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告诉你,”长亭说,“我不晓得,你听到这件事情后,心中是什么感受,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啊?”晚蝉说。
“你,准备好要听我说了吗?”长亭问。
“嗯。”晚蝉点了点头。
“北北他,是你的孩子。”
那一刻,仿佛空气凝固了一样。
晚蝉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鼻腔里呼出白色的雾气。
刚跑到长亭身后,手里拿着雪球的北北,打算悄悄地攻击爸爸,听到了这句话,他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长亭,你说什么?”
“爸爸,你说什么?”
两个人的话,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口。
“没错,北北是我们的亲生儿子。”长亭说,“很久前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进了你的房间,那一夜,才有了北北。我当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后来,德叔才告诉我的。”
“长亭……”晚蝉直摇头,虽然是好事,但是,她还是不太能接受。
“你的孩子,不是女孩,是男孩,是北北,所以,你初见到北北的时候,才会有亲切感,而且,我第一见到你的那一眼,我就认出了你。”长亭说,“你早晚都要知道这些的,只不过,我觉得,现在说,可能时机刚刚好。”
“啊……”晚蝉木讷地点了点头,说,“原来……原来如此……”这一切仿佛都得到了准确的解释,难怪她从来没有见过北北的亲生母亲,难怪连母亲都说,北北与她的眉眼相似,难怪那个‘德叔’会出现在长亭的公司里。
难怪……难怪……
这么久以来,她的醋,都是吃的自己的。
兜兜转转,原来,他就是最有缘的人。
难怪,长亭没有喜欢上董丽君,他当然不会爱上董丽君,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她的。
“就是怕你误会,我是因为北北才与你在一起的,”长亭说,“所以,我才将事情的真相隐藏了这么久,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所以,从一开始追你,到后来与你结婚,不是因为北北,都是因为爱。这样,是不是,更容易让你接受?”
晚蝉使劲点了点头,她没想到这么久以来,长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他真好。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他为她默默的付出,在她身后默默地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长亭……辛苦你了……”晚蝉眼泪掉了下来,她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长亭说。
“爸爸妈妈!我也爱你们!”北北说,“我现在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嗯,”晚蝉说,“还有肚子里的小宝宝哦。”
“是哦,”北北说,“那,给她取个名字,叫南南,好不好。”
“唔……”
“不太好,不能这么随便。”长亭说。
“那,爸爸,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啊?”
“想名字太费脑子了。”
“……”祁北北明显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天上有流星划过,三个拥抱在一起的人,没有时间许愿,他们所拥有的现在,便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了。
*
一家三口在冰岛玩了好几天,他们跟当地的村民一起吃野味烧烤,有时他们会在小屋外面点火把,一起烤手,取暖,望着天空中的极光与星斗,那里,白天总是特别短,黑夜总是特别长,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趴在窗前,观望着景色,或者躺在温暖而舒适的床上,日子过得缓慢而迅疾。
很快就要与这里说再见了,北北依依不舍,长亭开玩笑,说,要把他留给房东,天天在这儿待着吃野味,北北将嘴噘得老高,他说,“爸爸,我不爱你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说送人就送人,真大方。”
长亭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既然不乐意,那就赶紧收拾东西。”
后来,房东将他们送到了机场,很快,他们便回到了B市。
初到B市的感觉是,真的很暖和,和一望无际,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霾。
他们舟车劳顿,刚回家要好好休息一番,晚蝉接了一通重要的电话,“喂。”
“是我。”对面的人说。
晚蝉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楚暮沉。
“有事吗?”晚蝉问。
“你从冰岛回来了吗?”他寒暄。
“嗯。”晚蝉并没有问,他是如何得知的。
“玩得开心吗?”他问。
“还不错……”晚蝉感觉他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劲。
“我去找过你,”楚暮沉说,“好几日,在你家的铁栅栏的外面,保姆说,你们一家三口出去玩了。我好羡慕你们。”
“啊……”晚蝉愣了愣,她说,“你怎么了,楚暮沉。”
“我不好,”楚暮沉兀自说,“我想见见你,就当是,最后一面,好不好?”
