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晚上，祁长亭一家三口出去吃饭。
已经步入了初夏，空气中满满的都是梧桐花甜蜜的香气，连吹过耳畔的风都是轻柔的。
北北走路蹦蹦跳跳的，他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小妈，嘴里哼着小曲，别提有多美了。
“吃什么呢？”北北问出了世纪难题。
“你说呢？”晚蝉说，“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好不好？”
北北想了想，说，“那就去吃烤鱼吧。”
“好，”晚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小妈，咱们吃完饭还可以去玩吗？”
“去哪里玩？”
“还没想好，”北北说，“我打算边吃边想。爸爸……”北北的头扭向祁长亭的那一边。
“怎么了？”
“爸爸，我们班同学最近好像都知道了你和小妈的名字……”北北有些发愁地说。
长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与晚蝉对视了一眼，两人发觉事情变得不妙。
“他们说什么了……”
北北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眸说，“他们说妈妈给爸爸戴绿帽子了……什么是绿帽子啊……”
晚蝉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件事连他们小朋友都已经知道了。“北北，你不要听他们瞎说，他们理解的都是表面意思。”晚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为小孩子讲解这件事情。
“你相信爸妈吗？”祁长亭问儿子。
“相信，我最相信的就是爸爸妈妈了。”北北笃定地说。
“爸爸一定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无论他们怎样说爸爸妈妈，北北都不要难过，时间会教他们闭嘴的。”
北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爸爸，我没有听他们瞎说，我平时也不跟他们一起玩的……”
祁长亭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看来这个发布会要提上议程了。
因为是晚餐高峰期，餐厅里的人还是蛮多。
一家三口等了一会儿才轮到，直到坐了下来，晚蝉将菜单递给北北，说，“你看看，想吃什么鱼？”
“唔……”北北小小的手指指了一个字，说，“小妈，这是什么字？”
“那是‘酸。’”晚蝉说。
“那就要这样吧，”北北指着酸菜鱼，说道。他还未上小学，虽然学校里教了学习汉字，但是，笔画稍微复杂一些的，北北还是不会。
正在这个时候，晚蝉接了一通电话，是楚寒。
那时候，楚寒说话已经很顺利的，如果不仔细听，是听不出与正常人的差别的。只是，偶尔说话快的时候，还是会走音，发出尖锐的声音。
“喂。”
“晚蝉……你在哪里？”楚寒说道。
“我跟长亭和北北在吃鱼呢，你要一起来吗？”
“嗯，地址发给我……”楚寒说，“我有事情……找你……”
“好……”晚蝉说。
“等我到了再细说……”随后，楚寒便挂了电话。
“谁啊？”北北随口问道。
“你楚寒阿姨。”
“哦……”北北一直对这个楚寒阿姨没有什么好印象，“对了……”北北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今天在我们学校门口看见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人。”
“嗯？什么人？”晚蝉问道。
“一个女人，”北北眨了眨眼睛，说道，“特别可怕，她的脸色苍白，而且是光头……”
方才还在盯着手机处理公务的长亭，听到儿子的话，心猛地抖了一下，他立即问道，“那女人长什么样？”
“其实应该还算是好看的，”北北说，“只不过她脸色太白了，就像白纸一样，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长亭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纸巾，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女人就是顾语凝了。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的动作如此快，她之前压根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北北学校的门口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长亭的喉咙发干，他继续问，“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北北摇了摇头，奶里奶气地说，“没有……她就是盯着我看，后来你跟小妈来接我，我再望过去，她就不见了。爸爸，你认识她吗？”
晚蝉也望向长亭，她总觉得先生似乎对这件事情极为在意。
长亭立即镇定下来，他说，“没事……”
“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晚蝉说。
长亭轻轻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没事。”所以，不出意外，那个女人是来向他挑衅的。
如果，就是说如果，那个女人敢对北北做什么的话，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没一会儿，楚寒便到了。
晚蝉最近很忙，也没有时间与楚寒联系，她并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在祁宅的日子，一定不如楚家吧。
现在的楚寒已经很少去关注自己的外表，她整天披头散发，素着颜，随便套一件衣服，便出门了。
晚蝉想，她可能学会抽烟了。
