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宾馆附近的小诊所出来,紧张的梁汐颜长长地松了口气,低头看看掌心包扎着的白色纱布,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虽说刚才她被逼的走投无路,但在决定握上裁纸刀的时候,梁汐颜还是有些迟疑和胆怯,毕竟她只是想要威胁江陌城放手,并没有真的打算伤害自己,所以……
“我给你检查过了,创口并无大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放下报告单,随后认真细致地替梁汐颜做了消毒处理和预防破伤风的药剂注射,临走,他又体贴地补充道:“记得头三天要注意饮食清淡,避免碰水,你这个不严重,大概一周左右就可以痊愈了。”
“嗯嗯,谢谢你了。”梁汐颜满足地点头示意,并暗暗地庆幸还好不用等太久,想想肩膀上那道整整折磨了她一个多月的刀伤,她就觉得无比的讽刺和委屈:为人丈夫的江陌城,居然这么晚才发现,而且,还是用这么惨无人道的方法:“喂,你还在包间吗?”
尽管梁汐颜十分努力地尝试,但性格执拗的江陌城却死活都不肯让她带行李箱离开半步,没办法的她,只得先找地方止血,现在完成了重要的事情,冷静下来的她才恍惚间意识到轻易妥协的严重后果——
不错,她是被江陌城骗了,他利用形势紧迫设下圈套,引诱着着急忙慌的梁汐颜乖乖就范,坐在保时捷的驾驶座上,他悠悠然地勾起嘴角轻蔑地调侃道:“夫人,以你的聪明才智来判断,我还会在原地傻等着吗?嗯?”
“你……”站在路旁的报亭边,梁汐颜懊恼地直跺脚:“江陌城,你怎么能骗我呢?说好去办理离婚手续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呵,笑话,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过的事情,何来的反悔之说?”转动方向盘,江陌城熟练地将车停靠在安全区域,从后视镜里望了望梁汐颜的布朗熊行李箱,他感觉非常的踏实和欣慰:“夫人,你手上的伤口不要紧吧?哦,对了,我忘记跟你说,我把房退了,今晚你回别墅住,我会派人去接你。”
“江陌城,你好卑鄙,你凭什么总是自作主张地胡作非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去干涉我的自由?”梁汐颜简直要抓狂,她真是太天真太愚蠢了,与此同时,她也很讨厌这个样子的他:“当初你不顾我的感受和解释,毅然决然地将我赶出家门,面对好心帮助我的南宫梓墨,你恩将仇报,对于诡计多端的李婉李秘书,你倒是袒护有加,江陌城,你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但凡你有点脑子,也不至于……”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本来心情不错的江陌城听闻梁汐颜口无遮拦的埋怨后,立刻像是无端吞了苍蝇般难受不已,绷着面部的神经,他没好气地回应道:“把你的地理位置发过来,我马上叫小宋去接你。”
“你要干嘛呀?”察觉到路人怪异探寻的目光,梁汐颜识趣地压低了嗓音,但是她对江陌城说话的态度,依旧掺杂着强烈的不满与冷淡,后者不以为然地解下安全带,随意地应道:“撒欢了没几日。就忘记身份了是吧?梁秘书,你该回来工作了吧?”
话落,江陌城的唇角又扬起了一抹妖娆魅惑的弧度,梁汐颜怔忡片刻,涼涼地开口答道:“江副总,您可真是幽默啊,我不过是个代理秘书,您的得力下属,是精明能干的李婉大美女,我目前还在公休阶段,没时间奉陪,请江副总您高抬贵手,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从此您和我之间,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去他媽的再无瓜葛。
江陌城的表情风云突变,眼神凝结着刺骨的锋芒:“梁汐颜,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所有东西都丢进河里?快点发地址,三秒钟。”
“我不发,你想如何就如何吧。”梁汐颜难得倔强地得理不饶人,反正她连离婚都不害怕了,还会畏惧江陌城的恐吓吗?当然不,然而冥冥之中,她竟然觉得和他这样饶舌拌嘴很开心,这种舒爽愉悦的感情,似是来源于肺腑深处,刹那间,她陷入了迷茫。
难道说她对江陌城,还有眷恋?
不不不,梁汐颜立刻摇头否决,手机的听筒里,江陌城狂躁的怒吼还在继续:“行,你不发就不发,我告诉你,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揪出来,说我骗你,呵呵,你没有骗过我吗?梁汐颜,你才是最可恶的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梁汐颜条件反射性的质问,江陌城义正言辞地阐述:“你骗我说你不爱我,骗我说你跟南宫梓墨没有暧昧……”
“我们本来就没有!”梁汐颜信誓旦旦的保证,江陌城则完完全全地不相信,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提及其他异性,两人就一定会争吵,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你就不能和无关紧要的人撇清关系,安安生生的做你的江太太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就那么的空虚寂寞?非要有一群异性围着你转才甘心吗?梁汐颜,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你没有必要去哗众取宠。”
哗众取宠?
