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都之地多风流。
打心底里讲,江陌城并不喜欢嘈杂热闹的氛围,尤其是这种纸醉金迷,群魔乱舞的混沌场所,可惜他没办法,郁闷烦躁的情绪迫使他不能单独呆在家,别墅对于他来说,犹如密不透风的牢笼。
说也奇怪,在以往的二十多年里,他明明已经习惯了对着空气发呆出神,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和麻烦,只要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就能解决,然而自从与梁汐颜同居以后,江陌城就无比的讨厌她不在身边的日子,仿佛一直在寻找彼此的吸铁石,在对方没有出现的时候毫无察觉,一旦锁定目标相互依存后,再分开就会觉得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东西。
江陌城不知道这是致命的枷锁,还是美好的羁绊,坐在僻静的角落,他一袭意大利手工制作的套装休闲温婉,漆黑如潭的目光深邃幽暗的令人看不透深浅,修长的双腿交叠轻摇,望着在舞池中心疯狂撕扯吼叫的男男女/女,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鄙夷的冷笑。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映着他完美的轮廓更显卓尔不凡的贵族气质,酒吧的老板娘踟蹰良久,还是忍不住笑意盈盈地走到江陌城面前,瞧见他的酒杯空了,她忙殷勤地拿过所剩不多的威士忌要替他倒上。
“你在做什么?”
独处的时光,最不喜欢的就是碰到无关紧要的人,收回视线,江陌城神情冷漠地打量着这个年记不轻,长相却不差的中年女子,她浓妆艳抹,黑色的鱼尾礼服包裹着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形,举手投足间带着些许风韵。
四十多岁的女人,难得碰见保养的这么好的,于是,江陌城情不自禁地多问了句:“你是谁?特聘的陪酒女?”
闻言,女人笑得柔美,端正了下站姿,她随即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您好先生,我是艳都之地的总负责人冯雪娇,客人们都称我为娇娘,看您只顾着低头喝闷酒,想来是有不愉快的事儿,用不用……”
“不必!”厉声制止她的提议,早在学生时代,江陌城就曾寻花问柳,招蜂引蝶,旖旎万千的邀约不知收到了多少,早就失去了兴趣,没了兴趣,也自然不必再故意作秀,诚然,他是个非常遵从自我的男人:“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唉!”冯雪娇叹息,尔后装出了一副惋惜失落的表情喃喃自语地感慨:“都说东祥集团的江副总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啧啧啧,您都不知道,我这儿有多少漂亮姑娘眼巴巴地期盼着想要目睹您的真容呢,江副总,既然来了,何不好好地享受享受,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像您这种日理万机的成功人士,压力也不会小吧?”
“呵,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对于冯雪娇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自己身份的事实,江陌城一点也不意外,她谄媚又职业的宫心计,他了如指掌,抿了口酒,他嗓音稍显慵懒地继续道:“既然你认得我,就该知道我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娇娘,你认为我应该偷腥吗?”
话落,他难得开口邀请冯雪娇在对面的沙发上就坐,短暂的交谈下来,江陌城发现她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而他平生,最欣赏这样的人,无论她的身价地位,也不管她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多谢江副总抬举,若是您不嫌弃,我倒是很乐意给您分享分享我的个人观念,请。”冯雪娇说着,纤指举起了精致的雕花玻璃酒杯,江陌城没有犹豫地跟她碰杯,还浅浅地笑着回应道:“如此的话,我愿闻其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想。
“好。”捋一捋飘逸的淡紫色刘海儿,冯雪娇胸有成竹地将那套背的滚瓜烂熟的话术娓娓道来:“江副总,人生在世,短短数载,一个男人哪儿能只有一个女人作陪?虽然说您和江太太夫妻恩爱,感情甚好,可这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如果没个调味品,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吗?再者说,据我所知,梁小姐虽然家境贫寒,可她既然嫁入了豪门,这逢场作戏的事儿就不能太斤斤计较,以免伤了和气,最关键的是,您和江太太现在还没有要孩子,余下的时间,何不做点有意义的事儿?这婚姻啊,向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的,若是看的太清啊,反而会不容易长长久久了,江副总,您觉得我说的有没有理?”
