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风景好,”楚暮沉说,“你要不要来看看?”
“不……你快下来,我求你了……”晚蝉哭丧着脸,说,“楚暮沉,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楚暮沉使劲摇头,他说,“我不想让你怎么样,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你是在威胁我!”晚蝉大声地斥责他,“我妈去世了,楚寒也去世了,你能不能好好的活着啊!”
“可是……人都是会死的……”楚暮沉说。
“我想让你晚点死,我想让你娶一个善良的姑娘,和她共度余生,我想让你儿孙绕膝,长命百岁,我想让你身体健康,永远都不要得病。我想让你走出这个狭小的房间,去看看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晚蝉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声音颤抖着,眼泪不停掉了下来。
“你别哭……”楚暮沉心疼地皱起了眉头,他说,“我不想看你哭,你笑起来,最好看了,晚蝉,恐怕,你的愿望,我替你实现不了了,我现在就是个残废,心智残废,我再也没有活下去的yu望,我真的,走到尽头了……太累了……人活着,就是来赎罪的……”
“不是这样的,”晚蝉使劲摇头,她说,“楚暮沉,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有的话,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不用的,”楚暮沉说,“我只想见你一面而已,就一面。这就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求你,别做傻事,好吗?”晚蝉说,“我不能再失去周围的人了。”
“可是,我对你来说,无关痛痒,不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晚蝉哭着说,“真的不是。我有自己的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喜欢你,你出现的太晚了,一切都太迟了……你那么好,你长得那么好看,你性格又好,你对我掏心掏肺,是我配不上你!楚暮沉……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这辈子,真的不行了……真的……”
“下辈子……”楚暮沉眯了眯眼睛,望着天空,喃喃地说,“好远啊……不知道下辈子,我还能不能记得你……其实,晚蝉,我一直想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就算是一丁点也好。”
晚蝉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使劲点头,她说,“以后,很久以后,你会知道我的苦衷,你活着,好吗?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的……”
楚暮沉苦笑了一声,说,“你骗我,晚蝉,你只是为了让我下来,才这么说的。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我真的很开心。”
楚暮沉的母亲在一旁痛哭流涕,她知道有这么一天,她的儿子,自从晚蝉不再来之后,他就会在固定的时间,坐在飘窗上,静静地望着窗外。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儿子是在等他心仪的姑娘,一刻也未曾停止过。
那个窗子往下看,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她。
她的儿子用情过深,放不过自己,也桎梏住别人。
晚蝉给楚暮沉的母亲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等会看情况,一定要将他拽下来。晚蝉一点点向前挪动步子,她说,“楚暮沉,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要那么冲动,好不好?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你舍得你妈妈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的活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妈妈……”楚暮沉喃喃地说,“对不起,妈妈……儿子不孝……你可以原谅我吗?”
“孩子啊!只要你好好的,让妈妈做什么都可以,妈妈只是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楚暮沉的母亲满脸泪水,痛苦的无以复加。
“这么久以来……最辛苦的就是你了……”楚暮沉仰着头,望着窗外阴霾的苍穹,“来生,我再来照顾您吧。”
“不,你欠我的这辈子都没有还完,”楚暮沉的母亲说,“我要你这辈子孝敬我跟你爸爸!”
在母子儿子说话的期间,晚蝉慢慢地移动着步子,直到离楚暮沉一米远,她把握好时机,上前一步抓住楚暮沉的胳膊,尖叫着说,“阿姨,快来帮忙啊!”
楚暮沉的母亲赶紧飞奔上去,扯住儿子的衣服,不顾他剧烈的挣扎,其实,他已经瘦得弱不禁风了,就算是两个女人拉扯,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
两个人合力,将楚暮沉拉了回来,楚暮沉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脱离了危险。
母亲抱着自己的儿子,用力拍打着他的背,她撕心裂肺地说,“你这个混蛋!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你真是要害死我们两个老人,你才罢休啊!”
