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南离戈书房的烛火未熄,她坐在书桌前翻看泓帝南离慬的病历,之前那个给南离慬诊病的神秘人留下一张续命药方后就消失了,这几个月全靠这张药方支撑着泓帝的身体,续命尚可,病好无方。
“叮!”一支短箭从窗外射到书桌上,南离戈起身搜寻无果,回来拔出短箭,展开绑在箭上的信纸,然后厉声道:
“文宇!”
“属下在!”
“领一百精兵,随本宫去一趟二公主府。”
“是!”
百十支火把从长公主府一路往西而去,走在最前面的南离戈背着自己在战场上才会使的大刀,文宇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她冷峻的脸,他便已经能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书桌上,那信纸被摊开放着,上面写着几句非文和南离雪之前在院中的对话。
这边南离雪带着非文刚回府,管家便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长公主来了,南离雪看了眼非文,当机立断将他关到自己的卧房里,然后迅速换了身衣裳,装出睡意朦胧的样子去见她。
“皇姐?你怎么来了?”
“看来是本宫打搅了皇妹休息?”
“皇姐说哪里话,这么晚来想必是有事情,可是需要我帮忙?”
“本宫的确有件小事要皇妹帮个忙。”
南离戈极少在南离雪面前自称本宫,两人本是一母同胞,母妃去得早,所以她心里向来是疼爱这个妹妹的,虽然很少表露出来。南离雪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心里咯噔一下,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皇姐应当不会知道……
“本宫听闻你府里前几日进了个人。”
“啊?哦,对,府里前些日子是请了个先生,是来教允儿念书的……”
“本宫说的是那个叫非文的逃犯。”
“……哈哈,皇姐说笑,皇妹不认识……”
南离雪还要装作不知,冷不防被南离戈充满失望的眼神震住,她原本编好的谎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沉默片刻,她低声叹道:
“皇姐,你能不能念在我的……”
“不行。既然你不说,那本宫就只能亲自去搜了。”
南离戈一声令下,身后的精兵有序进到府里开始搜索,南离雪被南离戈牢牢看住,她不敢多说一个字,多乱看一眼,就怕被南离戈看出端倪。
精兵在府中搜了半天,一无所获。
“所有地方都搜过了?”
“回禀公主殿下,除了二公主和三皇子的房间,其余的地方都搜过了。”
南离雪闻言微微抖了一下,南离戈冷笑一声,抬脚往她的卧房走去,南离雪连忙去拦,被她推开,又命文宇将人拦住。
在她正要推门之时,一个人影从房顶冲出,是非文!南离戈立即使出轻功飞身而上,两人一前一后追了出去。
南离雪看着两人离去的影子焦急不已,偏偏她又打不过这个文宇,只能在原地干等。
天微微亮时,青烨带着寒气和湿意回来了,他按照某种顺序敲了几声房门,片刻便从内传来走动的声音,青璃开门时对他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往内间瞧了一眼,里面没有响动传来,青璃似乎放心了些,两人走到旁边的小房间里谈事。
“人呢?”
“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原来南离戈去追非文的时候,青烨也躲在暗处观察,他奉命要将非文带回去,于是便悄声跟在南离戈身后,三人在城中追逐了半夜,却在一处小巷里被非文扔了一个烟雾弹给跑了。
青璃点点头,他原本也没想过能这样轻易地抓住非文,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真的抓住他也不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青璃又念着里间的人,挥手让青烨先下去,然后收敛气息往里走去。
里间挂着层层叠叠的纱帘,挡住了床上的情形,青璃撩开纱帘走到床边,楚凝澜正安静地睡着。
事情要回前一日,青璃正在等待南离雪府里的探子的再次回信,一个少年找到了他。
“那位小公子正在大堂等您。”
来人指名要找住在天字号房间的客人,还给了一锭银子当跑腿费,小二便咚咚咚上楼去叫了,那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好人。
青璃下楼的时候,折枝刚把碗里的茶倒掉,噫,忒难喝了!瘪瘪嘴,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面无表情的青璃,他朝对方挥挥手。
“你是谁?找我何事?”
“嘿嘿,我是奉我家主子来给您送信的。”
折枝掏出信放在桌上,面对青璃冷漠的表情,下意识想喝口茶,默默咽了下口水,笑道:
“信送到了,我先走啦,再见!”
