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麻杆倒抽了好几口冷气,连忙掏出怀中的银票摆在桌子上,又走到了昏迷的吴良面前,掰开吴良的手把他怀中的银票也掏了出来。W连强壮的吴良都被打晕了过去,瘦弱的他又怎敢生出抵抗的心思!
“这次总共挣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咱们三个一人五百两。”麻杆说着把五张银票推到了陈越面前。
天还未明,陈越习惯性的听到父亲起床后叮叮咣咣的声音,下意识的拉被子蒙住头,继续酣睡。紧跟着脑袋一凉,被子已经被父亲一把掀起。
“快起来了,跟我练功去!”陈江河在陈越耳边大吼着。
“往日里怎么没叫我起这么早,也没练功。”陈越嘟囔着,抹黑穿着衣服。
“往日你还是个傻子呢,怎么?要不要我再给你脑袋上来一下!”陈江河不耐烦的吼道,陈越只能选择闭上了嘴巴。
父子二人来到院中,陈江河先让陈越练了一会儿拳脚,然后把墙角两只堆满了灰尘的石锁提了过来,让陈越举着石锁扎起了马步。
每只石锁重四十余斤,以陈越的力气双手提起毫无问题,就是双手平举也能举个一刻钟。可是,陈江河要求他扎起马步举石锁,这种难度无疑大了许多。陈越举了半刻钟的时间,就觉得双臂发抖,双腿直打哆嗦。
“扎好了!”一条棍子抽了过来,抽打在陈越的大腿上,陈越一个激灵,连忙扎好马步。一刻钟过去了,当陈越终于能放下石锁时,就觉得手臂发麻,两条大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给老子练练枪法,看看还能记得多少?”一条白蜡杆扔了过来,陈越连忙伸手抄起,舞动了起来,只见得白光闪闪,院中变幻出条条枪影。陈越凝神静气,把记忆中的枪法尽数施展。
“马马虎虎,看来还没有忘光。”陈江河点点头,随手指点了几下,陈越依言改正,出枪果然顺畅了许多。
“杨家梨花枪,共有三十六式,变幻莫测,神妙无穷,实乃天下第一等枪术。不过咱们并非江湖人士,习练枪法为的是上阵杀敌,战场上讲究阵列而战,一些花哨的招式就用不上。所以咱们练枪其实就三点,快,准,狠!
出枪只有迅疾,才能在敌人武器之前刺入敌人身体;只有出枪够准,才能刺中敌人要害,使其失去反击能力;战场之上敌人多半会身穿盔甲,像满鞑多披重甲,只有够狠,才能刺破重甲的防御!
以后你这些套路就不要练了,每日里只对着靶子出枪一千次即可!”
一千次啊!陈越就觉得眼前一黑,那可要练到什么时候!
