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醉月楼顶层最里面的房间内,一小童正在泽川耳边低声说话,泽川听了,嘴边噙着冷笑,道:
“砸了东西不赔就敢走?”
“留下的几位公子说他们赔。”
“呵,他们赔?醉月楼的规矩——谁毁坏东西就谁赔。”
泽川眉眼轻挑,小童不敢看他,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你明日带着人去文博侯府要账去,要不到你也就别回来了。”
那小童瘪瘪嘴,满脸委屈地去了,他走后,一个黑影落到泽川面前,泽川问道:
“她到哪儿了?”
“边界。”
楚凝澜离开不过五日便到了宸泓边境,比他想象中快,看样子他也得出发了。泽川思索片刻,取过纸笔写了几句话放在桌上,随即与黑影一同离开。
文博侯下朝回府时看见大门处坐着一排人,过路的百姓也对他指指点点,管家见他回来,急忙上前迎接,
“你们是什么人?”
“禀侯爷,小的是醉月楼的管事折枝,昨晚温公子酒醉砸了楼里的东西,小的奉东家之命前来讨要赔偿。”
折枝在泽川面前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又怂又胆小,离了泽川他就是个泼皮无赖,泽川留信说他要是要不回来钱,就得自己想办法补上。开玩笑,那包厢里摆的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就是把他论斤卖也买不了其中一个。
“醉月楼是个什么地方?然儿怎么会去那里喝酒?”
管家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文博侯听完眉毛直跳,当场就要管家去把温君然叫来,却得知他昨晚并未回府,
“去,去把那孽子给本侯找来!”
言毕又看向折枝,语气比方才软了些,道:
“不知犬子欠了你东家多少银两?”
折枝闻言从袖中拿出纸张来,摊开足足有两页,他恭敬地将纸递给文博侯,文博侯粗略看了看,视线落在最下方——白银两万两。文博侯眼前一黑就要往后倒去,管家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他嘴唇抖了几抖,没说出话来。
“侯爷先别急着倒,醉月楼作为盛元城里最大最好的花楼,里头用的、摆的自然也不会差,小侯爷昨夜砸的可都是名贵东西,让小的给您一一道来。”
折枝连着数了十数件东西,文博侯每听一件脸色便灰白一分,折枝一气说完,继而笑道:
“侯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只见文博侯缓了好一阵,似是镇定下来,才开口道:
“你说的这些东西的确是宝物,既然是犬子砸的,侯府理当赔偿……”
折枝见他如此通情达理,脸上笑容更甚:主人这下肯定不能为难自己了……边想着就要向文博侯道谢,谁知对方并没那么好糊弄,话锋一转,道:
“只是……两万两白银实非小数,侯府一时也拿不出来……再者,既然砸了你家东西,能否麻烦你将残骸送到本侯府上……”
“侯爷这是何意?是怀疑我醉月楼讹文博侯府不成?”
折枝心中一跳,语气自然也就差了些,莫非文博侯看出来了?虽然昨夜温君然的确在醉月楼闹了事,但只是掀了桌子罢了,别的东西都是泽川添上去的,这会子人家要残骸,难不成还回去真的砸了送来?那些东西加起来可不止两万两。
他想起早上看到主人留的字条,这哪是索赔,简直就是抢劫……“睚眦必报,加倍奉还”这八个字就是是为这人量身定制的。
就在折枝与文博侯僵持不下时,侯府派出去找温君然的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人呢?”
“回侯爷,小侯爷找到了,只是……”
为首的侍卫说话吞吐犹豫,文博侯脸色愈发不悦,推开他径直走向马车。
文博侯掀开车帘,待看清里面的情形,惊叫一声,众人闻声围过来,他迅速放下车帘,折枝他们只看到了一只沾满血的光脚。
“来人,将马车赶回侯府!立即命人去宫中请御医来,一定要快!”
文博侯吩咐完,便要随着马车入府,折枝哪能这样放他走,伸手就要去拦,没料到被对方挥掌推开,折枝往后退了几步,拦住了要上前的醉月楼的人,沉声道:
“侯爷这是要赖账?”
“本侯现有急事,无暇与你多费口舌,银子不日便会奉上。”
折枝方才受了文博侯一掌,此时觉得胸中真气乱窜,心里明白若与他硬拼必然讨不了好,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武功藏得这么深,恭敬道:
“即使如此,折枝便在醉月楼扫榻以待。”
待马车入了侯府后院,文博侯屏退众人,方才的镇静终于消失,他掀开帘子,车内躺着个血人,赫然是一夜未归的温君然。
他此时仿佛死了,面色惨白,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血将他的衣衫染成深色,车厢里遍布血渍,文博侯轻声喊了几句,温君然毫无反应,文博侯将他抱下车放到床上,锦被立刻就被浸湿了。
“然儿?然儿?”
才唤了几声,管家便在外敲门道太医来了,文博侯将他盖住,起身相迎。太医院的苏太医,是淑妃亲信,他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被惊得往后退了几步,道:
“侯爷,这……”
“请苏太医救救小儿。”
苏太医仔细检查温君然的伤势,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大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文博侯放下心来,在房内来回踱步,苏太医开完药便要走,文博侯拦住他,沉声道:
“此事还请苏太医先不要告知娘娘。”
淑妃自小就喜爱温君然,若是听此消息,不至于受不住,但也要难过一阵,若是让楚捷澜知晓了,按照他那个脾气,怕是要往大了闹。
如今文博侯府根基不稳,万一有人借机发挥,对他们来说绝对时百害无一利,再者温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孙只有温君然,苏太医自是清楚其中利害关系。
这头文博侯府暗流涌动,那厢碧汀苑也乱作一团,青抒一遍又一遍地往外跑,吼道: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负责去找太医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青抒这才看清来的不只太医,还有靖帝和银斐等人,
“参见……”
“免了,你家世子如何?”
靖帝一行人刚从鸾仪宫出来,便看见碧汀苑的小太监拉着太医着急忙慌的跑,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百里寻棠出了事。青抒闻言眼眶微红,竟说不出话来,靖帝更急,命太医赶紧去看。
“启禀陛下,这……世子的病……好像跟贵妃娘娘的一样……”
“什么叫好像?!好好给朕查清楚!久赫你也去!”
久赫跟着太医进了寝殿,百里寻棠平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久赫唤了几声,对方并无反应,待搭上他的手腕,面色渐沉。
“久赫先生,我家殿下……”
“幻梦蛊。”
“什么?!”
靖帝与青抒同时出声,久赫也未曾预料到,但他的诊断从来没有错过,从脉象来看,百里寻棠的确是中了幻梦。
“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奴才也不知……世子向来起得早……平日里都是世子传唤……奴才们才敢进……去伺候……今日眼……看要到上朝的时辰……世子还没起……奴才们便大……胆进去唤……没想到……”
说话的太监吓得胆战心惊,话也说不清,靖帝听的头疼,说话间就要把他拖出去砍了。
“陛下,臣以为此时应当让久赫先生先行给世子治疗才是。”
银斐站出来道,靖帝点点头。百里寻棠这一病,势必要通知越州王府,哎,想到越州王那个人,靖帝更加头痛……他还在想要怎么跟越州王解释,却不知青抒早已让人把消息带去了越州。
如今宫中两位身份尊贵的人都卧床不起,靖帝的脾气也是一日比一日坏,伺候的宫人更是惶惶。久赫只能暂时扼制幻梦蛊,一切的希望此时都寄托在楚凝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