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上,除了昌平郡主和北荻太子,武帝还将冯玉樱指给了四皇子做侧妃,这无疑又给梁国公一个打击。
以冯玉樱的身份,便是做皇子正妃,也是够的上的,却偏偏被武帝指了为侧妃,可见当日虽然梁氏将罪名承担了下来,武帝心中显然还是不放心。
北荻太子赫连拓泽显然心情很好,和周围来说话的官员不断进酒,甚至还时不时的走到萧元璟的身边去挑衅两句。
可惜萧元璟一直都冷着脸,不太想理他的样子,便是如此,赫连拓泽的心情也是十分之好。
慕云徵和上来说话的小姐们聊上几句,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安静的在一处,没有与其他人一般,一堆堆的坐在一起。
她对这样的宴会并不喜欢,如果不是必要去参与一些事情,她宁愿弄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远远比在这儿看着人虚情假意要好的多。
四皇子坐在前面的位置上,一双眼睛如同冰浸一般,在殿上华丽鲜亮的人群中寻找慕云徵的影子,他被指婚娶了冯玉樱,而慕云徵却没有被指去和亲,这一切,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又是她精心策划后所得到的结果。
一个弱质女子,能做到这一步,要是以前,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如今却屡屡会往慕云徵身上去套,每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最后都会变得和原来的计划不一样,仿若事情根本就是由她一手操控。
他不愿意这么想,又不得不这么想。
“佳琼郡主坐在此处看什么呢?”慕云徵正出神的想事,回过头来,望见赫连清泽手中端着一杯酒,唇含浅笑地走到她身边。
若是不说赫连清泽是北荻来的皇子,单这么看,他比较像是一位家境富裕的公子哥,有着长眉星目,脸上的表情不盛气凌人,反而有些让人觉得温和,面容也比赫连拓泽要白皙一些,身材偏颀长,威而不猛。
然而生在皇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轻易小视,他们表面上和内心里的一切,往往是完全相反的,至少,也不会全然展现。
“清泽王怎么没和太子一起庆贺呢?”慕云徵不答反问,目光在远处与众臣交杯的赫连拓泽身上。北荻人爱喝酒,赫连拓泽一人与众多大臣敬酒,没有一丝不适。
赫连清泽听她说话那种漫不经心,目光在说话时花瓣一样的唇角掠过,淡淡一笑,“我认为应该庆祝的是佳琼郡主你,若不是靖王世子故意表现出对昌平郡主的在乎,我皇兄是绝对不会要求娶那位郡主的。毕竟佳琼郡主艳冠天下,有眼睛的男人都会选择的。”
他说话的时候,双眸望着慕云徵,从亭中开始,直到殿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萧元璟身上,直到赫连拓泽突然站起,要求将和亲人选改为昌平郡主的时候,他便觉得这是一个圈套,最后果然看到了萧元璟和慕云徵之间眼神的交流,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不简单。
慕云徵望着他,一早就知道这位清泽王过来寻她说话不会是觉得她没被选为北荻太子妃的安慰,果然一来开口便是扯到了其中。
不过她的脸上没有出现赫连清泽以为的那种惊惶,双眸平静,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优雅的笑意,略微侧过头,露出姣美的侧脸,轻启唇瓣道:“既然清泽王如何肯定,为何不直接去告诉太子殿下呢?”
饶是清泽王做好了心里准备,大概也只想到了她会否认,会威胁,会惊讶,却不该是这样的回答,那样的云淡风轻,仿若淡淡的回答一句你觉得这花好看吗?这样的问题。
他下意识的道:“你难道不怕我去告诉皇兄?”