“怕什么怕?老子会陪着你一起练!”陈江河的话更是让陈越眼前发黑,有他的监督,想偷懒都不行。
院墙上用石炭画了两个圈圈当作靶子,父子二人一人拿着一条没有枪头的白蜡杆,对着圈圈一次次的发起了冲击……
“咚咚咚”沉闷的声音接连响起,惊的隔壁军户杜渊的妻子从梦中惊醒。
“当家的,醒醒,听听是什么声音。”杜妻推着酣睡的丈夫。
杜渊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侧耳听了一下,“还能是什么声音,‘啪啪啪’呗,怎么昨夜没有喂饱你啊,又想要?”杜渊说着来了兴致,伸手向妻子肥硕的臀部摸去。
“死鬼,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隔壁就陈家父子两个光棍,和谁‘啪啪啪’啊!”杜妻没好气的一巴掌打开了丈夫的咸猪手。
“也是啊!不过不管他们,咱们先‘啪啪啪’再说。”杜渊翻起身来,把妻子肥硕的身子压住,色迷迷的说道。
……
“马哥你早啊,我带阿越去吃早餐呢。阿越,这是你马大爷,快打招呼!”练过功后,陈江河没有再亲自做饭,而是决定带儿子去吃早餐。一路上满面春风的和人打着招呼,脸上的喜色仿佛溢出来一样。
“大陈啊,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老马头停下了脚步,问道。
“哈哈,喜事啊马哥,我儿子阿越的病好了!”陈江河一把拉住老马头的手掌上下摇晃着。
“病好了好啊,什么?你是说傻子,不,阿越他?”老马头震惊的问道。
“是啊,阿越他的脑袋好了,变成和以前一样了。来啊,阿越,快和马大爷打招呼。”陈江河喜气洋洋的说着。
于是,陈越只能苦笑着走上前来,脸上堆满了笑和老马头招呼,好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真好,真好!”老马头看着眉目清楚举止正常的陈越,嘴里赞叹道,“我就说嘛,阿越肯定正常了,前天我还见这孩子去街上卖木马呢。我说江河啊,这可是个大喜事啊,你得摆一桌庆祝庆祝。”
“摆摆摆,肯定摆,到时第一个邀请马哥您参加。”陈江河点头赞同道。
“江河哥,阿越真的好了!”杜渊从院门伸出头,冲着陈江河大声嚷嚷道。他是陈江河手下的军户,又是陈家的邻居,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也没少帮陈家的忙,有很多次陈越饥肠辘辘的时候,杜妻都会给他拿上一个半个的饼子。
“当然好了,刚才我还和阿越一起练枪呢。”陈江河眉开眼笑道。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阿越只是得了离魂症,早晚有一天他的魂魄会找回来的。”杜渊高兴的搓着双手,巴巴的在一边说着,他平日里最爱吹嘘八卦,这下算是有了新的话题。
陈越无奈的跟在陈江河的后面,看着他满面春风的和人打着招呼,同时把儿子好了的事情宣告出去,再接受着别人的祝贺。从家里到张婶包子铺,短短的不到一里的距离,他们俩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江河,阿越,阿越他真的好了!”来到包子铺,还未等陈江河开口,张婶欣喜的迎了过来。
“哈哈,阿娟你都知道了啊!好了,阿越好了!”陈江河高兴的合不拢嘴。张婶闺名娟儿,只有相熟的人才会知道。
“昨天我就觉得阿越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想到真的好了。”张婶由衷的高兴道,伸手拉着陈越让他坐到桌子旁,连声的吩咐女儿张秀儿端上包子来。陈越能够恢复正常,恐怕张婶是除陈江河以外最高兴的人了。
陈越微笑着坐下来,看着风韵犹存的张婶和有些苍老却雄姿豪迈的父亲陈江河,突然觉得他们是那样的般配,而和他们在一起坐在包子铺里竟然有了家一般的感觉,就连张秀儿都不那么可恶了。
张秀儿脸色不自然的端着包子过来,低声和陈江河打着招呼,复杂的眼神看了陈越一眼,转身忙活去了。
“秀儿越来越漂亮了。”陈江河的夸赞声传来,让张秀儿的心更加的复杂了。
张秀儿知道陈江河和母亲一直在商量着,想让自己嫁给陈越,以前自己还可以以不愿嫁给一个傻子为借口抵死不从,可现在既然陈越变成了正常人,自己还有什么借口推托?虽然陈越变的正常了,虽然陈越长得挺拔俊逸样子没得说,可是在张秀儿心里并非良配。张秀儿并不甘心嫁给个武夫,以后子子孙孙都当军户,她要嫁就嫁个读书人,以后说不定也能当个官太太,子孙后代也都是官宦子弟!