梁汐颜啼笑皆非:“陌城,我真的没有办法跟你沟通,也许是因为我们生活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不同,你无法理解……”
话未说完,手机就震动起来,梁汐颜还没来得及看屏幕,江陌城便敏感地非要知道对方是谁,翻翻白眼,她鄙夷地答道:“是咱妈打的,我能接不?”
“你确定是妈?”江陌城狐疑地反问,梁汐颜敷衍地嗯了一声,本以为他会就此停止纠结,没想到……
“如果是媽的话就接吧,不过通话结束以后,记得把通话时间和来电提示的界面截图保存,用微信发给我,好了赶紧接吧,我在微信上等你。”
梁汐颜哭笑不得地望天。
尽管江陌城的行为荒谬又让人不爽,但是早就习以为常的梁汐颜并不在意,挂断了薛少华的来电之后,她按照要求把证明自己清白的物件通过微信发给了他。
“妈找你什么事?”江陌城问。
“妈没说,她只邀请我到克里斯丁西餐厅聚聚。”梁汐颜诚实地在对话框中输入内容,说实话,她也很诧异,可薛少华向来就是这种神秘兮兮爱卖关子的性格,对此江陌城也是心知肚明,于是不再猜忌:“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还有,不准当着媽的面儿说离婚的事儿,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他铿锵有力地命令完,果断地扣上了手机不给她唱反调的机会,梁汐颜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眼睛,懵懵懂懂地回味着江陌城的警告,他说,不准当面给薛少华提离婚的事儿,这是不是就证明,他不同意跟她分开?
为什么呢?
难道江陌城也有所留恋吗?
一路就这么思索着,不知不觉,梁汐颜开始动摇,想想江陌城除了爱吃醋小心眼脾气不好以外,似乎也没有犯下什么特别过分的大错误,唯一令她不能释怀的,是他昨晚的背叛和欺辱,想想他与别的女人缠绵亲昵如胶似漆,她就忍不住恶寒连连,胃里翻搅阵阵,用力咬咬唇,她强迫自己清醒。
梁汐颜不大方,她无法容忍和别的异性共享老公,握紧没有受伤的右手,她进退两难不知所错,她搞不懂,江陌城为何要去招惹那些不怀好意的溅货,他机智聪颖,不会看不透她们乖巧盈盈之下的阴谋和丑陋的小伎俩,既然知道,又怎么会甘愿深陷其中呢?
“小汐,这里?”
走进玻璃门不久,梁汐颜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薛少华已经选好了合适的位置,空闲又稍感无聊的她正在研究菜单上的几道经典佳肴,见儿媳妇就坐,她温柔地吩咐服务员在杯中添上温水。
“不好意思啊妈,路上有点堵车。”摘下背包放进沙发,梁汐颜淡淡地微笑着给薛少华解释迟到的原因,尽管她很努力地隐藏,但是眼尖的婆婆还是立刻就发现了她右手上包着的白色纱布,随即,她吃惊又担忧地皱眉询问是否与儿子江陌城有关。
梁汐颜愣了愣,本能地否认:“妈,这是我帮朋友搬箱子时被包装盒划伤的,您放心吧,我看过医生了,他说没什么事,过几天就会好的,对了,您找我来是?”
“哦,也没什么。”见她不愿意谈及伤口的话题,薛少华也不再多问,合上菜单,她把它推到梁汐颜面前:“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妈请客,你不用客气。”
“谢谢妈。”梁汐颜礼貌地接过菜单,却不急着去看,望着对面慈祥温婉的薛少华,她犹豫片刻还是小声说道:“妈,恕我直言,您不明说,我心里不踏实。”
薛少华怔了下,停住正欲喝水的动作,凝视着梁汐颜施着精致妆容的脸,敏锐的她很快察觉出她的不寻常:“小汐,你瘦了,也憔悴了很多,是不是近段日子没有休息好?还是说,有什么烦恼导致的失眠?你要方便的话,就给妈讲讲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呢,当然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没关系的。”
其实,薛少华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梁汐颜红肿的眼眶和下巴上遮瑕膏消除不了的浅色抓痕她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不好直言戳穿罢了,后者似是有所顾忌,半天的沉默。
梁汐颜是有满肚子的委屈和心酸,但是此时此刻,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或者说,是无从开口——薛少华是江陌城的亲生母亲,爱子如命的她会向着她这边吗?不会的,如果不是婚姻这层纽带,她和她,完完全全是陌生人,根本毫无亲戚关系的存在。
唉,她暗暗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