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积贫积弱，西秦早晚会拿下北燕，不必急于这一时。”姬沫开口说道，此时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眼眸微微低垂下来。
当初曾把自己捧在手里的两个男的同时成了陌路，本就该是这样，有什么丧气的，当初独自一人来到这里，那么久再一个人离开吧。
当真是世事无常，人生无常。
“现在为冬季，北燕更是寒冷，西秦将士抵御严寒本就是勉强，再去往北燕，路途遥远，天气严寒，如何去打仗？”姬沫问向文政，她说的全部都是为西秦着想啊，为什么文政连自己都要怀疑了呢。
文政看着姬沫眼眸幽邃，本该是无比透亮清澈的眼神，此刻不知为何竟然多了几丝异样的情感。
究竟是何情感？
姬沫大胆的和文政对视，良久发现那是怀疑与不信任。
就是怀疑和不信任，带着疏离，本是离得如此之近，可是却感觉像差了一条再也逾越不过去的鸿沟一般。
“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现在忍着北燕吗？这让我西秦的颜面何处放？”文寒突然开口问向姬沫，此刻两人已经算得上是政敌了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姬沫冲文寒说道，一双恢复了往日清澈的眼眸此刻又爬上了些许的怒意。
文政面色不变像是一座冰山，饶有趣味的看着姬沫和文寒。
“文寒，你先下去吧。”文政看着姬沫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和西秦将军说一说。”
文寒看了文政一眼，颜色极淡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紧紧的闭住，沉默了许久道：“是。”
文寒离开了，整个大殿只剩下姬沫和文政，空气仿佛凝结在了一起，静的可怕。
“现在都有些纠结到底该如何称呼你。”文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姬沫，满满的压迫之气涌向姬沫。
“我为臣子，你为帝王，自然是帝王对臣子的称呼。”姬沫说道，眼睛却微微的低垂下来，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喜欢文政叫她沫沫。
至少觉得没有那么的隔离吧。
文政听到姬沫说的话，忍不住轻笑了几声，道：“我是帝王，你是臣子，那么你现在的姿态，是一个臣子对帝王该有的姿态吗？”
文政直勾勾的看向姬沫，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姬沫的嘲讽。
姬沫抬起头看向文政，一时间心里竟然有些苦涩。
文政？
这是文政吗？
“知道臣子对帝王是什么态度吗？就像是屋外的那些人一般。”文政指着屋外的那一干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的侍者冲姬沫说道。
“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你好意思称臣？”文政问向姬沫，语气加重如同一把把的利刃直接插进了姬沫的心脏。
“倒不如西秦将军快些离开西秦比较好，做这个将军的位子也会有辱将军的名声。”文政说道，话语恶毒，像是一把把的利刃，把姬沫心里最后的期望都一点点的给剜碎。
臣是臣，君是君。
姬沫看向屋外的那些侍从，眼里的光芒慢慢的暗淡下去。
“臣参见王上！”姬沫字语铿锵的说道，身子直直的跪了下去，膝盖与大理石冰冷的地板接触发出的声音让文政心头竟有些颤抖。
姬沫跪在地上，没有看到文政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心痛。
“我既然坐上了这西秦将军的位子，那么就一定会有所作为！君是君，臣是臣，臣以后定当认清自己的身份！”姬沫说道，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用心头血给说出来一般。
“如此便好。”文政冷冰冰的说道，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姬沫。
姬沫跪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寒气顺着膝盖不断的袭向姬沫的身体，连着心脏一同冰冷了起来。
“王上，现在的确是不应当攻打北燕。”姬沫说道：“现在气候严寒，实在是不应当攻打北燕。”
“攻打北燕不是为了去灭了这个国家就算是胜利，而是我们要想办法把危害降低到最小，这样的话西秦也能积攒实力去攻打南楚啊。”姬沫说道。
她知道自己想的这些文政自然也可以想到，只是文政不愿意去做，姬沫虽然不知道文政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去攻打北燕，可是姬沫会全力去阻止。
文政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微微侧身看了姬沫一眼，心中却是想要把姬沫给扶起来。
“你本不该回来，这里不适合你。”文政突然说道，他想要姬沫离开，他不想要姬沫再毁灭在西秦的斗争中。
姬沫跪在地上，没有任何言语，可是心里却是无尽的酸楚，她现在就是一言难尽，当初是想要离开，那是因为她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承担了太多，杨帆就是一座大山，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现在放不下的责任，完成杨帆的遗愿她才能真的放下吧。
“外面的风雪太大，等到来年春天，臣亲自带兵攻打北燕。”姬沫跪在地上说道，虽是下跪，骨子里的倔强却无半分折损。
文政高高的站在姬沫跟前，目光幽邃的看向远方，站的冰冷。
“王上……“姬沫轻声说道，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觉得一切在文政看来都是徒劳吧。
姬沫膝盖有些疼，心里觉得无比的压抑，就像是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肩膀上，让姬沫有些透不过气来。
“等到这场风雪停了，你就即刻前往南楚。”文政冰冷的说道，语气里容不得半丝拒绝。
姬沫心脏微微颤了颤，知道这是文政最后的退步了。
“谢王上。”姬沫跪伏在地上恭敬的说道。
文政居高临下的看着姬沫，不想再说些什么，一双眼睛幽邃的化不开。
回不去了，不是吗？
姬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的这个朝乾殿，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姬沫！”文寒突然叫住了姬沫，刚刚姬沫和文政在大殿里的谈话他也听到了些许，心里不由得有些愤怒。
