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后再也没见面,有见上的机会楚凝澜也会推掉,一来二去,百里寻棠像是识趣了,不曾再来过。
行宫修缮已经完成,靖帝尚无召回旨意,楚凝澜也没有开口,便一直拖着,期间她与泽川又见了一回。
“殿下回京之后若有事召唤,可让这雪鸽送信,在下自会来与您相见。”
泽川带来一只信鸽以便两人之后联系,楚凝澜欲跟他探听些关于黑雾的事情却都被委婉地回绝了。
见他有意回避她只好作罢,泽川又说上次留在这里的令牌让她务必妥善保管,只说将来会有用到的时候。
待泽川走后,楚凝澜看着那只鸽子陷入沉思,若是没记错,这是泓国皇室才有的“血鸽”,全身雪白,眉间一点红色,得名“血鸽”,而非世人所说“雪鸽”。
泓国与宸国接壤,位于琉华大陆之北,国人好战且善战,军事力量为大陆最强。
提到泓国,楚凝澜就不免想起前世那一战,二十万宸国将士身死,她负起全部责任,身份暴露,族人牵连,母妃惨死……她闭上眼睛,沉声道:
“拂霭。”
一个黑影闻声现身,半跪在她面前,
“吾吩咐之事查得如何?”
“回禀主上,暂无消息。”
“泓国皇室。”
楚凝澜将泽川的令牌给了拂霭以便查探,拂霭是她的暗探之一,负责在暗处护她安危和向外传达她的命令。
楚凝澜重生之后,发现自己脑海中有一些跟前世不同的记忆:今生的自己所拥有的势力,包括宫中、朝中、江湖以及更远的地方。
她醒来时对这些记忆很惊讶,这一世自己只是个年仅十六岁的皇子,竟然拥有如此庞大的势力体系,而当她试图再深入思索时,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是这些势力如何组建的。
楚凝澜隐隐感觉到这部分想不起来记忆非常重要,她试过许多办法但是毫无起色,只得先放到一边。
“爷,人走了。”
青抒有些无奈的跟百里寻棠报备,虽然这些日子世子不再去找殿下,但从来没有间断过对那边的“监视”。从知道泽川又来之后,百里手里的书册一页也没翻动过,青抒看到最上面那页写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是应景。
百里寻棠点点头,将书合上扔给他,
“烧了。”
青抒嘴角微抽,不就是应景说了句实话么,连书都不放过……
眼见小年将至,楚凝澜终于提出回宫的打算,派了人去探路,行宫里也开始收拾起行李。
结果那探路的人回报说,连日大雪导致回宫路上的一处山岭塌陷,短时间内无法铲除山石将路修好,看样子暂时是回不去皇宫了。
皇太后喜清静,所以鹤禧行宫便修得偏远些,回皇城的路也只有一条,此番情况委实是众人没有料到的。
同时宫中来信说靖帝听闻此事,让他们以安危为重,待道路通畅再回京,如若不成,可在行宫过年。
两人领旨谢恩,心思却是不同:楚凝澜松了一口气,宫中节庆宴会众多,年年如此又毫无新意,她平日是能躲就躲,如今不必回宫也好;
百里寻棠却没有她那么轻松,按理楚凝澜是靖帝最宠爱的儿子,又是“皇长子”,靖帝怎会如此轻易同意她在行宫过年?他偏头看了看楚凝澜,见她一脸松快,最终决定先不问。
行宫不比宫中,即便装饰得热闹隆重,也因人少而显得寂寥,好在楚凝澜和百里寻棠喜静,并不觉得有何不适。
小年晚上,楚凝澜吃完饭独自在宫中散步,她走走停停,时不时往西边看几眼,心中似有期待。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觉得冷,想要拉领子时才发觉自己忘了穿大氅出来,
“罢了,真是入魔了。”
她低声自嘲,快步往自己苑里走。踏上阶梯的一刻,一双锦靴出现在她眼前,她顺着靴子往上看去,百里寻棠也垂眸看她。
两人同时往后退了几步,隔着阶梯静静望着对方。她看到百里寻棠穿着月白色常服,没有束发,发尾用青色丝带松松地束着,搭在一边。若说平日的百里寻棠像湖水般平静无波,此时的他就像清风一样柔和。
百里寻棠也打量着楚凝澜,许是在外面待得久了,她的脸颊和鼻头被冻得微微发红,站在阶梯底下不得不仰望他,眼睛里溢出些许欣喜和委屈。
“给殿下请安。”
“世子不必多礼。”
“夜深露重,殿下身子刚好,还是早些回去罢。”
“吾就是出来走一走,世子……这是要去哪里?”
她语气里带了不自知的期许,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只见百里寻棠从阶梯上慢慢走下,原本隐没在阴影里的身影渐渐显露,眼神直直落在她眼中,看得楚凝澜心中一动。
他正要开口,一阵寒风乍起,楚凝澜险些站不稳,百里寻棠大步走到她身后,脖颈处传来暖意,随即被暖意裹住,原是他把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她欲转过身去,听见他唤道:
“殿下……”
楚凝澜闻声停下动作,想要听他往下说,然而百里寻棠只这样唤了她一声,便寂寂无言。
两人就这样在园中站着,楚凝澜觉得自己的腿都僵了,但她不想动,她不想破坏眼前的情景,百里寻棠也一动未动,
“殿下——殿下您在哪儿?”
世事总不能全如人意,德福尖细的嗓音成功破坏了氛围,自然惊动了两人,楚凝澜无法正要回应,就听见百里寻棠道:
“殿下早些休息,臣先告退。”
“等……”
话音未落,百里寻棠已不见了身影,雪地里除了脚印,唯留下一条丝带,她捡起来闻了闻,淡淡的香味甚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