“还算公道。”陈越点点头,把五张银票拿起塞进怀里,麻杆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面前的陈越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他生怕陈越会不由分说的狠揍自己一顿,再把所有的钱抢去,因为当年的陈越曾经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如今看来,至少清醒之后的陈越还是讲理的。
“这次的银子就这么分了,不过咱们还需要算算以前的帐!”陈越话锋一转道。
“以前的帐?以前什么帐啊!陈越,陈越兄弟,以前我,我可待你不薄啊!”麻杆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一脚把肥壮的吴良踹昏了过去,麻杆实在是被陈越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子。
“是吗?那咱先说说这次我头受伤的事情,咱们三个夜里一起去东城李家偷驴,为啥你们两个牵着驴逃了,留下我一个人阻挡追兵,让人打伤了脑袋,差点死去!麻杆哥,这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是,陈越兄弟,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可是哥哥我也连续请你吃了几顿饭啊!”麻杆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只吃几顿饭就完了?卖驴的钱呢?我养伤的钱呢?我的营养费呢?”陈越冷冷的逼问道,想起前几天躺在床上吃着猪食一般难以下咽的东西,他的心就火大。
“卖驴的钱,卖驴的钱我和吴良去了一趟翠云楼,花光了。”麻杆苦着脸道。营养费,那是什么玩意?
“去了翠云楼啊,那你怎么没想着兄弟我呢?”陈越调侃道。
麻杆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心说你那时不还是个傻子吗,我怎么会领着个傻子逛青楼?还不让人笑死,可这句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这件事你们俩得补偿我,就补偿我一百两银子吧!”陈越说着从麻杆手里抽出了一张银票。看着手中的银票被抽走了一张,麻杆的心疼得一哆嗦。
“还有上个月,你们俩拉着我去看李寡妇洗澡,让我当肉梯你们俩轮流踩着我的肩膀看二楼的李寡妇洗澡。被人发现后,你俩撒丫子就跑,留下我顶雷,害得我被送到官府,用枷锁枷在顺天府衙门前三天,你说这事怎么办?”
麻杆又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心中这事能赖我吗,我们俩都知道逃跑,谁让你傻乎乎的呆在哪里不动呢!
“没说的,这事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失,必须赔偿,就赔一百两银子吧。”陈越说着又从麻杆手里抽出了一张银票,麻杆只觉得心都是痛的。
“就被枷在顺天府衙门前三天,用不着这么多银子吧?”麻杆苦着脸,试图讨价还价。若是被枷在顺天府衙门前三天就值一百两银子,他宁远每天被枷在那里!
“怎么用不着,你感受过蹲在衙门前风吹日晒的痛苦吗,你感受到过被人指指点点当作傻子一般对待的痛苦吗?这件事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失,让你补偿一百两算是少的了。”陈越气愤填膺的怒斥道。
你那时不就是个傻子吗,还怕人看?麻杆心里腹诽着。可是看着故作愤怒的陈越,麻杆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在对方强大的武力面前,靠语言讨价还价是苍白无力的。
“上上个月,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半年前,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一年前,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两年前的春天,你们俩拉我去……结果……必须赔偿!”
随着陈越的话语,一张又一张的银票被从麻杆的手里抽出,看着手里的银票一张张被拿走,麻杆的心越来越疼痛,慢慢的,疼痛的都麻木了起来。对此刻的麻杆来说,他宁愿和吴良交换一下,昏迷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方,那样就不用经历属于自己的银票一张张被人抢走的痛苦了。
“三年前的夏季,你们俩拉着我去永定河逮鱼,唆使我去偷河里的花船上姐儿的内衣。我费劲力气游到了船上,偷了她的内衣,结果被船上的几个大茶壶从船上追到了河里,从河里追到了岸上,头上被打了无数的包,不行,这事必须赔偿!”
“陈越兄弟,不,陈越大哥,陈越祖宗,你别说了,我们所有的银子都让你拿走了,还让我怎么赔啊!”麻杆哀号了起来。
“那就先记在账上吧,等着以后再算!”陈越笑眯眯的道。而看着面前麻杆痛苦的表情,陈越更加的愉悦了。辛辛苦苦设计了一场骗局,骗到了大把的银子,眼看着就要过上吃香喝辣的幸福生活,谁知道转眼间竹篮打水一场空,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银子被别人拿走。这种痛苦绝对要比狠揍一顿来的强烈的多!
