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梅驾着马车一路来到平康巷,因为巷内街道过于狭小,只好将马车停在巷口。
怀瑾在马车停下后,下了马车,微蹙着眉,看着显得拥挤杂乱的平康巷。
“郡主……我家……我家就在这里面了。”
看着那杂乱的街道,绿荷的脸烧的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怀瑾一眼,只是站在一旁怯生生的说话。
怀瑾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微皱在一起的眉,也看不出其余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厌恶,也没有一脸的淡然。
这样的表情让绿荷多多少少松了口气,红着脸带着怀瑾染梅二人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三人走过一排排的房子,最终在巷尾的一件小屋前停下。
绿荷走在前面,上前一步,敲了敲房门。
“谁啊?”
屋里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
“张婆婆,是我,绿荷。”
“绿荷?”
张婆婆听到是绿荷,一脸诧异的打开了房门,“你不是去别人家做工了吗?怎么回来了?被赶出来了?”
“没有。”绿荷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怀瑾,“这是我的新主家,说是以后就在府里住下,让我将母亲也接过去。”
“哎哟!这可是好事啊!”张婆婆听了绿荷的话,一时也替她高兴,感激的望了怀瑾一眼后,整张脸都笑的皱在了一起,“这一看就是位心善的贵人,贵人啊绿荷这丫头啊,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心子实诚,做事也稳妥,把事情交给她啊那就放一百个心了。”
张婆婆这一高兴,嘴上便停不住,一直在怀瑾耳旁叨叨着绿荷的好处,听得绿荷一脸羞愧。
“张婆婆!别说了。”绿荷扭捏着身子,低嗔了一句。
“唉,你瞧我,又多嘴了。”张婆婆讪讪地笑了声,忙让开身,“贵人里面坐,里面坐。”
怀瑾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狭小的陋室中只有一张木桌,孤零零的放在门厅,两边门厅两边各有两个布帘,将房间与门厅隔开。
而那股药味,正是从左边的那间房子里传出来的。
绿荷拿出一张凳子,仔细的擦拭过后,又倒了杯茶,递给怀瑾。
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交到张婆婆手中,谢过张婆婆对娘亲的照顾后,将张婆婆送了出去。
待张婆婆离开后,绿荷又将门窗仔细的关上。
门窗一关,原本就不透亮的屋子里,突然暗了下来。
绿荷又急忙点上油灯,放在桌上,“家里只有油灯,味道重,郡主稍稍忍耐一下。”
毕竟也是在武博侯府待过的,绿荷也知道这些大家小姐们闻不惯油灯的味道,但又怕怀瑾责怪,只好先一步小声提醒道。
但意外的是,怀瑾竟没有露出丝毫忍受不住的样子。
“小荷,是小荷吗?”
绿荷刚放好油灯,就听到屋内传来自己母亲的声音,急忙应声道:“是我。”
“小荷……小荷……”
一听是小荷的声音,里面的人一声不停的声声唤着。
“进去看看吧。”
怀瑾从桌上站起,淡声道。
到了左屋里,绿荷的母亲正坐在床上盯着门口,两眼像放出了光似的,神采奕奕,丝毫不像是病弱的样子。
但下一刻怀瑾就明白了绿荷的母亲,是得了什么病。
“几天不见,我们家小荷变漂亮了。”
绿荷的母亲一屁股从床上坐起,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怀瑾,亲切的说道。
怀瑾猛地被人拉住,身子一僵,迎手就要甩开。
“呜呜呜……小荷不要娘亲了,小荷嫌弃娘亲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怀瑾的排斥,绿荷的母亲低低地呜咽了起来,紧紧抓住怀瑾的衣袖不松开。
绿荷在一边看得焦急,急忙上前将自己娘亲的手拉开,低声劝慰道:“小荷在这儿呢,小荷没有不要娘亲,娘亲认错人了,那是郡主。”
“郡主?”绿荷母亲眨了眨眼,不确定地盯着怀瑾看了片刻,好像终于认出怀瑾不是自己女儿一般,缓缓松开手,“郡主,郡主是什么啊?”
怀瑾拂了拂衣袖,退到一边,额上的燕眉越皱越紧,绿荷娘亲这副样子,怕是很难从她嘴里知道什么东西了。
“郡主就是宫里的贵人。”绿荷不知怎么跟自己的母亲解释,只好这样说道。
可谁知,绿荷的娘亲一听到宫里两个字,整个人就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一把扫开绿荷的手,连退几步后回到床上,缩在床角不停的发颤,“宫里来人了,他们找到我了,他们要杀我。宫里来人了……宫里来人了。”
“什么人要杀你?”怀瑾问道。
可绿荷的母亲还是嘴里一直不停的喃喃着,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怀瑾淡淡扫了绿荷一眼,“你问她,什么人要杀她?”
