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刚微微亮,梁汐颜就从梦中醒来,反应几秒,她才迷迷糊糊地明白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昨晚南宫梓墨不仅用身份证给她订了个最奢侈的单人间,而且还非常体贴地为她买好了晚餐和日常的洗漱用品,塑料袋中的便签纸上,黑色的字体潇洒飘逸——“感动吗?感动了就趁热吃掉,放心吧,食物里面没有下毒,宾馆的东西不干净,所以我去超市买了新的回来,夜里关好窗户,小心着凉。”
“……”
不过是只字片语的叮咛,却猝不及防地戳中了梁汐颜的泪点,她感激涕零,本想打电话好好地谢谢南宫梓墨,但考虑到时间和天气的缘故,最终还是作罢,可这份人情,她记下了,抽空,她会报答他的良苦用心。
梁汐颜就是这样的人,对她好的,她会加倍偿还,对她不好的,她会默默地铭记在心里,然后避而远之,再过分的,她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洗漱完毕,她整装待发,出门前,梁汐颜习惯性地用手机查看天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屏幕,她意外于光阴似箭,原来不知不觉间,九月已渐渐接近尾声,怪不得她会感觉阵阵的冷,是秋深了呢。
从吴妈准备的行李中挑选出一件比较合适的外套穿上,抽出房卡,梁汐颜掂包乘电梯下楼,刚走到大厅,还没来得及跟前台说退房的事儿,她就惊讶地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睡的正香的男人——南宫梓墨,他怎么会?
“你好,那个我想请问……”礼貌地敲了敲桌子,梁汐颜的动作成功引起了前台接待人员的注意,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在她的手势提醒下压低了嗓音,随即笑容热情地说道:“美女您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想请问一下他。”梁汐颜说着,转头瞅了眼南宫梓墨,前台小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尔后花痴的表情立刻浮现在脸上:“他是早上才来的?还是昨天晚上没有走?”
“他没有走,就在这儿睡了一夜。”前台小姐如实回答,梁汐颜愣住,怔忡着半晌开不了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前台小姐搞不清状况,干脆继续道:“美女,他是你的男朋友吧?我跟你讲啊,他这个人超级高冷的,一晚上只跟我说了两句话,一是问我他可不可以在这儿坐到天亮,二是问我有没有充电器或者充电宝,然后我再想找他聊天时,他就开始边汉语边法语地解释着他是混血儿,来国内不久听不懂我说话,我的天!我总感觉他是在敷衍我,美女,他到底会不会中文?”
“他会不会中文我不知道,但他不是我男朋友。”梁汐颜很有耐心地纠正着前台小姐的错误,这看似不瘟不火的话语在南宫梓墨听来却如同烈火烧灼心脏般疼的难以忍受,咬着唇,他不露声色地蜷缩成一团,揪着胸口的衣襟,他努力克制着鼻酸和针扎一样的痛苦煎熬,这是现实啊,是他知道的现实啊!
可是为什么?
当亲耳听到梁汐颜的否决时,南宫梓墨会比预期的要绝望悲伤的多?他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比被父亲殴打嫌弃还要难过委屈无数倍,像是未愈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又像是在这伤口上浇了滚烫滚烫的开水,洒了干涩干涩的食盐,他后悔了,他后悔装睡了,如果他乖乖回家,是不是就不会受到打击?
“你说……他不是你男朋友?”前台小姐简直不可思议:“怎么会呢?他对你那么好,如果不是喜欢你,那就是暗恋吧。”
喜欢?暗恋?
梁汐颜啼笑皆非,她和南宫梓墨认识不到半年,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这种天方夜谭的荒谬推论也是让人挺无语:“他不喜欢我也不暗恋我,他会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
有多重要呢?
会离开他吗?会抛弃他吗?
“颜姑娘……”沙哑柔弱的呼唤打断了梁汐颜和前台小姐的交流,南宫梓墨试探性地伸出手,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握住,瞬间,冰凉冰凉的温度自掌心蔓延开来,凉到令人难以置信:“墨公子,你怎么了?!”
蹲在他身旁,梁汐颜皱眉观察着南宫梓墨愁容满面的脸,他似是还没醒,漆黑浓密的睫毛遮去了风情万种的水眸,眼尾处,染着晶莹璀璨的泪珠,他在哭,哭的凄美哀婉。
“喂!南宫先生,你醒醒,快醒醒!”