看着麻杆痛不欲生的表情,陈越心里充满了报复之后的。这一刻,数年来麻杆二人带给自己的愚弄欺辱感一扫而空,陈越只觉得满心都是愉悦。
“大仇”得报的感觉真他妈的爽!
哼着小曲离开了麻杆家,把痛不欲生的麻杆和昏迷不醒的吴良留在了身后。
痛不欲生的麻杆呆呆的坐着,呆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就在不久前他还怀揣着至少可以快活十数年的巨款,若是正常过日子足以过上一辈子,谁知这一切转眼间却都成了空!
这种反差来的实在太大,大到他脆弱的心灵根本承受不住。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若是你一直贫穷一直没钱也就罢了,可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有了一大笔巨款,变成了有钱人,从此就可以过上吃香喝辣吃喝嫖赌的幸福生活,可还未等享受呢,钱财转眼间就失去了,这种巨大的反差巨大的冲击,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了。
麻杆呆呆的坐在桌子边,两只眼睛里满是茫然,连地上昏迷的吴良都没有心思理会。
“银子呢?”昏迷的吴良终于幽幽的醒了过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银子。
“没了,全没了,都被陈越拿走了!”麻杆呆呆的答道。
“狗日的傻子,竟敢黑吃喝!不行,咱们必须报官!”吴良爬起身来,愤怒的吼叫着。
“报官报官,你他娘的怎么比傻子还傻!”麻杆终于爆发起来,指着吴良的鼻子破口大骂,“咱们本来干得就是犯法的勾当,你去报官是嫌咱俩死的不快吗!”
“你他娘的还敢怨老子,要不是你非要拉傻子一起做事,事情怎么会这样!”吴良捋着袖子,愤怒的反骂着。
两个人互相喝骂,互相埋怨着,越吵越是火大,终于劈哩啪啦的干在了一起。
“住手吧,别打了!”麻杆哪是肥壮的吴良的对手,被压在下面狠揍,连忙叫道:“我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呢,够咱哥俩花一阵子的了。”
“从哪里来的银子?”吴良狐疑的放开了麻杆,看着他脱下鞋子,从鞋底摸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是那刘正风给我做中人的回扣。”麻杆不好意思的说出私藏银两的事实。
“我草,你竟然瞒着老子私藏银子!”吴良勃然大怒,再次扑了上去……
“大仇”得报,又弄到了大笔的银子,陈越心情大好,忘记了回包子铺拿包子,哼着小曲往家里走去。
钱真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它能使愁男展开笑颜,它能使烈女衣襟,它能使穷鬼扬眉吐气,它能使皇帝龙颜大悦!有钱行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恶鬼都不敲门!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越都不是富人。前世还好一些,好歹有体面的工作,有着公务员的身份,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起码小康生活衣食无忧。可今生可就凄惨了许多,虽然有个老爹在上面罩着,可还是无法避免饥一顿饱一顿的凄惨生活。
现在有钱了,自然可以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虽然自己腰里的银子没有十万贯那么多,可也足够自己父子离京南下,避开不久要陷入战乱的北方,寻觅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想到这里,陈越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走路时脚步轻飘飘的就好像走在云端一样。
哼着小曲在路上走着,满面春风的和街坊们打着招呼。
“傻子怎么啦?笑的这么渗人!”
“就是,笑的好像捡了个屁吃一样!”