“当初为了把你给送出西秦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么？”文寒怒气冲冲的问向姬沫。
姬沫面色顿了顿，有些失魂的看着文寒，道：“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文寒面色冷峻，看着姬沫，心中的愤怒却无处发泄，生生的憋在嘴里实在是说不出口。
“你确定你要带兵去北燕？”文寒看向姬沫仍旧是带着些许愤怒。
“之前你在东齐的战场上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有什么事都有杨帆将军给你顶着，现在你想要去带兵攻打北燕，你觉得可以吗？”文寒有些愤怒的问道。
“怎么不可以？”姬沫反问道。
“北燕而已，我为何不能带兵攻打？你看看这个西秦还有几个将军可以带兵上北燕？孟武算是一个，可是那又如何，一个将军攻打一个国家可能吗？”姬沫一连串的质问让文寒逐渐冷静下来。
“你跟我来！”文寒一把拉起姬沫直接扯着姬沫的手腕向西秦王宫外面走去。
文寒显然是愤怒了，一项稳重儒雅的文寒很少发怒，这一次次的失望，确实是让文寒彻底失去了对姬沫的耐心。
姬沫被文寒给甩到了马上，未等姬沫直起身文寒便直接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马颠簸的很厉害，姬沫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扭在了一起，周围的景象飞快的从自己身边闪了过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姬沫有些头晕的问向文寒。
“我带你去见一见杨帆！”文寒说道，手里的马鞭没有停止，马匹跑的十分快，姬沫身上的旧伤没有完全愈合，此时也都纷纷的撕裂开来。
“文寒！放我下来！”姬沫有些愤怒的吼道，她不想去见杨帆，不仅仅是因为她内心的愧疚，更多的是因为无颜面对了吧。
文寒没有听姬沫说的，依旧是十分迅速的带着姬沫来到这将军墓。
将军墓里埋葬了西秦历代以来功高的将军，杨帆就埋葬在这里。
将军墓里的将军看着文寒来也没有阻拦，十分识相的打开了石门，文寒把姬沫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十分的粗鲁。
姬沫知道文寒此刻一定是怒发冲冠了，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要去面对杨帆，此刻的她实在是没有资格。
“文寒！”姬沫奋力挣脱开文寒，发丝尽乱，无比的狼狈，身上的伤口微微渗着一些血迹，把白色的衣衫给染透，如同冰雪里盛开的傲梅。
“我们两个以后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不需要你管！我做什么也希望你不要阻拦！”姬沫冲文寒吼道。
“你有什么事要去完成那么你便去完成！我们两个不相干！我不是姬沫，也不是什么西秦王后！”姬沫有些决绝的说道，眼里却有泪水在不断的打转。
“我是霁越！西秦将军！”姬沫说道：“你我二人没有任何瓜葛！”
文寒拉着姬沫的手顿了下来，一双眼睛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最终失去光芒犹如一摊死灰。
“杨帆将军就在里面，见不见随你！”文寒说道：“想必杨帆将军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也会觉得无比的失望吧。”
文寒的眼睛多了一些嘲讽，道：“我记得你当初对孟凡说过绝路都是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过去的。”
“西秦将军，你现在就是再把自己向绝路上逼！”文寒说道。
“你我二人的确是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文寒一脸的平静，就犹如第一次见面时给姬沫付下一块金子一般的平静。
姬沫低下头，泪水滑落，本就该这样，当初她本就是孤零零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即便是侥幸得到的东西拿在手里也是无比的不安。
索性失去了所有，不给自己留有丝毫余地，这样以后也就不必再担心有什么会失去的吧。
文寒看了姬沫一眼，一身男子装扮此时有些凌乱，衣衫单薄的让他看着都觉得冷，可是相比这天气，冷的更是人心。
“我要离开了，你随意。”文寒跃上马背，没有等姬沫直接驱使着马飞速的离开。
姬沫孤零零的站在将军墓的入口，双眼迷茫的看向里面，漆黑一片，仅有的几支火烛燃烧起来也仅仅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块地方。
了 这个将军墓此刻就像是一个黑洞，空荡荡的像是要把姬沫直接给吸进去一般，姬沫的步伐有些沉重，双手扶在石门上，紧紧的抓紧，心里翻江倒海。
“将军是要进去？”守门的侍卫问向姬沫，觉得这个西秦将军实在是奇怪，明明是布衣出身，难道这个墓里还埋着她的至亲不成？
姬沫没有回答，可是脚步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她承认她一直在未能给杨帆将军守孝祭拜而觉得愧疚。
所有将军的牌位前都摆放着祭品，都是后人的参拜，尤其是孟氏家族的祭祀物品更是多的让人咂舌，可是杨帆的牌位前仅仅只是放了几支香。
孤零零的烧着，冒出了几缕单薄的烟。
杨帆将军满门抄斩，没有后代，如果姬沫算是的话，也是从来没来过这里上过一炷香。
将军墓的大门沉重的关上，这个将军墓最重要的是安静，一般情况下这个门都会给合上，姬沫也没有多少在意。
关上门的将军墓此刻就像是一个大的坟墓，里面虽有烛火在焚烧可是姬沫却觉得周围的环境越发的冰冷。
烛火摇曳，地上斑斑驳驳的黑影在四处闪烁，姬沫握紧拳头，此刻青铜剑并不在他的身边，她没有任何武器。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个将军墓里应当有数十名刺客或者说是杀手。
姬沫收起心里的悲伤立刻警惕起来，原本是跪倒在地上慢慢的站起身。
这个烛火暴露了姬沫的位置，姬沫本想给掐灭，可是这只烛火摆在杨帆的墓前，吹掉实在是太大的不敬。
敌人在暗而姬沫在明。
姬沫站在烛火的笼罩下听着周围的动静，时刻准备着和这些人厮杀起来。
忽然，一滩液体流向姬沫，从四面八方而来，姬沫的鞋子尽湿。
姬沫看向四周，接着周围烛火的光可以看出四周都是这种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