“什么……什么意思?”晚蝉的心猛地一揪,“你说清楚。”
“我活到现在,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我看到了死神,”楚暮沉说,“他就在我旁边,等待着我呢,我告诉他,我死可以,可是,我想要见你一面,他同意了。”
“什么……”晚蝉说,“楚暮沉,你不要冲动!”
“你放心吧,”楚暮沉说,“你来之前,我不会做傻事的。”
“楚暮沉,你等我,我马上就过去!”晚蝉说。
“好,”楚暮沉说,“对不起,晚蝉,我只是,想见见你,就一面就好。”
晚蝉赶紧穿上了外套,她跟长亭说,“我先出去一趟。”她压根没有听清长亭在身后说什么,直接奔了出去。
人命关天。
她不想任何人从她的身边消失了,包括楚暮沉。她想要凭她一己之力,来帮助他。她想要他好好的活着。
她知道,楚暮沉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早就想要结束生命了,她不会忘记他手腕上的刀痕,她不会忘记他的绝望的眼神。
每次,他看着她,那么珍惜,就像是最后一面一样。
晚蝉跑到楚暮沉家的小区楼下,立即飞奔到楚暮沉家的楼上。
楚暮沉就坐在窗前,窗户是打开着的,而且,那玻璃并不算小,而且,楚暮沉又瘦,他是完全可以跳下来的。
楚暮沉看到了她,他向她招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来探望他时候一般。只是,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他不知她当时在想什么,反正,她都是低着黑漆漆的小脑袋,再过个十分钟左右,她就爬上了楼,站在了他的面前。
对于他来说,那段时光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她就站在他的一侧,帮他掖被角,或者将盛着饭的碗放在桌子上,她冲他笑,天真烂漫。
他开朗起来,丢开了电脑和手机,连脸蛋都圆润了起来,这些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以为,他痊愈了,他以为这可恶的病,已经在潜移默化之间消失不见了。
真好,他对自己说。
直到她的重新离开,他对她的思念更加想念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望着饭菜,食不知味,他想念着她,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他不知道原因,他就是爱她,爱到骨髓里那种。
他相信,祁长亭一定没有他爱她。他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在混沌中,他渐渐上升的体重重新锐减,他瘦成皮包骨头了,仿佛下个瞬间便会被风吹走。
他已经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太煎熬了。
所以,他今天,要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做的最重大的决定了。
他会犹豫,他怕痛,若是从楼上跳下去,他会不会在坠落的过程中,后悔了呢?
他的死相会不会太丑?脑浆会不会崩裂开?他可是个爱美的人呢。
当他拨打晚蝉电话的时候,她的语气,让他有小小的窃喜。她还会为了他而紧张,担心。
高楼上的风拍打着他的脸,几乎将他掀翻在地。可是,楚暮沉根本就不管,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他看到晚蝉从小区的门口跑来,她的脚步那样的匆忙和急促,他向她挥手,她并没有注意。
她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们说好的,以后要以这个方式打招呼。
她不记得了。
不过,今天看来,一切都没有关系。反正,他知道的,她的整颗心都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
晚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滴了下来,她也顾不上去擦,她赶紧按了向上的电梯。
晚蝉没来得及给楚暮沉的母亲打招呼,她直接冲进了楚暮沉的房间。
楚暮沉的母亲看到她如此的匆忙,知道是出了大事,也跟在晚蝉的身后,进入了儿子的房间。
房门打开,楚暮沉的脸上挂上了微笑。
他看了看墙上惨白的钟表,五分钟,这次,她用了五分钟,就爬了上来。
现在的自己,在她心目中,比原来重要了一倍。
真好。
“你来了,”他说,尽管他的内心已经如同汹涌波涛,但是,他还是表现的轻描淡写。
“你……”晚蝉双手插着腰,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她满脸通红,肚子里还怀着宝宝,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