看着陈越阳光下潇洒的微笑,街坊们露出了惊诧的面容。
不顾街坊们诧异的眼神,陈越推开了自家的柴门,走进了院子,然后就看到父亲陈江河面陈似水的站在屋门前,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爹!”陈越笑眯眯的走到了陈江河面前,高兴叫道。W≠
“你又去和麻杆吴良鬼混去了?”陈江河阴沉着脸,很不高兴。他从铁匠铺为儿子带饭回家,竟然发现儿子不在家中。儿子虽然傻,可也知道每到中午时候都是吃饭的时候,都会老老实实的回家等着吃饭。
能让儿子忘了回家的唯一原因,就是在外面能找到更好的吃的。可是陈江河掰着手指,也算不出除了张婶还有谁会管陈越饭,附近居住的都是京营的军户,日子都过的苦拉拉的,能经常给陈越吃饭的唯有开包子铺的张婶。可是晌午时分,张婶的包子铺早就停业,而且陈江河也告诫过陈越不许再时不时的去张婶的包子铺,人家孤儿寡母的日子过的也不容易,而且因为陈越和张秀儿的婚事,大家有些不愉快,陈江河不愿儿子再去现眼!
除了张婶,还会给儿子吃的就是麻杆和吴良了,可是这二人根本就没安好心,儿子每次和他们出去都会闯祸,很多次被人找上家门,让陈江河操碎了心。
他多次吩咐陈越,不要再和麻杆吴良那两个吃喝嫖赌的无赖鬼混,没想到这傻儿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可是陈江河也知道,事情恐怕也不能全怪儿子,要怪就怪自己这做爹的没本事,每日里挣的钱还不够父子俩填饱肚子……
“是的爹,麻杆和吴良要做一桩大事,要我帮忙。”陈越痛快的承认了下来,他决定和陈江河坦白,他要把自己不再是傻子的事情说个陈江河听。至于自己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之事,还是算了吧,这件事要永远的埋在自己心底!
“那两个混账还能做什么大事,是去偷人家还是骗人家,是不是又要你顶雷,你上次头上的伤还未全好呢,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陈江河越说越来气,根本没有分辨出儿子说话时的神态表情迥异于往日,也没有注意到儿子说话有条理了许多,不再是以前只知道低着头任凭自己训斥的傻兮兮模样。
“爹,这次我没有给他们顶雷,是他们两个顶雷,好处全让我得了!”陈越笑嘻嘻的回着话,伸手从怀里掏出大叠的银票。
“就凭你……”陈江河下意识的继续训斥着,可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当然知道陈越手中的是银票,可是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啊!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从那里来这么多银票?还有,你刚才说什么?”陈江河的脑子凌乱了起来,平日里半天说不了一句话的傻儿子说话突然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且还弄来这么多银子,陈江河觉得自己应该在做梦,使劲掐了掐大腿,疼!
“爹,其实我想告诉您,自从这次脑袋被砸之后,我的脑筋突然清晰了很多。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从前的一切!爹,我不再是那个傻子了,以前的陈越又回来了!”看着正当盛年却显老态的陈江河,想着他没日没夜的劳作,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有口饭吃,陈越就觉得鼻子发酸。
虽然穿越这些天来,父子俩个平日里也说不了几句话,可陈越能从陈江河的眼里看出对自己的溺爱,这让从来没有尝过父爱的陈越的心为之颤动。
“阿越,你,你真的好了?”陈江河再也顾不得盘问银子的来历,蹒跚着脚步,声音颤抖着走上前来,双手捧住了陈越的脸,热泪充满了双眼。
“爹,我真的好了!”陈越抱住了父亲的腰,两眼同样充满了泪水。
“好啊,好啊……”陈江河用手重重的拍打着陈越的后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几年来,每当看到儿子痴呆的笑容,他的心都无比的痛。他也曾无数次的带着儿子去寻医问药,为此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每个大夫都表示无能为力,这让他几乎陷入了绝望。
陈家就剩下父子二人,儿子又变成了傻子,连个媳妇都讨不到,这让他如何去九泉之下见祖宗!为了传宗接代,为了给陈家留下一脉香火,他不惜拉下脸皮去求张婶,让张婶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傻儿子。张婶同意了,可是没想到张秀儿却宁死不从!