晚蝉在一旁喘着气,她的小腹微微疼痛,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靠着床沿,坐了下去。
她真的太累了,身心疲惫。
“我不寻死了,”楚暮沉说,“我想好好活着了,我不会再折磨你们了。”
“你能这么想做好不过了,”母亲说,“妈妈经不起折腾了……好吗?儿子。”
“好。”楚暮沉点了点头,说,“你们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现在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待着的,”晚蝉说。
“我不会再寻死了,”楚暮沉说。
“那,阿姨你先出去吧,我陪着他。”
“你们都出去,”楚暮沉说,“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出去吧!”
“我陪你不行吗?”晚蝉说。
楚暮沉摇了摇头,说,“我答应你,不会再寻死了,你们真的让我待会儿,被人监视着,我会崩溃的!”
晚蝉和楚暮沉的母亲对视了一眼,她们拗不过楚暮沉,于是,晚蝉站起身,揽着楚暮沉的母亲,走向门口。
当她们两人背对着楚暮沉的那一瞬间,他冲反方向快速奔去,像是一颗上膛的子弹一般,他站在飘窗上,纵身一跃。
三秒钟后,只能“嘭”的一声巨响。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静止了。
晚蝉扭过头,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就如同,永远没有住过人的房间。
她记住了那个时间,苍白的钟表指向了十点二十分。
那个面若桃花,唇齿间带笑的少年,终究还是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
那一刻,她忘记了痛苦,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他在那一瞬间死去的事实,她的脑子里,是一大片桃花林,那少年,他穿着白色的亚麻衣服,站在桃林中,有粉色的花瓣掉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他扭过头,冲她微笑。
他的笑容像是盛满了美酒一般的香甜。
晚蝉想将一切都从自己的脑海中擦除干净,只留下这个遗世而独立的少年。
可他,确乎已经从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消失了。
他不在了。
他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想起这些,她的心开始滴血,她的脑仁开始疼痛,她“噗通”一声,直接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有血,从她的大腿间流出来。
一股股温热的血液,静静的,缓慢而冗长的,浸湿了木质地板,渗入到地板中。
*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长到晚蝉以为自己已经转世重生,她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是苍白的,包括墙壁,包括天花板,包括吊灯。
刚开始,她的视线是浑浊的,后来,渐渐的清晰起来。
长亭正担忧地站在她的一侧,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像是舒缓不开的云朵一般。他看到她醒了过来,他立即抱住了她。
他的眼睛是红肿的。
自从有了她之后,晚蝉发现,长亭变得脆弱了起来,他有时候很像小孩子,喜欢依偎在她的身边,或者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有时候,也很像只小宠物,温顺而可爱。
他抱着她,像是抱着最最昂贵的珍宝一般。
他说,“晚晚,我以后,再也不许你离开我一步了。”他怕了,这些日子以来,灾难像是排山倒海一般,迎面而来,让人目不暇接。
“你怎么了?”晚蝉笑眯眯地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除了虚弱了些,仿佛一切还都很正常,像是平日里的状态一般。
长亭捧着晚蝉的脸颊,他凝望着她好看的眼眉,他说,“你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休息吧……”
“我睡了多久?”晚蝉问。
“三天了。”
“三天啊……”晚蝉说,“好久啊……”
“嗯,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公园散散步,这两天阳光都很好。”
晚蝉点了点头,说,“现在就可以啊,我没有病,不知道怎么会住院呢。”
她若无其事的模样,让长亭的心揪着疼,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他说,“嗯,你很健康,没事。”
晚蝉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说,“我不能再莫名其妙地晕倒了,这样对宝宝不好。”
听到她说这句话,长亭立即站起身,扭过头,将眼泪憋回眼眶,他不想当着自己女人的面哭泣。
“怎么了?”晚蝉察觉到长亭的不对劲,于是,问道。
长亭声音颤抖,极力掩饰着内心巨大的悲伤,说,“晚晚,我们的孩子没了。”
晚蝉愣了许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她说,“长亭,你骗谁啊……宝宝在我肚子里乖乖地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