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一指边上一个雪白的兔子花灯说道。
东篱看了那兔子花灯一眼,倒没什么奇特的,也只是寻常的式样,只是这样的总能得孩子喜欢罢了。
他让摊贩将那兔子花灯取下,又转身问秋月想要哪个。
秋月都看了一遍,只见上面有个画着大花猫的倒是与王婆送自己的那个手抄上的绣花有些像,便指了指那个。
东篱又让摊贩将那只取下给了秋月,付了钱后便领着二人离开了。
之后三人又在街上游玩了半晌,看了杂耍,吃了几碗圆子,又买了几串糖葫芦,便打算离开了。
可正当三人打算逆着人流就要走时,后面的人却突然像发了疯一般,一直向这边涌来。
一人从后面猛地冲上来,将秋白的花灯撞在地上,秋白松开抓住姐姐的手,正要弯身去捡那花灯,后面便又是一人冲了过来,直接将那花灯踩在了脚下。
“我的花灯……”
原本雪白的兔子花灯的身上已经沾满了乌黑的脚印,秋白抽了抽鼻子,不舍的看了眼那花灯,还是站直了身子。
花灯没了还可以再买,一会儿回去还要路过那边,再让东篱爷爷给自己买一个就是了。
想明白之后,秋白用袖子擦了擦快要落下的泪,“姐姐,我花灯……”
秋白扭身往旁边看去,旁边哪还有自己姐姐的身影?
更多的人从身后涌来,一个又一下的撞在她的身上,使得她也不得不随着人流往前奔去。
“姐姐……姐姐……”
秋白看着身边神色匆匆的人,每个人的脸都是那么陌生。
身边不停的有人叫喊着,挤攘着,巨大的嘈杂声将她的呼喊声淹没。
她想逆着人流回去,回到刚刚和姐姐分开的地方。
幼小的身子,不停的在人缝中挤着,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对抗着那不可逆转的人潮,结果只有被推向更远的地方。
“秋白,秋白!”
在人流的更一边,秋月牵着东篱的手站在一个店铺的下面,冲着面前的人流喊着。
“先生,怎么办,秋白不见了!”
秋月眼眶里泪都要流出来了,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东篱。
东篱挠了挠脑袋,自己也是心急如焚。
自己只是想着带两个小丫头出来玩,怎么就想到会出这种事呢?要是秋白真的丢了,不说家里一群人不会放过自己,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愧疚难当。
手上的大花猫花灯,里面的蜡烛已经燃得差不多了,滴滴的红腊烛火上低落,落在外面的大花猫纸糊上,从外看像是大花猫落下了泪一般。
面前的人潮依旧不停的涌动着,秋月害怕的提着手上的花灯,缩在东篱的怀里。
东篱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渐渐疏散了些,拉过一个司查属闻讯前来管理的官员,让他给宇文斐传信。
这边东篱刚吩咐好人,就看到自己身后,秋月还在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她手上的花灯里面的蜡烛早已燃尽了,点燃的灯蕊落在纸糊的灯衣上,“唰”的一下,全部点燃,整个花灯变成了一个大火球一般。
可秋月还是提着那花灯,一刻也不松手。
“秋月!快松开!”
东篱一个箭步跑到秋月身前,一只手直直劈下,将秋月手上的花灯打落。
花灯一落地,更加迅猛的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一个骨架。
“傻孩子,你总提着它干嘛!”
东篱忍不住急声喝道。
秋月愣愣地回过神,泪眼汪汪的看着东篱,“先生,我听到秋白哭了,她在找花灯!”
东篱一愣,竖起耳边听了半天,耳边只有不断的嘈杂声,根本听不到什么,可是秋月却说自己听到了秋白的哭声。
“你真听到了?”东篱问了一句。
秋月点了点头,“我真听到了!”
东篱看了眼杂乱不堪的街道与人群,一把将秋月抱起,向方才买花灯的地方跑去。
因为人潮的缘故,原本摆了一岸的花灯早已被挤着推向了河里,影影绰绰的竟是铺满了一河。
远远望去,星光点点,宛如地上的银河一般。
而就在那明灭之中,有一盏大白兔花灯灼灼的亮着,静静的插在岸边的一棵树上。
“兔子花灯!”