于是陈江河便每日没白的干着,把挣的钱存下来,想积攒够银子给儿子买个媳妇好传宗接代,为此父子二人将近一年没能吃上一顿饱饭……
现在好了,儿子的病好了,不再是那个傻子了!就以儿子的相貌能耐,还不可着劲在这北京城挑媳妇,哪里还用这么发愁!
这一刻,陈江河就觉得心轻飘飘的,满心里都充满了欢乐。他拉着儿子看了又看,就如同当初儿子刚生下来时一样,就是看不够!
被一个男人盯着脸使劲看,哪怕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陈越还是觉得颇不好意思。
“爹,你看这银子……”陈越挥舞着手中的银票,试图引走父亲的注意力。
“这银票到底什么回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果然,陈江河的注意力被一下子引开,重新沉下脸盘问着银票的来历。
“爹,是这么回事……”陈越把自己这两天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向父亲讲述着,末了说道:“麻杆和吴良这两个王八蛋这些年没少坑害我,我只是抢了他们的银票算是便宜了他们!”
“孩子啊,这银票你不该拿啊,恐怕会惹出大麻烦!”陈江河担忧的道,那个刘正风被骗了银票岂能罢休,人家可是当官的啊!若是报了官,若是被官府抓到,恐怕轻者会蹲大牢,重者充军杀头!
“没关系,有麻杆和吴良顶雷呢,我和那刘正风根本没有照面,这事恐怕赖不到我的头上。”陈越满不在乎的说道。
“若是麻杆和吴良被抓住,把你咬出来呢?”陈江河皱眉道,“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今夜我就去把这两个王八蛋宰了,好一了百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满了陈江河的心,他不敢再想想失去儿子后的情形,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不会吧,这么狠!陈越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陈江河,他还从没在父亲身上看到过这么霸气的一面呢,这一刻陈越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父爱如山! 陈江河终归还是没有去杀人灭口,儿子固然重要,可是麻杆和吴良也是军户子弟,其父兄和陈江河都是熟人。W↑w吞了人家骗来的银子也就罢了,若是再杀人灭口的话,好像超出了他的底线。
这天下午,陈江河并没有再去铁匠铺做工,而就那样呆在家里,拉着儿子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这几年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一样。
陈越微笑着听着陈江河诉说,感受着父爱的滋味,这种滋味让他迷恋,让他沉醉其中。
“爹,咱们现在有了钱,离开京师吧!”夜晚,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屋顶,陈越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语。
“为啥?”陈江河的声音很吃惊,陈越能听到他从床上坐起时身下床板嘎吱嘎吱的响声。
“爹,您也知道如今的大明的形势,满鞑连年入寇强掠,京畿各府百姓流离一空。北方各省连年旱灾气候越来越寒冷,朝廷征收不到税收,却要支付九边军队数量巨大的饷银,朝廷的税银已经征收到了崇祯四十年。练饷缴饷辽饷,日益增加的税赋压得百姓们喘不过气来,陕西河南无数的百姓从了流贼。闯贼攻陷了洛阳,水淹了开封,占据了整个中原腹心之地,而朝廷的军队接连失败,一支又一支的精兵或亡于闯贼或灭于满鞑。现在的朝廷几无精兵可用,若是闯贼挥师北进攻打京师,您也知道如今京师的军队情形,有多少天未曾操练过了,我估计京师是守不住的。若满鞑趁机入关,那么京师将会陷入连绵的战火之中。
我估计不出两年,战火肯定会烧到京师,咱们父子不能深陷险地,正好现在有了钱,可以离开京师去江南,在那里过上富足太平的生活。”
听了陈越的话,陈江河半天没有言语。感受着父亲的沉默,陈越的心忐忑了起来。
“我这些年虽然昏昏噩噩,可也经常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现在脑子清醒了起来,把以前听到的消息归纳了起来,才向父亲提出这样的建议。”害怕父亲会怀疑脑袋刚好的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陈越解释道。
“阿越啊,你可知道咱们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陈江河却没有理会陈越的解释,而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语。
“呃……”陈越愣了一下,方道:“咱们陈家是军户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大明的军人。”
“你知道就好!”陈江河冷哼了一声,道:“想咱们先祖志恒公,本是永乐爷麾下一小卒,追随着永乐爷南征北战,参加了靖难的历次战役。这才累功被封为指挥使,世袭百户。
这大明二百多年来,咱们陈家世代都是大明的军人,吃着朝廷的饷,为扫贼鞑虏南征北战。你爷爷做到了京营游击将军,可是为了报效朝廷,不惜离开太平的北京,跟随监军道张春千里增援辽东,在大凌河之战中阵亡。
咱们陈家可以说是世代英烈、一门忠贞,若是太平时节也还罢了,如今天下动荡,正是咱们报效朝廷之时。大明供养了咱们两百多年,你我父子自当精忠报国,又岂能一走了之?”
