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狸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亮很亮,有难以隐藏的欣喜:原来,她会替自己担心。这样就足够了,值得了。
佛狸噙着笑,久违了很久笑,他摇头,温婉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不怨你,就算是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你不用自责。”
就算给佛狸再一次机会,他想自己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重蹈覆辙吧,没有理由,他无法看到她不幸福,就算是倾尽所有,他也愿意为她。何时?到底是何时他开始那样在乎这个女人的所有喜怒哀乐?等到他察觉的时候,已经渗入骨里了。
顾北北沉默了许久,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佛狸,支支吾吾:“哦,对了,祝妃儿她也不在管宅了,她……”
说到这里,顾北北说不下去了,毕竟佛狸曾经是喜欢祝妃儿的。
佛狸没有波动,那个名字在他生命了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重量,他只是一笑而过,继续他的云淡风轻:“怎么了?”
顾北北低头沉吟,迟疑了好久还是觉得不应该瞒着佛狸,便不再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她勾引管北城,然后被……惩罚后就消失在管宅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佛狸仿若置身事外,没有一点感情波动,似乎听着陌生人的事情一般,淡淡然然的,他无所谓地问了一句:“是吗?妃儿真傻,为什么那么固执,最后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其实能平平凡凡地与珍惜的人相守才是幸福。”
那个女孩已经不再是当初年少时期单纯的祝妃儿,不知何时她变了,其实变得又何止是祝妃儿,他自己也早就面目全非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了,那份曾经淡淡的悸动早就没了踪影,如今,他只记得那个让他牵念的人。
顾北北讶异佛狸的反应,太过平静了,她欲言又止,噎着嗓音小心地问:“你不介意吗?你对妃儿——”
佛狸淡淡地打断,没有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只是一笑置之:“我早就忘了,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妃儿,也谈不上留恋了。”
曾经的他太天真了,总以为某一瞬的悸动便是地老天荒,原来是那样幼稚。看,原来的他多傻,现在的他还是一样傻,甚至更甚,偷偷地挂念一个人却没有勇气告之。
顾北北看着佛狸淡漠的侧脸,觉得陌生极了,佛狸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感性温婉的佛狸,似乎变得有些冰冷了。顾北北感叹:“佛狸,你好像变了。”
“人总会变的。”佛狸不以为意,只是笑着看着顾北北。
佛狸的笑很空洞,空洞得好像有什么坍塌了,缺少了,这样的佛狸没由来的让顾北北心疼。顾北北心想:佛狸说得对,人总是会变的别人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了。可是总有些感情是不会变的,就像她佛狸的友谊,就像她藏着却一直存在的想念,想念那个远方的男人,这是她永远不会变的情感。
夜,突然凉了,风也冷了,星星躲到了黑压压的云层后面,狂风大作的夜晚,忽而呼啸,忽而死寂,这样的夜,这样的刺骨,这样动魄惊心的故事在夜里上演。然后雨下了,他们哭了……
“顾北北,顾北北……”黑夜深沉,风雨走至了天际,却终是宁静。苗想想看了看要下暴雨的天空,心里更焦急了,拍打顾北北房间门的力道也更大了。门外的她大叫:“顾北北,顾北北,你出来。”
灯亮了,顾北北开门,撑着朦胧的睡眼,昨日坐了一天的火车,所以现在困顿得很。她勉强睁开眼皮打架的双眼,看着门口咋咋呼呼的苗想想,睡意朦胧地问:“怎么了?深更半夜的。”
苗想想焦急的眼眸充斥了血丝,有些狰狞可怖,睃着顾北北嘶叫诟骂:“你居然还睡得着?你这个坏心眼的女人,都是因为你,佛狸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你一来佛狸哥就出事了。”
要是她的佛狸哥出事了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苗想想心里忿恨,将所有都归罪于顾北北。
顾北北顿时睡意全醒,不知是天气太冷了,还是别的原因,顾北北不自觉地打颤,牙关紧咬,她努力镇定:“你说什么?佛狸出事了?你慢慢说清楚,到底佛狸怎么了?刚刚还好端端的,为什么现在会出事?”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而至,铺天盖地地席卷顾北北的理智。脑中只有一个念想:佛狸出事了……
