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简单之外,还有卢太傅家中的孙女卢淑,刑部侍郎的女儿李卿,户部侍郎的女儿胡十四娘。
她们都是之前就和慕云徵见面过了的,此时见到,也不需要再介绍,偶尔低声交谈两句,毕竟是丧礼,不能似平日里说笑,那是对主人的大不敬。
过了一阵子,到了给逝者上香的时间,慕云徵便和小姐夫人一同出去。
梁家最大的花园中架好了偌大的梁东君灵堂,由于陛下特意下了圣旨,朝中的文武官员,公卿贵戚,今日都要在这里走一趟,此时气氛很肃穆,所有人都神情严肃,无人交头接耳,朝着里边走去。
慕云徵看着这灵堂,不知道自己若是进去上一炷香,梁家人会不会想要将她扔了出来。要她给梁东君敬香,估计梁东君会从棺材里气的爬出来也说不定。
正当她想着之时,颖妃出现在了门口,她穿着藕蓝色绣福字的出锋毛边裙,宽松的衣裙遮住了刚刚三个月的身形,并没有怀孕而发生太大的改变,袅娜多姿,头上梳着堕马髻,簪着赤金蝶翅凤首步摇,凤口垂下的璎珞一直落到了脸颊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整个人都有一种娇俏在里面,配合着孕妇特有的慵懒,整个人更添一股风流媚态。
就算是在丧礼上,那些小姐夫人也少不了要暗地打量,不少人心里羡慕,人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变得更丑,可看颖妃,简直是明珠增光,玉石添润,怪不得陛下那般的看重,还让她来参加婚礼。
颖妃很享受此时众人的目光,但面上依旧是悲伤,手中捏着上好的苏绸绢子,和那些上来与她行礼的夫人说着话,不多一会,本就有点发红的眼圈,更加红了。不时的用绢子在眼角擦拭泪水。
待慕云徵走到灵堂门前的时候,颖妃整个人如风中杨柳一般,晃了几晃后,直接倒在了慕云徵的身上,整个人都靠着她,仿若慕云徵一松开手,她就会倒下来的模样。
“娘娘,你怎么了?”跟在颖妃身边的宫女彩霞连忙从旁边走过来,靠着慕云徵扶起颖妃,似乎很吃力,扶了好一会,才将颖妃扶起。
“没事,本宫就是有点晕……”颖妃一脸不适的摆摆手,可脸色依旧惨白,声音如蚊子一般,从牙缝中挤出来。
狄氏在里头见到如此,连忙走出来,看了一眼颖妃的脸色,吩咐道:“你们赶紧扶颖妃到内间去休息。”
彩霞走过来要从慕云徵手中接下颖妃,可颖妃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彩霞一碰到她,就低低的呻一吟一声,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吓得彩霞碰也不敢再碰,只满面焦急的在一旁看着。
狄氏眼看这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里面梁国公已经望了过来,回眸看了一眼慕云徵,夏初明眸如同一汪澄碧的湖水,声音温和中带着请求。
“佳琼郡主,她如今的样子不大好,可能是太伤心动了胎气,若是换个姿势只怕更疼。麻烦你扶颖妃进去休息,此时就拜托你了。”
慕云徵为难的看了一眼颖妃,颖妃两道修剪的十分细致的柳叶眉紧紧的皱起来,脸色苍白,似乎难受的根本就站不起来,只靠着慕云徵和宫女扶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旁边的夫人劝道:“佳琼郡主,你帮忙扶颖妃进去吧,她肚子疼,不能随便移动。”她的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附和着。
听她们的意思,若是慕云徵不扶颖妃进去,颖妃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掉了,那就是慕云徵的责任了,她淡淡一笑,点头答应了。
狄氏看着两人往内间走去的身影,眼底带着冷然的笑意,转头对周围的夫人,语调中带着歉意道:“颖妃一片孝心,非常人能所及,上天一定会庇佑她的。请各位放心,随着我到这边来吧。”
慕云徵扶着颖妃一路从灵堂往后院里准备好的房间里去。
因为颖妃身份尊贵,加上她肚子里又有了龙种,两个宫女彩霞和彩霞一路都很紧张,生怕颖妃出了什么意外,连带她们两人出了什么事。
慕云徵看着颖妃一脸苍白,只细心的扶着她,以免她跌倒了又算到了自己的身上,旁边行走的人看到她们都避的远远的行礼。
到了房间里,彩霞将颖妃身上披着的斗篷取了下来,彩霞这才扶着颖妃半坐在床榻前,颖妃这时比刚才要好了些,没有一动便痛苦的呻一吟。
慕云徵望着靠在床头大迎枕上的颖妃,转头对着彩霞道:“颖妃身子不舒服,有没有御医随行,让他赶紧过来看看。”
彩霞点头应了,却没有立即出去,先是拿着被子给颖妃盖上,就听的颖妃低声道:“没事了,刚才估摸是站久了,加上心有伤痛,休息一会也就好了,彩霞,去给本宫倒盆水过来,再帮本宫那防止头晕的药膏拿过来。”
彩霞应了退出去,慕云徵微微一笑,“颖妃若是觉得歇息了就好,那我也就不留在这里了。”
“你走了,可就我一个人留在这了。”颖妃看着慕云徵,一双水眸在慕云徵面上一刮,“郡主不如在这坐一会,等会再和我一同过去吧。”
慕云徵看了她一眼,似乎眼底还有些微的笑意,“颖妃怎么今日很想同我说话?”
