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四合,乌云渐渐汇聚成团,风呼啸而起,树叶沙沙作响,立在书房后的阳台中,江陌城面无表情地抽着烟,忽明忽暗的火光透过朦胧的薄雾依稀可见,映着他黯淡的眸子平添了几抹落寞与伤怀。
第三个,南宫梓墨已经是出现在梁汐颜身边的第三个男人了,江陌城恨,恨她的魅力无穷,他也怕,怕她会像手中的流沙般难以掌控,不自觉地握拳,他抓住的是虚幻缥缈的空气,她不在,她真的不在。
狠狠地抽气,烟草难闻的气味呛得江陌城咳嗽不止,按上疼痛的胸口,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对感情不专一的坏女人,他要用行动告诉她,他根本不在乎她,他也要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来提醒梁汐颜珍惜当下。
风更狂了几分,漆黑的苍穹深处偶尔传来阵阵压抑的闷雷,江陌城轻蔑地眯起眼睛,目光残忍而决绝,反正他们之间没有爱,大不了一拍两散,如果梁汐颜这次没有给出让他十分满意的答卷,那么他就不介意离婚再娶,世上女人千千万,随便找一个都比她强上几百倍,当然,这些不过是气愤下的胡思乱想,若说不在乎,怕是自欺欺人。
咚咚咚!
吴妈在敲门,江陌城不理会,半晌后,她恭恭敬敬地说明来意:“江先生,晚饭我做好了,您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再吃?”
“我不吃,别再来打扰我。”重新点燃一支烟,江陌城烦躁地冷言回绝,兴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吴妈没听见,所以恼人的敲门声还在持续,咬咬牙,他强忍愤怒地扬声道:“我说了我不吃,不吃,吴妈,你别再来叫我了。”
这下,吴妈终于听清了,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地劝解道:“江先生,就算您心情不好,饭总归还是要吃的,要不然,我去给您端上来,您在书房吃吧?”
“……”江陌城倔强地抿唇不语,吴妈停顿片刻转身下楼,过了会儿,她果真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回到了卧室门前,空出一只手,她边敲门边耐心地说道:“江先生,我给您送上来了,你好歹吃点吧,拜托了。”
要是换成了别人,恐怕打死也没有这个胆量,江陌城的怪异脾气,她们都是亲眼见识过的,他刚回家,就把所有的女佣们训斥了一遍,就连平时最勤快的吴妈也未曾幸免于难,不仅如此,他还如同发疯的野兽般摔砸了许多值钱的奢侈品和柜台摆件,行为简直可怕到无法言喻,这才过了两个小时,谁敢去贸然招惹这个危险又恐怖的定时炸弹?
也就是经验丰富的吴妈了。
她在江家待的时间最长,做出的贡献也最多,江世勋和薛少华对她都带着起碼的尊重和爱戴,更何况从小被吴妈看着长大的江陌城?迟疑片刻,他走过去拉开了反锁的门。
“吴妈,我去客厅吃。”
“好的江先生,我这就给您端下去。”吴妈欣慰地笑了,她苍老慈祥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虽然江陌城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但他的态度还算是客气:“我来就行,你去把阳台的烟头扫一下。”
话落,他接过吴妈递过来的托盘转身径直地下楼,女佣们见到江陌城出来,皆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有些机灵的干脆迅速地躲进他不易察觉的角落,弯腰假装正在忙活着手头的工作,仓皇逃离间,一个初来不久的年轻女孩不小心犯了错误。
咣当!
肩膀撞到旁边的矮柜,力量不大却导致上面的相框掉在地上,玻璃隔层没有碎开,不过裂了很多条丑陋的小细纹,江陌城猛然抬起头,锋利凛冽的视线正巧落在照片上梁汐颜甜蜜幸福的笑容上,瞬间,他勃然大怒,举起右手,他用食指指向瑟瑟发抖的女孩沉声命令道:“你……滚过来!”
“对不起江先生,我知道错了。”女孩的嗓音情不自禁地发颤,她明知江陌城的意思不能忤逆,但脚下竟像是生了根一样难以挪动分毫,于是她只能恳求,拼命地恳求,恳求着他的原谅:“江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江先生。”
她哽咽着,泪水在眼眶打转,倏地,江陌城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勾勒出梁汐颜哭着求他的样子,多么的温婉动情,又是多么的娇柔惹人怜爱,他很想看看这样的她,可是她从未让他如愿以偿,她是骄傲的,骨子里蕴含着的坚韧不拔不允许她过于卑微。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有怪你,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语气,江陌城天差地别的口吻让女孩更加忐忑煎熬,在众人担忧紧张的注视下,她一步一停地朝他走去,双腿僵硬,她的掌心出了好多好多的冷汗,睫毛抖得厉害,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江先生,您有何吩咐?”