苗想想急火攻心,眼神凌乱极了,她冷静下来,理清前因后果:“佛狸哥傍晚的时候去了山里,说是去采些草本,可是都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都要下暴雨了,夜里山上被雨水冲刷过后很容易发生泥石流的,要是佛狸哥被困在了山上的话……”苗想想不敢往后想,因为那样的结果苗想想承受不起。
顾北北坚定地接过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没有丝毫慌乱,她看着慌乱无措的苗想想坚持:“不会的,佛狸会没事的。”顾北北就是相信,佛狸一定会好好的,那样好的一个人上天不会对他那样不公平的。
苗想想认为顾北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气又急,恨恨地用眼神睃她,气急败坏地冲顾北北撒泼:“你以为你说了算吗?在你来之前都好好的,佛狸哥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都是顾北北,如果不是她出现,佛狸现在一定好好的,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对佛狸哥说了什么,让他一整天心神不宁的,这一切都与顾北北脱不了干系。苗想想对顾北北更是恨得牙痒痒。
顾北北脸色平静,眼神坚定,相比苗想想,她要淡定冷静得多。她温言相劝,语气里却还有这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现在不是让我好不好过的时候,不管你对我有多大意见,现在都给我放下,这里一带我不熟,你带路,顺便叫上熟悉山路的居民一起上山,最好在下雨之前找到佛狸。”
顾北北冷静地筹谋划策,并不是她不着急,只是当下,她必须冷静,不能有丝毫的慌乱。
眼眶在眼睛里打颤,看着顾北北严肃认真的脸,苗想想不敢哭哭啼啼的,自觉地变得乖巧,诺诺地回答:“我,我去叫人。”
顾北北回房间套了件外套,便跟着村民们一起进了山里,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顾北北没有雨衣,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生疼生疼的,可是顾北北却顾不得疼,一声不吭地跟着大伙一起找人。下了雨,山路很泥泞,顾北北很疼,很冷,脚肯定也磨起了泡,雨水打在她脸上,湿答答的头发粘着,模糊了视线,脚下却尽是坑洼。
“啊——”狠狠地,顾北北摔倒在雨里,身上麻木得阵痛。她咬咬牙,不支声,似乎她闻到了血液的气味,她想她肯定摔破哪里了。
村里的李大叔是出了名的善人,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一身泥泞,满脸的狼狈,有些担心:“小姑娘,没事吧?”
顾北北咬着牙,倔强地起身,摇头:“没事。”
“要不你回去吧,下这么大雨,这么多人找,也不差你一个小姑娘。”李大叔有些于心不忍,这小姑娘也没件雨衣,小小的身体都冷得打颤,怪让人心疼的。
“我没关系,佛狸没有找到我放不下心,这么多人,也不多我一个,大叔别担心,我熬得住。快些走吧,再耽误,就更危险了。”顾北北眼睛都不眨,抬起脚就走。
“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李大叔摇摇头,只能作罢。
找了很久,雨夜越下越大,居民们毕竟没有义务帮忙,渐渐的人都回去了,顾北北却不放弃,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过每一寸泥泞。
大树外,一汪黝黑的泉,小径处,静坐着一个秀气的男人,他一动不动,任由雨滴砸在肩头。
“佛狸。”顾北北大声喊叫,那个身影是佛狸啊,可是为什么她觉得那样虚幻,就像要随风雨一起坠落了一般,顾北北害怕,她跑过去,用力拉住佛狸,满身疲倦,却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佛狸,佛狸……”
似乎没有听到顾北北的喊叫一般,佛狸只是呆呆地站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几乎透明的颜色,眼睛涣散着,没有焦点。
“佛狸,佛狸,你怎么不应我?”顾北北害怕这样的佛狸,仿佛全世界都摒弃了一般,她不知疲倦地唤他:“佛狸。”
突然,像被惊醒了一般,佛狸甩开顾北北的手,退到远远的距离外,防备地看着顾北北,机械一般地呢喃:“不要,不要,离我远点。”
这样的夜,这样的雨,这样的冷,那样熟悉,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他被桎梏,被践踏,被踩碎自尊,都是在这样的夜里,似乎回到了那晚,佛狸的世界里满满都是惊恐,就像出生的小兽,他防备,警戒,只想逃离到没有人的地方。
顾北北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害怕又无措地看着佛狸:“佛狸,怎么了?怎么了?你别这样,我害怕。”嘴里有咸涩的味道,那是泪水的味道,顾北北眼里有水,还有泪,涨涨的酸痛,“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不怕,佛狸,都过去了。”
管北城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佛狸这样害怕?一定不是佛狸说得那样简单。顾北北突然觉得自己太单纯了,居然认为管北城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