不等青璃说什么,折枝便一溜烟儿跑了,青璃将目光转移到信上,慢慢拿了起来。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人在二公主府的内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青璃却瞬间就懂了其中的意思,与青烨商议一番,便有了晚间的那一出。趁着南离戈和非文纠缠,南离雪被限制之际,前有青烨同去追非文,青璃悄然潜进府中内院,找到并带走了楚凝澜。
那时她便是昏睡着的,青璃给她把过脉,她的脉象没问题,却不知为何沉睡不醒。
“算算时间,我师父应该回来了,传我的信去越州,请他来一趟凉都。”
青璃吩咐青烨去传信,待人走远了,他便回到房间,望着楚凝澜想事情。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位于皇宫脚下的一处院落,这里原来的主人是泓国的尧王,他本是老泓帝最宠爱的幼子,在南离慬即位后,因为参与谋反而被满门抄斩,尧王府也因此败落,空了许多年。
王府外面依旧破败,但院内有一处密室保存得尚好,几年前被真的青璃无意发现,之后一直将此处当做他在凉都的落脚点,此次与百里寻棠互换身份之时,他也将这里告知了对方。
思及客栈里有个假楚凝澜,青璃决定先将真的楚凝澜藏在密室里,她现在的状态不宜出现在人前,且等他查清对方的目的再说。
青璃静静望了楚凝澜一阵,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褪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来,只见他执起她的手,轻轻贴到自己脸上。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百里寻棠闻声陡然睁开眼看向床上之人,楚凝澜仍旧闭着眼睛,动也未动。原来是幻听……百里寻棠眼中的失落稍纵即逝,良久,密室里传出一声低叹。
南离戈抓人之事进行得隐秘,所以住在那附近的百姓并未察觉出什么,唯一奇怪的是二公主府外突然多了许多士兵,不但是大门处,连偏门也有侍卫把守。
拂霭一早汇报完消息后,“楚凝澜”的脸色愈发沉重,经过几日的相处,拂霭也渐渐觉出不对来,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一些隐秘的细节却不同了。
按说拂霭暗中保护“楚凝澜”多年,不该这么晚才发现不对,但因为自从“楚凝澜”遇见百里寻棠后,性子是一天一变,拂霭都习以为常了,再加上假的装得太真,所以一时不察。
然而有个词叫百密一疏,“楚凝澜”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左手不自觉捏住右手,这是她思考时常做的动作,但真的楚凝澜从来不会这样做。
拂霭没有轻举妄动,既然这个是假的,那么他一定知道真的楚凝澜在哪里……拂霭默默观察着,索性假楚凝澜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还沉浸在思绪中。
“拂霭?”
“在。”
“你去打听一下,公主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
确定四周无人,“楚凝澜”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铃,与非文送给折枝的那串鹤铃相似,细看却是不同,她手中这串名唤“媒铃”,是非文给她的联络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用。“楚凝澜”心中难安,便将媒铃对着窗户的方向,依次弄出响声,然后放进怀中收好。
“公子。”
青璃在门外恭敬唤道,“楚凝澜”被吓了一跳,缓了缓心神才让他进去,“楚凝澜”自他进去后便一直观察着他,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什么。然则青璃在门外已经站了好一阵,自然听到了那阵铃响,但他向来面无表情,所以“楚凝澜”也看不出什么来。
“什么事?”
“属下是来向公子告辞的。”
“嗯??”
“我家主子命属下立即去寻一个人,然后带回宸国。”
“谁?!”
“楚凝澜”不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然而青璃并没回答,“楚凝澜”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随即笑笑,道:
“既然是你主子的吩咐,那你便去吧。”
“公子可有话要属下带给主子?”
“嗯?唔……让他保重身体吧。”
“属下遵命。”
待青璃离开后,“楚凝澜”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但想到他方才的话,又一脸愁容,她站到窗边往外面望着,余光看见青璃的身影,正好青璃回头也发现了她,“楚凝澜”只得朝他点点头,却没想到青璃竟对她微微笑了笑。
“楚凝澜”吓得立即关上窗户,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她就不听那人的话了,这下好,青璃,不,应该是百里寻棠,肯定猜出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