颖妃未料到慕云徵是这个态度,根本就没掩饰什么,直接认为两人不能交谈,不由一手抚着肚子,动了一下,彩霞立即给她调整了大迎枕的位置,让她靠起来更舒服一些,接着又站到了一旁。
颖妃此时脸上的表情没了开始那般痛苦,眉眼都舒展开来,望着慕云徵轻笑了一声,“慕云徵,你现在倒是不假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玉樱被陷害,舅舅被人杀死,我母亲现在躺在床上呕血不止,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慕云徵闻言微微蹙眉,“颖妃所言,慕云徵实在是不明白。梁大人的死陛下不是已经给了定论吗?若是颖妃有其他的想法,不如和陛下沟通,我只是一个闺中女子,对这一切完全不懂的。”
颖妃举着手在床沿上一划,长长的护甲在上好的床单上勾出一条深深的痕迹,轻轻冷笑,“慕云徵,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还想要否认吗?”
宫装映衬下,颖妃的面容透出几分凌厉,根本看不出有半点不适的样子,刚才那脆弱的几乎随时会晕过去的模样,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今天的主要难道就是要在这里将以前的事情算一下总账吗?
慕云徵转身,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按品级,她郡主是一品,妃位不过是二品,她比颖妃还要高一级,就算坐下来也没有任何逾越。
颖妃眸子凝了凝,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眼中冷意流淌的越发盛寒。
“冯玉樱的事情,是陛下亲眼看到的,应了忘惠大师的语言,贤国公夫人爱女心切,一心揽下所有的罪名,保住了女儿,云徵很钦佩。”
在母爱这一点来说,梁氏的确是值得尊重的,至于其他,不提也罢。
颖妃看着她淡淡的样子,手指越发的用力抠在床单上,几乎要勾出那华丽的毛毯上勾出的图形。
“若一切只有这么简单也就好,只是你以为这做的这一切就没有人知道,陛下不知道,就没有其他人知道吗?慕云徵,你对我娘,我舅舅所做的一切,不会就这样过去的!”
她看着慕云徵的眼神里含着无限的愤恨,慕云徵可以清楚看到那双好看的眸中的神情,只是就算不看,听她的声音,也知道此时颖妃一定是恨极了她,说不定那护甲划过的床单,在颖妃的心中,正是慕云徵的脸面。
慕云徵丝毫不已为意,目光在她气怒的面容上望着,嘴角凝着一缕平和的笑意,目光中升起一股奇异的眸色。
“颖妃还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听说陛下极其喜欢,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动怒而伤了孩子,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呢。”
颖妃反射性的捂着肚子,怒目道:“你威胁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慕云徵望着那被勾住的毛毯丝线,视线移到颖妃的眸中,仿佛在思考着其他事情,“毕竟怀孕的人动气伤身,今日梁府里又是办的白事,颖妃如今是千金之躯,当然要步步小心,云徵只是一番好意。”
颖妃似乎听到慕云徵的话,觉得有理,努力遏制住自己的脾气,斜眼看着她,“你有这样的好心?”
慕云徵不过一笑,也不说话,由着颖妃眼带怀疑的打量。
彩霞从外面进来,行礼道:“颖妃,膏药已经拿了过来。”
颖妃正不悦,冷道:“去拿个药膏要这么长的时间!”
慕云徵见药膏到了,微笑道:“既然药膏已经拿来了,颖妃刚才说话也中气十足,想必已经好多了。”
见她似乎准备提前走了的模样,颖妃忽然道:“你要是真好心,就替我将那药膏拿来擦了,不然的话,谁相信你刚才的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慕云徵视线在那药膏上转了一圈,没有要动的意思,彩霞已经将那药膏塞到了慕云徵手中,颇带为难道:
“佳琼郡主,你去吧,颖妃怀孕后身体就不大好,脾气也有些变化,此时她让你拿药膏过去,你便拿过去,她心情好,肚子自然不疼了。”
手中是冰凉的淡黄色瓷瓶,上面有着兰花的图案,入手便有一股淡淡的清凉香味,慕云徵皱了皱眉,这里头的药物的确都是性温的药物,适合孕妇的。
慕云徵面无表情的看着颖妃,但见她蹙着眉头,眼底带着一丝压迫,就等着慕云徵将那瓷瓶拿过来。
彩霞又轻轻的推了一下慕云徵,“郡主,你就拿去给颖妃吧,左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谁拿过去不都一样,难道本郡主的手就格外的具有药效吗?!”慕云徵转身对着彩霞,眉头耸起,眼底含着一分厉色,“你推推搡搡的难道当本郡主和你一样是个奴才在闹着玩!”
她这么厉声一喝,倒将彩霞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方才你不是推了本郡主!想将人当奴才一样的用,还得看自己够不够格!”
慕云徵语气凛冽,将手中的淡黄色瓷瓶往桌上一顿,脸色沉郁的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好大的架子!竟然在本宫面前摆身份了!”颖妃眼看慕云徵突然发怒,先是一塞,转而更怒,在床上一拍,斥道。
慕云徵走出了院子,不意听到颖妃突然发怒的声音,朝着灵堂那边走去,慕容和慕氏还在那处,她也得过去和爹娘汇合。
走到路中,便听到人说颖妃身体不适,吩咐人收拾回皇宫了,慕云徵蹙了蹙眉,难道颖妃是被她气的回宫中了,到了路毕竟是女人,聊了几句话后中却遇到四皇子。
说是巧遇,其实是四皇子从灵堂出来,路过花园,看到斜径中素衣少女娉婷而来,那不施脂粉却依旧夺目的容颜,让她在这肃冷的初冬,依旧是一道极为亮丽的风景。
只看一阵冷风吹来,将颊边的一缕发丝吹乱,少女抬起手,将调皮的发丝轻轻的弄到鬓边,动作轻柔悠缓,行如流水,举止如画。
他的目光落到了她如葱管般的手指上,就是这么一双漂亮的手,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就将梁国公和他逼得不得不对她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