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
肯尼迪国际机场,外商合作代表携精英团队热烈地欢迎江陌城等人的到来,压抑下忐忑不安的心情,梁汐颜笑容温婉地跟对方点头示意,李婉落落大方,行为谦逊,举手投足间,风华绝代,说得了流利英语的她,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然而毕竟职位平庸,无关紧要,最初的招呼过后,他们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江陌城身上,先是夸了他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尔后又简单地赞美了梁汐颜一番,言语真挚。
李婉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就会勾唇轻蔑地冷哼,梁汐颜英语不好,全程基本上都是表情回应,这样的情况,令外商代表非常尴尬,挠挠头,他疑惑地问道:“江太太是不方便说话吗?”
在他的意识里,语言交流是增进感情的必要过场,但是这位优雅端庄的江太太,看起来似乎略显孤傲了些,她的冷漠淡然,令他十分的不舒服。
知道自己的妻子被误会,身为丈夫的江陌城理应帮她解释,梁汐颜因为听不懂外商代表在说什么,所以依旧是沉默着,李婉眼疾手快,她赶在领导前回答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江太太不会说英语,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我是江副总的助理秘书,很乐意为您当翻译。”
闻言,江陌城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他们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属下插嘴?
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外商代表难以置信地追问:“我听说江太太是中国著名大学的研究生,怎么可能不会说英语呢?李小姐,你该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李婉!适可而止啊。”见她蠢蠢欲动着还想要接话,江陌城忍不住压低嗓音用中文警告,梁汐颜不解地看着他,只听他又自动将语言转化成了标准的美式英语:“我太太主修专业是历史人文,对英语方面研究不多,您也知道,口语是需要练习的,她不是不方便说话,也不是摆架子,而是根本就无法完全理解您的意思,请见谅。”
“哦,原来如此。”外商代表了然地微笑。
好不容易熬过了窘迫的寒暄时间,一行人分两辆车前往合作总负责人史密斯先生预定好的酒店参加晚宴,李婉被安排在保镖所在的那辆车上,江陌城和梁汐颜则坐在专门接待贵宾的加长林肯的后排位置上。
挽着他的胳膊,梁汐颜凑近江陌城耳边小声问道:“老公,他们听不懂中文吧?”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江陌城虽然没有拒绝梁汐颜的亲热举措,但他的态度却是相当的疏离凉薄,她愣了下,不由地蹙眉问道:“老公,你怎么了?”
斜睨着满脸挂问号的梁汐颜,江陌城没好气地反问道:“夫人你真的听不懂外商代表的话吗?一句都听不懂?”
他简直要崩溃抓狂,梁汐颜是没有读过大学,可是外商代表的话语内容也并非很难听懂,一般高中生的水平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没想他的妻子,竟然会这般的丢人。
知道了江陌城生气的原因,梁汐颜只得惭愧地垂眸道歉,猛然抽回手臂,他继续生硬地埋怨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反正我已经颜面扫地了,早料到你会这么拖后腿,当初就不该带你出来,什么也别说了,回国以后就给我好好地学习英语,待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不要说话。”
“嗯,我装哑巴。”梁汐颜的语气也带了些薄怒,胸口憋屈又难受,本来她是不打算来的,还不是江陌城一意孤行?现在好了,她听了话也免不了受训,想想自己高中毕业都四年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英语单词句型?
再说,她又不是在外企工作,平时遇到的也都是中国人,根本不需要用英语,江陌城这通责备,纯属是欲加之罪。
没有再去讨好谄媚,梁汐颜挪动身子与江陌城拉开有限空间内最遥远的距离,趴在窗台上,她无聊地欣赏着外面不停倒退的景物和建筑,陌生的国度,道路风格和环境感觉都与中国截然不同,盯着她清瘦的背影,他淡淡地启唇声音严厉:“怎么,我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犯了错挨批评,是理所应当。”
“我没有不乐意。”单手托腮,梁汐颜心不在焉地看着街边欢闹嬉戏的孩童,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处境,使她不敢跟江陌城翻脸,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想被他丢在美国:“老公你放心,我回去以后绝对会乖乖地开始学习英语,要不然,我把日语法语德语都学了吧?省得下次给你丢人,好不好?”
