的,相亲相爱的丈夫。
长亭攥紧了拳头,她的一番话,将所有的爱,所有的好,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有些讽刺。
他本以为,他娶了她,是他赚到了。
他从未想过,她一直,一直以来,都被他深深爱着的女子算计了,他将他算计到了病床上,在他苟延残喘的时候,才肯告诉他真相。
她的面具戴在脸上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他才以为,那是她的真面目。
她可能是,天底下最敬业的演员了吧。
而他,无疑是天底下第一号傻瓜。
尽管,她用钢针狠狠刺着他的心脏,可是,该死的,他还是爱她,深入骨髓。
晚蝉继续说,“后来,我对你的家庭背景做了调查。我也知道德叔在找女人dai孕,于是,我就恰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后来,顺理成章的,我就睡在你的旁边,很幸运,第一次就怀孕了。不得不说,这其中有巧合在。因为,当家教并不是我安排的,真的是董丽君将这个机会摆在了我面前。后来的事情,你也都明白了。”
长亭的眼眶干涩,他似是要掉下眼泪来,他拼命地眨眼睛,他从未像此刻一样痛苦过,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脏撕扯开来一般。
长亭死死攥着床单,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难以接受,是吗?”晚蝉说,“长亭,可是,这就是事实,你要勇敢面对呀。”她轻轻一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
“你……”他艰难地发出声音,说,“爱……过……我吗?”
“爱?”晚蝉冷笑一声,说,“是我伪装的太像了,所以,你才会以为我对你有一丝丝的感情,是吗?你错了,祁长亭,我从未爱过你。什么‘寒蝉凄切,对长亭晚。’我连名字都是后来改的!”
是的。
她不爱。
可是,怎么办,他爱。
他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梦醒来,他依旧牵着太太和儿子的手,或者,他们在冰岛,永远的生活在冰岛。
他声音浑浊地说,“你……压力……太大了……”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因为压力太大,而导致如此。
“什么?压力?我从哪里来的压力?”晚蝉感到莫名其妙。
“我们……去……冰岛……生活……好……不好……”这是他的夙愿,他希望可以与她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似乎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全身烧伤百分之七十,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就是作为责任感极强的男人,他不可能让她继续跟着自己的。
“你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晚蝉说,“不可能的,你马上就要死了,祁长亭!你知道我熬了多久,才熬到这一刻吗?!久到,我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不得不说,我喜欢楚暮沉,若是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会永远与他在一起,我不至于害死他,都是因为你!因为恨!你们祁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祁长亭心如死灰。
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弹,他想起与太太初相识,她低头娇羞,绞着手指,她叫他祁先生。
他记得,他开始追求她,他靠在车上,她从学校大门走出来,她左右观望,怕被同学发现,像是个小偷一般,他觉得她煞是可爱。
后来啊,他与她结婚,忘记因为什么,他们还大吵了一架,但最终,她还是嫁给了他。那时候,他就发誓,他一定要让着她,再也不要与她争吵了。
她还吃过顾语凝的醋,她吃醋的时候,像是个小泼妇一般,瞪着眼睛,瘪着嘴巴,插着腰,形象十分生动。
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此刻,完全变了呢?
变得一点都不认识了呢?
长亭怎么都想不通,真的,他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他宁愿与她和北北,去一个普通的小镇上,过着平静的生活。
可是,她却天天想着,如何报复他,如何报仇,这……
怎么能不让人心凉呢?
当然,他的内心活动,晚蝉一点都不知道。她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没关系,北北也是我的孩子,我会照看着他的,你的公司,我会接替你的位置。穷日子,我是真的过怕了。长亭,谢谢你,给予我的这一切。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啊,我在你的办公室看见过,一只优盘。我当时想看看,这其中究竟存了什么,有没有电影。所以,我就打开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楚寒孩子流掉的那段视频。你说,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那里呢?”她神秘一笑,“这件事,是你一手造成的吧,长亭。”
长亭干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戴着氧气罩,心底一片凉意,她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的多。
可是,他做的一切,所有的坏事,都是为了扫清他们未来路上的障碍,她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