秋月被东篱抱在怀里,一眼便看到了那高高挂起的花灯。
东篱将信将疑的抱着秋月往那个插着兔子花灯的树下走去。
暗暗的烛火里,一个深衣男子,将自己的裘衣铺在地上,与一个小女孩并肩坐着。
小女孩似乎是累了,正迷迷糊糊的躺在那男子的膝上,打着呵欠。
而那小女孩的身上正穿着与秋月毫无二致的衣裳。
“秋白!”
秋月一下从东篱的身上跳下来,往那二人身上扑去。
树下的光线太暗,东篱看不清那男人的脸,警觉地将秋白一把拉了回来,向那边询问道,“树下何人?!”
男人膝上的小女孩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秋月与东篱,整个人激动的跳起,一下坐起扑了过来。
“姐姐,刚刚吓死我了。”
秋白后怕的在秋月身上蹭了蹭,将自己快要落下的眼泪擦了下去。
她现在不能哭,要是哭了,姐姐又要自责没有看好自己了。
秋月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想到刚刚妹妹走失时的心情,又差点掉下泪来。
“秋白,你怎么知道把花灯插在树上等我们的?”
东篱看了眼那高高挂在树上的兔子花灯,那样的高度根本是秋白这样的一个小丫头根本够不到的。
秋白抽了抽鼻子,忍住鼻头的那股酸意,小声道,“是那位叔叔的主意,我的兔子花灯在刚刚早就毁了,是那位叔叔问了我之后,从河里捞了一只上来插了上去,说是这样姐姐和师父就能找到我了。”
“秋白真乖。”东篱摸了摸秋白的头,将两姐妹护在身后,看向树影下的那人,“多谢阁下了。”
那人听到东篱的声音,也只是点了点头,将铺在地上的裘衣捡起,扫了扫上面的落叶,毫不嫌弃的重新穿在身上。
等这一切都妥当之后,才将树上的兔子花灯取下,缓缓走了过来。
红蜡映射出暖暖的烛光,照在那人脸上,一双标志性的睡凤眼也逐渐显露出来。
待人走到面前,东篱看清了人脸,认出面前这人,正是晋王宇文硕!
东篱脸上一僵,心里暗抽抽,今天自己这是走了什么运,下午刚见了萧无夜,这又遇见了宇文硕。
平日里这些人自己怕是都难得一见,今日可好,这一下都齐了!
但看在对方还是帮忙救了秋白的份儿上,东篱还是好心谢过了。
“多谢晋王相救。”
东篱冲拉着秋白向宇文硕行了一礼。
宇文硕却是笑笑,将手上的花灯递给秋白,温声道,“别又弄丢了。”
秋白接过兔子花灯,乖巧的点了点头。
东篱本想就带着两人就这样离开,毕竟他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人人见了都想攀上那一点两点的关系。
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没等着被宇文斐利用,就要被宇文珏迫害至死了。
可他刚准备要离开,原先他派去给宇文斐传信儿的人却是带着怀瑾过来了。
“我到处找了,都没找到七皇子,可巧遇到了安平郡主,跟安平郡主说了之后,她便跟来了。”
东篱一拍大腿,这才想起下午时,宇文斐提了两瓶“林间月”离开了天香居,这会儿子肯定不知在哪里醉着呢,怎么能找到人呢?
“先生,出什么事了?”
怀瑾看着三人,急声问道。
“哦,没事没事,刚刚人群忽然来了,将我们三人冲散了,不过还好现在找到人了。”
东篱一想到自己领着两个小姐妹出来,又差点将人带丢了,说话便有些遮掩。
怀瑾看了看姐妹二人,见两人都没什么,也不再多问,只是看到在三人身后,竟还站着一个宇文硕,不禁有些疑问。
“就是这位叔叔教我怎么找到姐姐的。”
秋白提着兔子花灯仰头对怀瑾解释道。
怀瑾看了宇文硕一眼,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多谢。”
宇文硕也回了一笑,冷眼看着她。
怀瑾知道,宇文硕始终放不下原身与他的约定,以及自己对他的“背叛”。
但她也从未后悔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现在自己已经恢复了原主的记忆,明白了当时两人的交易,她也从未后悔过。
要想达到目的,不止是一条道路而已,不必要赔上自己的自由。
原主与他合作,只是原主的力量太小而已,可她怀瑾不是原主,她想到办到一件事,自有她自己的办法。
宇文硕看着怀瑾看向自己的眼神慢慢变得冷硬,心中一惊。
怀瑾快速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看向一边的司查属官员,问道,“刚刚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