“好。”
梁汐颜明明是在讽刺,可江陌城却故意装糊涂,握紧拳头,她像是小女生撒娇般垂打着他的胸膛,泄愤的行为,阴差阳错地被外国友人误以为是夫妻间的打情骂俏。
其中一位男子性格开朗,也是天生的自来熟,扭过脑袋,他嬉皮笑脸地调侃道:“江副总和江太太感情真好。”
英语梁汐颜不明白,但后面那句中文,她明白了,他说:“你们中国有句诗,写的很美很美: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话落,他豪爽地竖起了双手的大拇指,梁汐颜羞涩地低敛睫毛,眼神偷偷地瞄向江陌城,他波澜不惊的凤眸深处,流转着难以捉摸的奇异光芒,思量半晌,他说了句更经典的诗句并作了英汉互译的处理。
江陌城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那位外国友人听罢,宝蓝色的眼底熠熠生辉,这样一来二去的吟诗作对,很快使三个人彼此熟悉,除了梁汐颜在沟通上有些困难外,其他的都很好,直到司机提醒,他们才恍然发觉目的地已到。
富丽堂皇,贵气十足,史密斯先生看上的地方奢华雍容,装潢构造仿佛皇宫般金碧辉煌,鲜艳的红地毯两旁,穿着得体的服务员站得整整齐齐,跟在江陌城身旁,梁汐颜又不由自主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白色的大理石台阶上,李婉正在和史密斯先生有说有笑地交谈,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换好了精致的墨绿色长款礼服,梁汐颜微微怔忡,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她和江陌城,都还是一身便装。
“江副总,江太太。”见到自家主人来,李婉礼貌地冲史密斯先生微微颔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她笑盈盈地递上一张卡:“208号总统套房,双人双床,江副总,用不用我帮忙拿行李,或者……”
“不必了,你忙你的吧。”接过房卡放进口袋,江陌城带着梁汐颜走进了酒店,和史密斯先生闲谈了两句后,他们便乘坐电梯来到了2楼,刚到达走廊口,就有专职人员恭恭敬敬地行礼引路。
肩并肩来到208号房间,江陌城随手关上了门,梁汐颜左顾右盼,眼前的景象令她瞠目结舌,齐全的家具,完善的设备,精美的壁画,诺大的床铺,电视,电脑,电话,冰箱,音响,沙发,茶几,应有尽有,简直和到了家一样,不对,是到了富贵人家,很富很富的那种。
这样的包间,一晚上要花很多钱吧?在梁汐颜看来,这里堪比金屋,高端奢侈,时尚绝伦,入目的点点滴滴,都让她晕厥。
顾自出神间,身后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拉链声,梁汐颜刚刚好奇地转身,江陌城就将一个大塑料袋连同礼服丢到了她的怀里,后者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晚宴7点半准时开始,现在已经7点五分,赶紧收拾妥当,别总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方才丢过人了,我不想再被你影响第二次,这逢场作戏的本事,你还真得跟李婉好好学学,就算再鼠目寸光,也要装的像是骄傲的白天鹅,行了,你快点准备吧。”
说话的空档,江陌城迅速地换好了黑色的燕尾服,拿起红色的领结系在白色的衬衣领口上,他边换鞋边对梁汐颜说道:“晚宴在喜轩阁举行,你待会儿自己过去,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等你了,对了,喜轩阁在一楼西侧,你要是找不到,可以咨询华人服务员。”
话落,他拿起房卡匆匆地离开,梁汐颜正在系腰带,仓皇失措间耳边响起江陌城重重的摔门声,咬咬唇,她麻利地打好一个蝴蝶结,本想着能追上他的脚步,不料寂静的走廊上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办?
凭着来时的感觉,梁汐颜摸索着前行,墙壁上的标识语,统统都是英文,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也都是美国人,她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依无靠。
此时此刻,梁汐颜仅有的希望就是打电话给江陌城,可惜的是,会场太吵,他根本就听不到手机铃声,更无法分担她的焦虑。
迷迷糊糊地下了电梯,梁汐颜四下观察着辨别方向,走走跑跑,跑跑停停,忽然,她在消防栓下面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金灿灿的卷发,粉嘟嘟的小脸,看他的年龄,大概七八岁左右,曲膝坐在地上,他气鼓鼓地撅着小嘴,如蓝水晶般透彻闪耀的眼眸中,流转着点点泪痕,梁汐颜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偷偷地看着他发呆。
要不要去多管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