因为，她一靠近，晚蝉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
“久等了，”楚寒说着，坐在晚蝉的旁边，“你们一家人，还挺有情调的……可以聚个餐，真是幸福啊……”楚寒的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晚蝉握住楚寒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凉，晚蝉说，“你没事可以到家里来玩，反正我也无聊的很。”
“我可不忍心，打扰你们啊，”楚寒微微笑了一下，说，“就算你愿意，这个小家伙，也不愿意啊，对不对，北北？”
北北与爸爸坐在一侧，他只是冲楚寒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他还是不太喜欢这个阿姨。
可是，楚寒对北北的态度早已是天壤之别。从最原来，她追长亭的时候，她总觉得祁北北是个累赘，她多希望这个孩子是不存在，或者永远的消失掉，祁长亭就不会再顾及这个小家伙的感受。
自从她出了事故，她失去了生育能力之后，就彻底地改变了。她开始喜欢小孩，喜欢他们天真的笑，想摸摸他们滑嫩的脸蛋。她看到公园跳来跳去的小朋友，她会开始特别喜欢，但是，慢慢的，她开始难过，最后会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泪，她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系列悲惨的事故。
所以，她现在特别喜欢北北，与其他无关。
但是，看样子，这个小家伙还是对她之前的行为怀恨在心呢。
“北北你不要生，楚阿姨的气，好不好？阿姨知道以前对你不够好，以后阿姨，通通弥补回来。”
“北北，”晚蝉教育他，说，“咱们小男子汉是不是要宽宏大量一些呀？”很早以前，晚蝉就知道北北不喜欢楚寒，甚至对她有敌对情绪。
北北很听晚蝉的话，只好点了点头，说，“那……楚阿姨……我就原谅你了……”
楚寒隔着桌子，揉了揉北北的头发，说，“北北真乖。”
“真好，”晚蝉说，“你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楚寒说，“如果，不是日常练习，恐怕……我会一辈子……当个哑巴……”
“不要想这些了，”晚蝉安慰她说，“反正都已经好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锅炖好的，热腾腾的鱼端了上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北北揉了揉肚子，说，“我都好饿了，爸爸，我可以开动了吗？”
长亭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
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聊天，晚蝉问楚寒，“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她记得她方才在电话里说话，语气挺急促的。
“也没什么事，”楚寒说，“我就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太无聊了，我的婆婆，也就是韩玲云，她现在压根就不理我，我们连吃饭，也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
“那……祁长林呢？”晚蝉问。
楚寒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他？出去xun欢作乐，大概已经有半个月，不回家了吧。”
“这……”
“我还没说完呢，”楚寒说，“就连祁宇康，长亭抱歉啊，我直呼了你父亲的名讳，我实在没有办法叫他爸爸。我怕玷污了这两个字。对，祁宇康，他也是不肯理我的，我就是他的眼中刺，肉中钉，他恨不得赶紧赶我走……”
祁长亭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楚寒，让她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可是，她倔强的不肯听，所以，现在这些，应该说全是她自找的，尽管这么想，有些不富同情心。
“那……你还要继续下去吗？”晚蝉小心翼翼地问她。
“为什么不呢？”楚寒说，“只是啊，我在那个家里，时间太长了，就想去个有人气的地方，暖和暖和，”烤鱼上散发的薄气氤氲了楚寒的眼睛。
这些事情，说出来是轻描淡写，可是啊，谁有能懂处于那个位置的她，连吴妈都敢随便欺负她。
她全都能忍。
只是啊，人都是渴望温暖的啊。
许久不见晚蝉，就觉得，整个人都是冰冷的。
楚寒的话，让晚蝉听起来有些心酸，她往楚寒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肉，她说，“我会多去看望你的，你若是没事，可以与祁大哥多来往，他是个很风趣的人。”
“祁大哥……”祁长生的存在感特别低，他一直待在他的后院里，几乎没出过什么门，若不是家庭聚会，她是见不着他的，而且，过了几天后，她必定将祁长生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对啊，那个庞大的家里面，还有同样与她忍受着岁月的折磨的人。
半小时后，祁长亭借口去厕所，打给德叔电话，“德叔，顾语凝好像去北北学校的门口了。”
电话那边的德叔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确定吗？”
“确定，北北说，今天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光头女人。”祁长亭说，“你在北北学校门口多派一些保镖吧，这些天，我去亲自接他回家。”
“好，”德叔说，“我会增派人多注意她的。”
“还有肖仔。”长亭说，“如果这两个人再敢惹出事端，我不确定我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