绿荷也是第一次见母亲这样,上前温言问道:“娘亲,什么要杀你?”
听到了亲人的声音,绿荷母亲的情绪得到了安抚,终于从自己怀里慢慢抬起头,但脸上仍是一脸的惊恐:“宫……宫里。”
“宫里什么人?是太后吗?”怀瑾冷声询问。
这一问,绿荷的母亲猛地抬头看向怀瑾,紧紧拉住身边的绿荷,将绿荷挡在身后,急声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小荷快走,快走!”
说着一把将绿荷推到门口。
怀瑾眯了眯眼睛,看她这反应,应该就是太后了。
“娘亲,她是郡主,不是来杀你的!”眼看情况越来越难控制,绿荷急忙扑上来,想要跟自己的母亲解释。
可是绿荷的母亲却像是疯魔了一般,用力将绿荷推开,一下子扑到怀瑾身上。
眼看就要扑到自己身上,怀瑾手上一抖,甩出赤蛇,将绿荷的母亲紧紧缠住,又上前一个手刀将人打晕。
“娘!”绿荷飞扑上来将人抱住。
“放心,她只是晕了。”
绿荷听闻这才放心,小心的将母亲扶起。
怀瑾收回手上的赤蛇,冲一旁的染梅示意。
染梅收到示意后便上前,与绿荷一起将人扶起来,然后两人一路搀着绿荷的母亲到了巷口,将人抬上了马车。
人上了马车之后,绿荷又回来收拾了下东西后便将房门落上锁,跟着怀瑾出了平康巷。
绿荷家的东西虽不多,但也占了半个马车,再加上里面又有绿荷的母亲躺在那里,整个车厢里就显得有些拥挤。
怀瑾朝里面看了一眼,便不再上去,吩咐染梅将两人送至郡主府落晖苑后,自己一人独自在街上走着。
平康巷位于京都的城北,与早市本就相隔不远,怀瑾一路走着,便走到了早市的入口。
怀瑾站在早市的入口,呆愣了片刻。
此时早已经过了早市的时候,摊贩们有的已经卖完东西离开,逛早市的人也三三两两的离开。
站在入口处,一阵阵饭食的香味儿从里面传来。
怀瑾向里面望了一眼,正巧看到王婆的摊子还没有收,思量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王婆,来碗面。”
怀瑾学着宇文斐的样子,略有些高声地喊着。
“哎哟,客官可来的不是时候,老婆子正准备收……”王婆从灶后抬起头,当看到是怀瑾时,立马改口道:“姑娘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怀瑾点了点头,找了位置坐下后,便静静地等着。
王婆回到灶后将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灶火重新生上,新活了一团面,揉了起来。
边揉边向早市的入口瞟着,可瞟了半天,直到手上的面团成了型,也没见到自己想的那人,便开口向怀瑾问道:“阿斐呢?怎么没跟姑娘一起来?”
怀瑾摇了摇头,“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来的?”王婆擀面的手顿了顿,“吵架了?”
怀瑾不知道王婆怎么想的那么多,只是摇头。
王婆见她这样子,反而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一边不停地擀着手中的面,一边对怀瑾谆谆教导道:“这两个人在一起啊,难免会有些误会,两个人好好谈谈把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
怀瑾无言。
王婆手上的面已经擀好,将擀好的面折成几折,拿起一旁的刀,将面褶儿均匀的切成条状,“姑娘你能来老婆子的面摊,就代表还惦记着我们阿斐,既然放不下,那就不如跟阿斐好好谈谈,把这其中的误会解开。”
听到王婆的话,怀瑾的心中咯噔一声。
方才在早市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何进来,又为何独独坐在了王婆的摊子上,此时被王婆一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心中总有些翻腾不下。
“姑娘,老婆子也是过来人了,听老婆子一声劝吧。”
王婆将切好的面放入沸腾的滚水中,嘴上仍不停的劝着怀瑾。
“王婆!你可不必劝她了,我们俩之间的误会怕是说也说不清!”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怀瑾扭头,正看到宇文斐偏头,挂着冷冷的笑看着自己。
“你可来了!”王婆看到宇文斐,低斥了句,“老婆子还不信了,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的,你小子也坐过去!面一会儿就好了,等吃完了面你们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