推搡着他的肩膀,梁汐颜焦急害怕到语无伦次,前台小姐见状正要去帮忙,不料南宫梓墨竟倏地翻身坐起来,头发凌乱,衣衫褶皱,不修边幅的他,赫然呈现出放荡不羁的野性之美,果然,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
“你……你没事吧?!”眉头皱的更紧,迟钝的梁汐颜实在猜不透南宫梓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胡乱地整整刘海儿,他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胳膊嘟嘴撒娇道:“颜姑娘,我做噩梦了,我梦到有人抢了我的老婆,他跑的很快很快,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额……我觉得你是该找人结婚了。”郑重其事地拍拍南宫梓墨的手背,梁汐颜大义凛然地承诺道:“墨公子,我会替你物色个才貌双全的娘子,眼下呢,你赶紧去收拾收拾,房卡给你,我还赶着去上班呢。”
“不行不行,我话还没说完。”拉着梁汐颜在沙发上坐下,南宫梓墨接着卖萌道:“那个梦的重点不是老婆被抢走,而是老婆还抱着我最爱吃的南瓜饼和西米露,颜姑娘,我饿了,你带我去吃饭吧,好不好?”
“你……能不能正常说话?”梁汐颜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尤其是二十六七的小孩子,南宫梓墨太奇怪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有一刹那,她甚至认为他可能是被江陌城打傻了,要不就是,精神分Lie症患者?
“我擦,颜姑娘你居然这么恶毒?”从早餐铺里出来,南宫梓墨假装生气地瞪着梁汐颜埋怨道:“我好不容易可爱一回,你竟然说我是智障?!还想要掐死我,有没有爱幼之心啊,好受伤,你必须对我负责。”
“我负责你个头。”握拳砸在南宫梓墨的身上,梁汐颜很不高兴地白他一眼:“大早上你就装神弄鬼地吓我,还让我对你负责,墨公子,你难道没有看到来往的人的眼神吗?他们都把咱们当成另类了,尤其是你,蓬头垢面的,还敢说可爱。”
“切,古板,我这叫爆炸头好不好,当今很流行的发型。”南宫梓墨强词夺理地狡辩,到最后他实在编不下去地哈哈大笑,梁汐颜对他拳打脚踢,气氛欢快无比,片刻后,两人安静下来,肩并肩沿着人行道缓缓前行,他们共同欣赏着路旁的繁忙景象:“墨公子,说实话,你是个很有趣的人,真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仰头看看瓦蓝瓦蓝的天,南宫梓墨由衷地感慨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数载光阴转瞬即逝,何必活的太憋闷,颜姑娘,你觉得你幸福吗?”
“你问我啊?”诧异地看着南宫梓墨,梁汐颜模棱两可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也许幸福吧,墨公子,我到车站了,你……”
“你是在东祥集团上班吗?”南宫梓墨快她一步追问,梁汐颜想了想说道:“暂时是的,我本来是在杂志社。”
“那我送你。”南宫梓墨看起来很开心,他本能地抓住梁汐颜的手说道:“我去咖啡厅写稿,你去东祥集团工作,我们刚好顺路,走吧,颜姑娘,我的车在车库。”
“好吧,谢谢你了。”梁汐颜点头同意,顺便抽回了手,在他们走后不久,一辆银白色的保时捷911疾驰而过,透过车窗传出的冷意,仿佛带着凝结天地的力量,江陌城看到了,他看到了完整的过程。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散步,一起打情骂俏,从始至终,梁汐颜都不曾看过江陌城,他一直在跟着她,她一直在跟着另一个男人,她和南宫梓墨,亲密的像恋人。
无法容忍。
江陌城无法容忍这样的羞辱,他想冲过去狠狠地撕碎他们,他想不顾形象地当街把她拽走,即使这种心情快要炸裂,他还是没有那样做,他不想表现的很在乎。
他……很纠结。
…………
东祥集团的员工列队欢迎领导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但是今天她们都提前接到通知说不用走这个流程,原先大家都不理解,直到江陌城出现,带着一身暴戾的嗜血的杀气,她们才恍然大悟——副总心情不佳,副总想要清净清净,既然如此,谁也不敢铤而走险。
躲在不起眼的角落,李婉偷偷地听着江陌城跟门口保镖们的谈话,获悉了重要的情报之后,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司。
江太太,这都是你逼我的。
阴谋得逞的李婉在梁汐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等着她来自投罗网,仅仅只过了十几分钟,期待的敌人便出现了,骄傲地勾唇,她大步迎上去强制地挡在她面前。
“李秘书,你什么意思?”
“江太太,我奉江副总之命来阻止你。”
“阻止我什么?”
“江副总说他不想见你,他还说你今天也不用来上班了,江太太,你和江副总是不是闹矛盾了呀?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可以化解哦,这夫妻嘛,哪儿有隔夜的仇呢?”李婉假惺惺地演好人,梁汐颜鄙夷地冷笑:“不劳李秘书费心了,我和陌城没有矛盾,我要去见他,你让开。”
“对不起江太太,我是奉命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