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我们怎么办？”
一名副将见状驱马来到周康健身旁低声问道。
宇文斐在城门口摆下这么一局，摆明了就是不让他们进城，可是他们身负皇命，又不得不去。
周康健也是叹了口气，他往常虽不怎么在京都活动，但对于宇文斐的名号也是有所听闻，京都上下都知这个七皇子最是生性风流，行为放荡不羁，现在看来他不仅是风流，他还是个无赖！
之前从京都到江南，一路上奔波，这位七皇子也没说什么，之后到了驿站自己又忙着，宇文斐也没给他添什么乱，他便觉得往常的那些传言都太多虚假，这个七皇子还是挺好相处的人，可直到此时他才真的看清此人！
可他又真的拿这样的宇文斐没有办法，毕竟他还是七皇子，他不让开，自己又不能真的就这样带兵攻过去。
“周将军？”
副将又喊了他一声。
周康健回过身，看了眼身后排列整齐的军队，无奈之下下了军令，命所有士兵退到三里外扎营，而后又派人上前与宇文斐沟通，这可一谈就是三天。
三天后，怀瑾和秦不语与周康健的消息一起进了京都，两人两马将秦随心带领的车队远远地刷在后面。
怀瑾刚进了城门正给给守卫检查自己的令牌时，便看到一个身着士兵样式的人手里扬着旗子飞速从城门穿过。
街上的行人看到那旗子也纷纷给那人让路。
“郡主，应该是淮州那边的。”
秦不语看了那上面的旗子上的图案一眼低声说道。
怀瑾从守卫的手里收回自己的令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带着秦不语先去了康寿巷。
丹红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收到凉州的消息了，面临这样大的变动，她必须先去确认一下丹红这边的的态度，另外她也需要找人妥善安置秦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来了康寿巷，将马拴在门外，怀瑾便带着秦不语进了点妆阁。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秋月秋白两个姐妹一人正在低头捣鼓着手中的花花草草，另一个手里正在对着一旁的账本，不停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
秋白将两种花汁小心地混合在一起，看了看颜色后皱了皱眉，想了想又将一旁正红的花汁到了一些进去。
她搅拌了一下，又往里加了一些珍珠粉对着外面的阳光看了看颜色。
强烈的阳光从店外射进来，殷红的花汁之中有点点的珠光映着那阳光闪闪发亮，好似揉进了星光一般。
而在那片星光后面，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慢慢显现，那女子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最终映成一幅绝美的画面，倒映在秋白的眼中。
秋白猛地睁大眼睛，将手上的花汁放下，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直到那女子向她走来，唤了她一声，她才真的如梦初醒一般，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晃了晃身边的秋月。
“姐姐！姐姐！东家回来了！”
秋月正在拨弄的算盘被秋白这么一晃，全部打乱，秋月正想瞪秋月一眼，可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怀瑾，正站在两人面前，淡淡地看着她。
“东……东家？”
秋月又惊又喜的看着面前的怀瑾，手上的算盘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而与这声响同时出现的是点妆阁内院中，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和类似于珠子一个个落地发出的嘈嘈切切的纷杂声。
怀瑾侧眼往里看了一眼，正看到一双本来要往这边走的脚，调转了方向向里面走去。
她冲姊妹二人点了点头，便带着秦不语直接往后院走去。
两人刚进后院就看到一个店里的小丫头正在拿着一个盒子，将散落在地上的珍珠一颗颗捡起。
而就在二楼，属于丹红的那间房间的门，此时房门也正开着。
怀瑾一路往二楼丹红的房间走去，刚一进门，就看到丹红正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朝向门口的方向。
“你这是做什么？”
怀瑾眯了眯眼，看着屋内的丹红沉声问道。
“属下丹红，叩迎新主。”
丹红双手张开向前扑地，深深向怀瑾行了一礼。
怀瑾黯了黯眸，沉默了好久才轻声开口，让丹红起身，而后便走进房中，坐在主位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丹红。
丹红站起身，等她看到秦不语时愣了一瞬，而后便有垂下了头，静静等在一边。
“凉州那边的消息，你收到了吧？”
怀瑾见她也没有率先开口的打算，于是直接自己开口问她。
听到怀瑾的话，丹红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瞬，而后又慢慢舒展开，点了点头。