此时殿中的气氛正是热闹,众人都在相互交流说话,他们两人的说话声不大不小,在喧嚣之中很快就融入了进去,然而两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笑意,远远的掠过一眼,只会觉得赫连清泽是在和佳琼郡主客气的说话,不会想到实际上两人正在进行一场心理的交战。
赫连清泽看着慕云徵,在她妍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惶,仿若他刚才所说的话,和她没有分毫的关系。
真是与众不同。赫连清泽在心内对慕云徵的评价又多了一句,从水榭中的诗词比试中已经看出,她并不是一个如同外表一般柔弱无靠的女子,在被陈小姐剽窃诗歌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处理,在被人冤枉时,悠然不迫的拿出证据,将诡计戳穿。
在众多小姐被琉璃风铃突然碎裂而吓得惊慌大叫的时候,只有她拉着身边的另外一位小姐,从容的往后退了三步,避开碎片崩裂时所能射到的范围。
这样的女子,北荻并不是没有,但是那些女子都会显得咄咄逼人或者锋芒毕露,甚至是在事后再去反应,而慕云徵一直是不慌不忙,她对接下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给人一种掌握在手心的错觉。
对,是错觉。
这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将所有事情都掌握的,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方面,有两样,并不是人可以完全掌握的,但是能掌握到其中一两样,也是非常强悍了。
赫连清泽的出身不高,在北荻王众多的皇子中,不算是最出类拔萃的。
但是慕云徵曾经听骆君衡说过,北荻王对其中一个皇子非常喜欢,也就是赫连清泽,那时候太子已经下台,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继位的就会是这位默默无闻的清泽王。
上一世的骆君衡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知道的东西不少,虽然对慕云徵这个妻子不是十分满意,但是期间做出的浓情蜜意,让他还是说了不少的事情,然,那时候就算他说的再多,慕云徵对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局势也不感兴趣的。
好在当时因为对骆君衡情有独钟,他说过的每句话总是格外留心,现在看来,也不算是件坏事。
根据现在来看,赫连清泽一直扮演着赫连拓泽的跟班王子的角色,只怕现在北荻王还没有对这个儿子特别的喜爱,如此分析,赫连清泽这个人还是扮猪吃老虎的类型。
因为出生地位不高,所以只能依附于赫连拓泽身边,将可以收复的力量慢慢地收为己用,待到有一天机会合适,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将猛虎扳倒,从而一跃成王。
对对手的分析准确,才能让自己处于主动的局面。
慕云徵缓缓一笑,“怕,自然是的。”
她口中说着害怕,却让赫连清泽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来,不知道面前的少女接下来会不会再接上一句来。
果然,顿了一顿,慕云徵道:“可是清泽王,你并不会去对太子殿下说的,对吗?”
这一句,又超出了赫连清泽的计划之外,他手指不由的握了握,微微一垂头遮掩住眸中惊讶的神色,接二连三的为一个少女所说的话而惊讶,有些超出了他的意外,不过这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抬起头时,赫连清泽还是那个满身平和的皇子,“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若是清泽王你要提醒太子的话,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陛下赐婚了以后,再跟我说呢。想来清泽王到大祈之前已经调查了很久了吧,我在这京都什么地位,你实在是清楚得不得了,虽然是封了一个郡主,可怎么比得上那个由陛下亲自带到宫中抚养长大的昌平郡主呢?于两国的友好宁静来说,一个没有实权的郡主和一个身受大祈陛下和西太后宠爱的郡主,清泽王当然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娶一个真正保持两国平衡的郡主吧!”
慕云徵一口气说完,端起手中的白玉被抿了一口茶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几乎要盖到了白而透净的玉杯上。
赫连清泽不过是淡淡一笑,对她这番话似乎是有些兴趣一般,“郡主这个理由也算是说得通,可代表了两国和亲的人,无论如何,北荻都会好好对待她的,不管她之前是什么身份,嫁到北荻后,就是北荻的太子妃,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区别。我不需要为这点而去隐瞒皇兄,刚才我没说,只不过我还没有确定。”
他也没有否认慕云徵所说的观点,对于和亲的对象,身份高贵一些当然是有利的。
但是更因为这句话,慕云徵笃定了一点,“清泽王,你若是真正的确定了这点,是我设计而导致了最后让太子改选了昌平郡主,你就应该更不会想要我嫁给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