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拓泽阔步走到位置上坐下来,端起宫人满起的酒杯,一口饮下,转头对着赫连清泽道:“六弟,你这挑太子妃的法子还真不错。”
他伸手在赫连清泽的肩膀上拍了拍,嘴角的笑都要堆起来了,一挑就挑到了萧元璟喜欢的女人,哈哈。
昌平郡主不敢置信地看着武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而西太后则是一脸担心,却又不好说儿子,毕竟刚才赫连拓泽一脸认定的模样,她也看到眼里的,儿子的帝位比起烟霞的前途来,自然是要重要一些。
但西太后显然也没忘记昌平郡主是什么性格,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昌平郡主,安慰道:“烟霞,哀家觉得那北荻太子对你也是真心的。”
慕云徵听着武帝的赐婚,心中暗暗发笑,目光在萧元璟仍旧绷紧的面孔和赫连拓泽带着一股得意谢恩的模样上转了一圈,若不是此时笑出来,实在是不太妥当,她真的想要给萧元璟掐一下。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会演戏了!
萧元璟和她一样,在宗斓郡主出现的时候,连同那个台主的出现,发现有怪异的地方,经过萧元璟的一番查探,果真和他们想的一样,北荻国派出了人来和亲。
但是这个时候,北荻使臣已经将洪烟霞和慕云徵两人的名字交了上去。
根据武帝的性格,慕云徵一定会成为和亲的人选,随后太后的召唤进宫,又证实了这一点。
但是萧元璟对这位曾经在战场上交手过的赫连拓泽十分了解,他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都是追捧多,而打击少,自以为聪明无比,可以说是有些好大喜功,虽然有脑子,但很容易被自己的想法自我折服,总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可偏偏在北荻的战役上,他遭到了萧元璟的打击,只觉得平生受到最严重的侮辱,一直想要扳回来。
萧元璟就是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幕琉璃风铃突然碎裂,世子舍身救郡主,神情闪闪躲躲,意味不明,至于御医和宫女以及其他人,根本就不需要萧元璟再动什么手脚,在昌平公主降为昌平郡主之后,基本大家都知道了武帝的意思,自然就会说他们两人等着赐婚了。
然后宴会上,萧元璟再适时的握紧一下杯子,脸色绷紧一会,落到了赫连拓泽的眼底,那就是生气,就是愤怒啊。
最后在加上宗斓郡主在场的身份这么推波助澜,武帝就是不想允许,也要允许了。
开始赫连拓泽只认准昌平郡主,武帝可以说再看看其他的。
如今赫连拓泽的确看中了其他的,他说在宗斓郡主和昌平郡主之中随意指一个都行了。武帝可以拒绝一次,但是不能一再的拒绝。
那北荻来和亲,人家的太子指一个,你不允许一个,明显没诚意。
在左右衡量之下,武帝肯定会选择利益较轻的那个,也就是昌平郡主。
她想起萧元璟那天才般的演技,不由的嘴角翘了翘,视线转向他那边,看他是不是还绷着脸在装,正好发现萧元璟还是紧绷绷的样子,只是发现慕云徵在看他的时候,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狭长的眸子里也浸着笑意,似乎在说着“你看吧,我说赫连拓泽很好骗”的意思。
慕云徵一下就被逗笑了,低着头稍微掩饰了一下,然后抬头去看昌平郡主的反应,这位高高在上的郡主一定没想到,今晚最后被赐婚的人会是她吧。
洪烟霞肯定一心想要自己早点滚出去和亲,只是事实总是和想象有点难对的上号的。