他沉默,不可置否。
婚后,江陌城并没有强迫自己要忠于婚姻和爱情,与他而言,无拘无束才是王道,他不会因为多了个梁汐颜,就有所收敛,她只是他的妻子,根本无权干涉他的自由,但是反过来说,他却布下了一张结结实实的大网试图将她死死地囚禁,所以,她才想要拼命地逃脱?原来,原来如此。
怪不得梁汐颜会说,主动久了就累了。
“哎哎哎!江副总怎么就要走啊?是嫌我们这儿的酒不好喝?还是我哪里说错让您不高兴了?”见快要到手的猎物准备离开,冯雪娇火急火燎地起身讨好,江陌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谢谢你,再见。”
“喂!我说的话你是听进去了没有啊?!我去,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木头人啊?”冯雪娇累的气喘吁吁也追不上江陌城的脚步,懊恼的她不禁双手叉腰喋喋不休地埋怨道:“木头人,真是块啃不动的朽木。”
揽客多年,首次失败,冯雪娇气得咬牙切齿,转身打算去招待别的客人,忽然,那个风风火火的男人又折返回来,犹豫半晌,江陌城严肃地说道:“娇娘,麻烦给我找一位你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女人,记住,不要香水味道太刺鼻的,另外,我需要个包间。”
“好嘞好嘞,我这就通知下去,放心吧江副总,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重展笑颜的冯雪娇兴致勃勃地安顿好江陌城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吩咐在场的工作人员抓紧找艳都最优秀的陪酒女前来,她早猜到这世间没有不偷腥的猫,更不可能有不贪欢的男人:“你们赶快啊,今儿来的可是千载难逢的贵公子,要是怠慢了啊,我非扣你们一个月的工资不可。”
冯雪娇激动地命令,额上大汗淋漓。
……
满目的荒凉,雾气腾腾。
恐惧地四下张望,孤立无援的梁汐颜捂着背包逃也似地狂奔,身后的李婉,手持水果刀穷追不舍,她面容狰狞,神情凶狠,嘴里流着血,念念叨叨地重复着:“还我手机,还我照片,还我手机,还我照片……”
声声入耳,听的人不寒而栗。
这些本来不足挂齿的物件,对李婉来说好像特别的重要,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如丧尸般的她猛地隔空揪住了梁汐颜的头发,她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反抗到险些栽倒,挣扎间,缥缈的前方,赫然出现了江陌城伟岸挺拔的身影,心中欣喜,她扯着喉咙大喊着求救:“老公,老公,救命,救救我……”
朦朦胧胧的,梁汐颜看到了江陌城冲她张开怀抱,拼了命地摆脱李婉,慌不择路的她直挺挺地埋入他的怀抱,本以为是安全的港湾,没想到……
“啊!”
猝不及防的力道,梁汐颜被江陌城使劲地推向李婉,锋利的刀尖刺破皮肉的刹那,她喘着粗气坐起身,漆黑的房间,心脏砰砰砰地撞击着胸口,蹙着眉,慢慢清醒过来的她失了魂地倒靠进柔软的枕头。
噩梦,好真实的感觉。
抹去满脸湿凉的汗珠,梁汐颜颤抖着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五分,距离天亮还早,吞了吞口水,她决定躺下继续睡,但是刚就位没多久,宾馆内部的专线便响了起来,这匪夷所思的场面,让她更是惶惶不安:“喂,你好。”
“您好梁小姐,我是前台的工作人员,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休息,其实我是迫不得已的……”尽量淡定地用双手握着座机的话筒,年轻的女服务员顫顫巍巍地说明情况:“这里有一位醉酒的先生,指名要让我告诉他您的房间号码,他……他说要是我不乖乖照做,就要,就要……啊……好疼……”
不清楚楼下发生了什么,困惑担忧的梁汐颜只感觉太阳穴酸胀疼痛的厉害,蜷缩在被窝里紧握成拳的右手,死死地攒到僵硬,紧接着,她听到了他含糊不清的威胁:“老婆,你听着,现在马上来接我,要不然,要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啊……请您不要这样……”没等梁汐颜反应过来,江陌城就强行夺过了前台手里的账本和入住登记表,顾不得她是否听见,女服务泪流满面地恳求道:“梁小姐,求求您,我们的保安已经和您的丈夫起了争执,求求您……”
她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住手,我现在马上就下去。”
她不能再让江陌城给大家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