“那宣平侯的首级，现在皇上也收到了？”
丹红好不容易控制住的表情，一瞬间又彻底崩开。
她抽了抽肩膀，整个人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面前的怀瑾，许久才终于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是……是东家……亲手杀了……杀了侯爷吗？”
怀瑾缓缓抬眼，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神正好与丹红那隐约之中已经有泪光闪烁的眼睛撞在一起。
而后她就在丹红那样期盼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丹红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控制，眼眶中的泪珠一颗颗的滴落下来，看向怀瑾的眼中也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其实，她早就应该猜到的……
怀瑾见她的第一面，对于自己的爷爷就是直呼其名号，从未称其为爷爷。
对于自己这个曾经对宣平侯隐瞒过自己手中资产的人，她也是选择利用自己弱点将自己归于她的麾下，甚至自己还帮她调查宣平侯偷偷进京的行踪……
这一切，她明明该更早的发现的，可却直到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时，才后知后觉。
她不知道怀瑾和自己的亲生爷爷宣平侯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她清楚宣平侯对于她的恩情。
若没有宣平侯，自己怕是早就在自己那个酒鬼父亲死后，为了谋生不得已踏上风尘，成为万众青楼红粉中的一个。
是宣平侯的探子找到了自己，而宣平侯也最终留下了她，用尽心力教导她。
因为她在商业方面的天赋，相比于那些要培训成暗卫的人来说，她受的苦远远比不上那些人。
也是因为如此她对宣平侯的感恩之情也就越甚。当她得知是怀瑾亲手将宣平侯杀死时，所受到的震撼也就越大。
怀瑾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丹红眼中一系列的情绪变化，默默不语。
倒是一旁的秦不语看了看怀瑾，又看了看丹红，轻轻笑了笑，忽然开口道，“你既然是一个权力的附属品，就不该有自己的情感。”
丹红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呆呆地看着秦不语。
秦不语那独特的中性嗓音中带着一种独立于世的淡漠，冷冷说道。
“宣平侯的势力现在全部所属与安平郡主，所以也就包括了你！你只要认清你现在的主子是谁就好了，就像我们刚刚进来时你做的那样。这一点，其他人做得要比你好得多了。”
秦不语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淡漠冷淡，以至于有些冷血无情，但却是事实，也是丹红现在最应该直面的问题。
丹红是一个商人，商人精于算计，达于人情，也往往比那些训练成熟的暗卫更无法抛弃那些本不该属于她们这类人的情感，所以她才会容忍章长泽，会对宣平侯当年救助自己而满怀感恩，也会在知道是怀瑾亲手将自己的爷爷杀死时，而存在质疑。
秦不语话一说完，就静静的站在一边，仿若一尊悲天悯人的神像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那样的姿态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让人不断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愚蠢。
丹红眼眶里的泪终于停下了，她缓缓伸出那如葱段般的玉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而后绽出一抹笑来。
她就挂着那样的笑脸，看向怀瑾，“丹红见过新主。”
怀瑾没有应声，满是清冷的眸子里，黑色开始郁结。
丹红看着那样的怀瑾，心里开始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而这份预感也在下一刻蓦然成真！
“把点妆阁交给她吧。”
怀瑾眼中的黑晕慢慢消散，她最终目光冷彻地看向丹红，如是说道。
“交给……她？”
丹红微颤的手有些不敢相信的指向静站在一旁的秦不语，反问道。
怀瑾面色不变，语气微凉的淡声开口道，“接下来的路，她比你更适合。”
因为她接下来的路，不再是为求自保，而是要主动去谋，而她所谋之事，背后的牵扯也太大太大。
丹红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都还未来得及收回，便眼睁睁地看着怀瑾带着秦不语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而就当她以为两人就要这样离开时，怀瑾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