出乎意料的,江陌城居然破天荒地对她绽放出魅惑妖娆到极致的微笑,女孩儿愣住,围观的女佣们也愣住,天哪!这个高贵帅气的富家子弟真的是她们所熟悉的家主吗?
太匪夷所思了。
“这是相框的地址,你明天早上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就可以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住下次可别这么鲁莽了,知道吗?”把蓝色的便签纸塞进女孩手中,江陌城语重心长地教导,后者怔怔地点头,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其他的女佣也是同样的状态,她们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在梦里。
滴答滴答!
雨点越来越大,可爱的小家伙们顺着车站的塑料顶滑下来落在路旁的水坑里,梁汐颜握着手机不停地探头张望,她在焦急地等待着南宫梓墨的到来,白色的帆布鞋上,沾了些泥土的污渍,这都一个小时了,他还没有露面,啧啧嘴,她开始不耐烦。
灰蒙蒙的天色,饥肠辘辘的感觉,潮濕阴冷的空气,嘈杂拥挤的人群,所有的负面因素加在一起,梁汐颜快要被折磨到崩溃,胳膊凉凉的,她难受地吸吸鼻子,他要是再不来,她肯定会因此而感冒的。
又过了五分钟,南宫梓墨打来了电话,梁汐颜本想爆发,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后还是放弃了,平复下心情,她淡定地开口问道:“墨公子,你到哪儿了?”
“哦,颜姑娘啊。”对方短暂的迟疑,随即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颜姑娘,店里有点事耽误了。你别急啊,我马上出门。”
“你说什么?”梁汐颜皱眉低呼,夸张的形象引来了路人的侧目,意识到这点的她忙以手掩嘴,对着话筒不可思议地重复道:“墨公子,你还没有出门?”
“嗯……嗯嗯。”南宫梓墨淡淡地回答,梁汐颜彻底无语:“算了算了,你不用来了,墨公子,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好,再见。”
话落,他赶在梁汐颜之前结束通话,说实在的,她非常生气,尽管南宫梓墨没有义务帮助她,但是也不能这么过分吧?一个小时啊,她足足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呢。
唉!梁汐颜感叹世态炎凉。
拉了拉松垮的背包带,她正欲离开,身后忽然蹦出一个人,紧接着是一件带着温暖体温的外套被披在梁汐颜身上,她吃惊地转过头,意外地撞进了南宫梓墨结实的怀抱中,他恬淡地勾唇,声色比雨声还要清脆婉转动听许多:“怎么样?这算不算惊喜?”
“我去,你这算是惊悚了好不好?墨公子,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揉着碰疼的额头,梁汐颜不满地小声嘀咕,撑起雨伞,南宫梓墨有意将伞往她那边挪了挪:“颜姑娘好不容易用到在下,在下怎可怠慢?若方才之举未曾打动姑娘芳心,那接下来的事情……”
他没说完,两人便进了宾馆,梁汐颜本能地朝前台走,南宫梓墨则很自然地扯住她的手腕说道:“颜姑娘,306包间已为您订好。”
“啊!你什么时候订好的?”梁汐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尔后她又好心地提醒道:“墨公子,他们这儿的系统坏了,网上订房无法验证,必须使用现金和身份证。”
“我知道啊,我是用我的身份证和我的现金为你订的豪华单人间啊,颜姑娘,你的身份证不是被某个没良心的家伙没收了吗?”他说着,随手按下电梯的上行按钮,直到此刻,梁汐颜才看清南宫梓墨脸上和脖子上的多处淤青,他换了衣服和裤子,但依然遮挡不住狼狈,肩头濕透了大半,发梢亦挂着水珠:“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除了这句话,梁汐颜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她不愿意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特别是无缘无故的栽赃或是陷害,然而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结局,谁也挣脱不了,谁也改变不了,周磊是这样,南宫梓墨也是这样,他们都有恩与她,也同样被她连累着。
她很愧疚,她也很伤心,读懂了梁汐颜的惆怅与悲凉,南宫梓墨不由地感动万分,犹豫半晌,他还是情难自控地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很轻也很温柔,像是对待挚爱的珍宝般怜惜:“颜姑娘,你快别这么说,士为知己者死,何来的连累与否?我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这是定数,是我今生该勇敢面对的劫数和考验。”
“可是……”梁汐颜还打算再说什么,电梯门却不合时宜地自动打开,将梁汐颜推进去,南宫梓墨说道:“后会有期,颜姑娘。”
“你……你不进去吗?”迅速按下暂停键,梁汐颜诧异地询问,南宫梓墨静静地凝视着她明艳动人的眼眸,笑容变得邪恶无比:“颜姑娘,你是在邀请在下同住吗?”
“……额,我不是。”梁汐颜窘迫地红了脸,南宫梓墨冲她挥挥手:“我走了,晚安。”
“嗯……晚安。”
这个男人,神秘又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