可是当慕云徵目光落到台上的时候,她以为昌平公主会有愤怒,有发泄,甚至反抗的样子,但是却只看昌平公主和平日里一样,无比纯真地对着西太后一笑,“没事的,外祖母,我知道,我都懂的,陛下也是为了两国的关系才答应下来的。”
她这么说,自然赢得西太后一阵感动,直呼懂事的好孩子,就是武帝心内也有点愧疚,想着出嫁的时候,一定要多给她添妆奁,让昌平郡主嫁的风风光光。
只是慕云徵却不太相信这位昌平郡主,能将简单打得两年后看到她还浑身发冷的人,竟然在被赐婚和亲的时候,还这么从容温和,这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了。
若不是之前看过她挥剑杀人的那股狠劲,单看昌平郡主如今的模样,还真正是贤良温婉,十足的乖顺模样。
可是慕云徵总觉得,昌平郡主平日里那样的狠毒,到了如今婚姻大事的时候如此平静,倒让人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听到赐婚的对象终于确定是昌平郡主,慕氏绷紧了的全身终于可以放松了,手指还不由的有些微凉,抓住慕云徵的手还没有松开。
慕云徵察觉到手心里的冷湿,转过头来看慕氏,却能看到她不薄的三品淑人服领口有微微的湿痕,显然是刚才紧张过度,不由的眸中变得软软的,“娘,你看你手上都是汗。”
身上的衣物湿了,在武帝没有宣布退席的时候也只能坚持的穿着,不过殿内很暖和,没有大碍,但是比起这个来,慕氏更高兴的是女儿还留在身边,不要到陌生的地方去。
做父母的便是如此,他们不需要儿女嫁的多好,只要儿女能留在身边,想念的时候能看到,看着儿女的面容就很开心了。
“没事了。”慕云徵笑道,眸子在在场的熟识的人面容上掠过,冯玉静也是松了一口大气,对着慕云徵长呼了一口气。
骆韵寒则是举了杯子和慕云徵对饮一杯,冯初旭还是冷冰冰的,只是脸色明显没有开始那样担心了。
赐婚了以后,宴会自然就欢乐了起来,绝大多数人都为自己或自己的女儿逃过和亲一劫而心情格外的好,觥筹交错之间,映得某人的面色越发的难看。
二公主端着酒杯,走到昌平郡主的身边,笑道:“恭喜妹妹就要去和亲了,北荻太子英武不凡,妹妹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昌平郡主已经从殿上走了下来,不想呆在这个地方,此时听到二公主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话,不由冷笑一声。
“怎么,二公主你有什么好讽刺我的,我是去和亲,嫁的还是个太子,你呢,嫁人两天就将夫君抽得差点死了,如今陛下根本就不见你,若不是母后让你进来参加盛宴,只怕你现在都进不来!”
虽然两人以前都是公主,但是二公主才是武帝真正的女儿,但是比起洪烟霞来,二公主也要排在后面,最好的东西西太后和武帝都会优先给洪烟霞选择,一个真公主,一个是越级封的公主,可想而知,这样的区别对待,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心理。
也许别的公主知道洪烟霞的身世后,会觉得让一下也无妨,但是二公主不会,她才是血统最高贵的公主,凭什么要让一个外来的假公主,于是从小两人便对盘,打闹吵架根本就不新鲜,二公主还带领其他人不跟洪烟霞玩,说洪烟霞是没爹没娘的孩子,直到有一次洪烟霞直接将一个骂她的臣子女儿推到湖中差一点就淹死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当面说了。
但是二公主和洪烟霞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对盘。大约是属于你有我也要有,不争到底没有输赢就不甘心的这种。
奇妙的是,两人在欣赏男人方面没有达成统一,也算是骆君衡之大幸了。
二公主被昌平公主嘲讽,额头上顿时又出现细纹,恼怒道:“父皇没有不理我,他是太忙了!你休要胡说!”