“啊!”陈越被陈江河的话震的目瞪口呆,竟有如此迂腐之人!明朝灭亡之时,有无数的文成武将哭着喊着投降,或投降于李闯,或降于满清,或先降李闯后降满清,也没见人家有愧疚之情啊!你一个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破落军户,倒说起了精忠报国,你以为你是岳鹏举啊!即使是岳鹏举,还不是冤死在了风波亭!而大明的崇祯皇帝乃至后来的弘光帝又比赵构好多少呢?
可是腹诽之余,陈越心里也不禁有丝丝的感动。正是有了如此迂腐之人,华夏民族才继往不绝、传承不断,哪怕是膻腥盘踞了中原,前有淮右布衣亮剑滁州、后有孙大炮屡败屡战,每一次都驱逐了鞑虏、恢复了华夏。
不说别人,就说自己吧,在另一个时空中,若真是民族到了危亡之际,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警察,也必然毅然的扛起钢枪奔赴战场!
突然间,陈越理解了父亲的选择。父亲是一个军人,一个纯粹的军人,一个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军人,可这样的人却是这世间最为可爱的人。虽然陈越不赞成父亲的愚忠行为,可也不得不敬佩他的为人。
陈越知道,这样的人都非常的固执,一旦做出选择,将再非言语所能动摇。自己在这个世界就这样一个亲人,既然劝说不了他就和他一起面对吧!
下定了决心之后,陈越的心平定了下来。既然劝说不了父亲,那就唯有尽自己的努力使父子俩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
好在现在有了一笔不小的银子,也就有了辗转腾挪的资本。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尽快的提升父子俩的实力,好拥有生存下来的资本。要尽快提升父亲的职位,京营总旗,手下二三十个军户,这个职位太低,至少要提升到千户的职位,然手再养上百十个家丁才行!
然后就是赚钱,手里的这点银子只是些死钱,根本经不住花。而以后随着父亲军职的提升,更需要大笔的银子来养军。可能有的同学会说,养军不是朝廷的事吗?不不不,朝廷虽然会拨发军饷不假,可是那点银子经过上下盘剥之后,到了士兵的手里已经所剩无几,连吃饱肚子都不能。所以明末的军队是非常的贫穷,绝大部分人穿的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军队能上战场打仗吗?自然是不能的,所以朝廷的军队才屡战屡败。而为了能打仗,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性命,将领们便自己花银子训练家丁,当然这银子还是从普通军户身上克扣而来的。
所以一个将领实力的大小,不在于他手下的军队有多少,而在于他养了多少家丁。拿宁远总兵吴三桂来说,其手下的兵力达四万之多,可是其中真正的家丁也才一千余人。可是就靠着这一千余家丁,吴三桂现在实力已经隐隐然位列众军之首,其镇守的宁远成为了辽西最后的屏障。
所以既然父亲矢志为朝廷尽忠,要想生存下来,要想建功立业,就必须拥有自己的家丁队伍。这一切都要有大量的钱财支持才行。而以自家这些年的贫困来看,父亲陈江河并无赚钱的本事,这一切都要着落在自己头上。
这一刻,陈越觉得压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