昌平郡主看到她一惹就怒的模样,从鼻子里轻视地一哼,冷笑道:“陛下哪里忙了,他到底多忙,他现在不还是在和那些大臣喝酒吗?怎么也没跟你这个女儿说上一句话呢?你个蠢货,新婚第二天就把自己的驸马打伤,让那些御史的折子飞一样的传到了陛下那,说他教女无方,二公主残暴不仁,气的要死了,难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皇后就是为了教出你这样的女儿,而在储秀宫中一直反省吗?你若不是皇后的亲女儿,哼……”
昌平郡主哼了一声,懒得说后面的话,因为二公主的脸已经被气得涨红了起来,她最近是一直受到排斥,递帖子进宫,父皇不见她,母后也一直不见她,就连四弟也不见她,她完全被孤立了起来,走到哪里去都有人指指点点。
二公主想要对人动手,但是发现别人根本就不怕她,没有了武帝和皇后的庇护,公主其实和普通的平民没有区别,她整日里在屋中,听嬷嬷的话尽量的规矩一些,等外面的闲言闲语消散了一些,母后就会见她了。
正因为如此,骆君衡也越发的有了脾气,这几晚都不去她的屋中,她脾气一上来,就要去骂人,谁知道骆君衡竟然还打了她一巴掌。
脾气上了头,二公主也不管什么御史了,和骆君衡扭打到了一起。虽然没吃什么亏,但是这是她新婚以后第一次受到被打的待遇,骆君衡下手很狠,扇了她几个耳光,还骂她是个泼妇。
要是唤作以前,骆君衡敢这么做吗?他只能来讨好她,哪里还敢动手!
二公主不由怒意冲头,对着昌平郡主想要动手,猛然意识到这里是宴会,将要抬起的手收了回去,低吼道:“你说我,你以为你自己呢,喜欢萧元璟那么久,还不是要被送出去和亲,假的就是假的,你就算是封了公主,可实质上就是郡主,还能像真的公主一样吗?我虽然不受喜欢,可我嫁的是我喜欢的人,每天和他在一起。你能吗?你要跟着这不知道什么北荻太子,到那沙漠的地方去,以后不要说看萧元璟了,你连能不能回国都是一个问题!”
二公主的话十分狠毒,每一句都是说中了昌平郡主的心事,是啊,她喜欢的是萧元璟,那么早就喜欢了,可是到现在,她没有嫁给他,反而要嫁给一个劳什子的太子,远在千里之外,她顿时眼底蒙上了一层阴霾。
看她这幅样子,二公主很是开心,敢骂她,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哼,她也学着刚才昌平郡主冷笑的样子。
“我要是你,当场就跳出来大闹,死活不嫁给那北荻太子,皇祖母和父皇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大闹,他们肯定不会强迫你嫁出去的!”
二公主当时在那看着,就觉得昌平郡主太不会利用资源了,要是她,早就大吵大闹,让这个赐婚没法进行去了!
笨蛋,白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昌平郡主白了二公主一眼,这个蠢公主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被武帝和皇后嫌弃的地方是什么?蠢成这样,幸亏是生活在皇家。当时那样的情况,她要是跳出来大闹,那才是真正和猪没有区别。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大吵大闹,惹得全部的人都对生厌才吗!”昌平郡主实在受不了二公主那白痴的样子,转开目光。
正好看见慕云徵和简单,冯玉静在开心的笑着,那笑容如同雪夜里的红梅一般耀眼,刺得昌平郡主双眼几乎要流泪。
慕云徵,和亲的人是你,是你!我绝对不会代替你去和亲的!
“你说,当时那诗真的是你外祖母写的吗?”冯玉静想起当时在亭子里的诗,总觉得有些奇怪,慕云徵既然说要参加诗歌比试,应该用别人的诗。
“不那样说的话,怎么让陈念秀自己暴露出来。”慕云徵端了一杯果汁喝下,唇角浮起的笑意带着微微的调侃,和狡黠。
冯玉静顿时赞道:“我就知道,那诗肯定是你写的,当时在千文书院的时候,夫子就说了你诗写的好了。只可惜了,本来被称赞的人应该是你呢。”
当时周围的人都对三首诗赞不绝口,要是知道是慕云徵写的,肯定会惊呆了,以后他们再不敢小瞧慕云徵了。
“要那名声做什么,反而更累。再说我也不喜欢那个。”
关于诗歌,也只是前世闷在家中经常对月空怅而出的,这一世,她的精力都在实际有用的东西上去了,多学医术,多看史书,对于如今的她来说,绝对比会吟诗要实用的多。
慕云徵说完,将手中的白玉杯放下,抬起头来,正好望见站在殿上一角的昌平郡主转过头来,一双画了上挑眉黛的杏眸直直的射向慕云徵,眉宇间透着一股浓浓的戾气,似无月无星的黑夜最深处一般寒凉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