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从没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这样可怕的眼神。
那眼神当中蕴含着的冰冷与凉意，令她不禁想起一个人。
一个应该已经不在这世上的死人。
“你不是什么少夫人，你是卫芷兰，你是卫芷兰那个贱人！”洪氏仿佛见鬼一般，嘴唇发白，牙齿发抖，整个人瞪大了眼睛，不住后退。
卫鸿泰闻听此话，当即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然后赶紧转头向卫芷兰请罪：“少夫人恕罪，内人精神不佳，难免胡言乱语。”随即吩咐一旁的下人：“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拉下去！”
卫芷兰却淡淡抬手：“慢着。”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不知少夫人还有何吩咐。”卫鸿泰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一副紧张的样子，像是生怕卫芷兰因此动怒。
卫芷兰倒是没有动怒，她只是觉得很有趣。
这满厅堂的人，竟然是洪氏第一个认出她的。
“公子。”卫芷兰知道自己的话远没有云析夜的有分量，所以她并没有继续跟卫鸿泰纠缠，而是转身走回云析夜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仰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公子你看呀，卫夫人好像很是想念六王妃呢。不如，就让她下去陪六王妃解解闷如何？”
众所周知，夜公子与卫芷兰颇有交情。
当初夜公子在宫宴上当众将卫芷兰带走，还一度帮她解围，不少人都曾猜测，这两个人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暧昧关系。
直到卫芷兰殒命，这位兰夫人出现，大家才渐渐淡忘了这些事。
如今卫芷兰在这样的场合提起，多少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还是夫人考虑周到。”云析夜拍拍卫芷兰的手，微微敛眸凝视着她，仿佛这满堂上只有她一个人，别人都是空气似的：“那就照夫人说的做吧。”
他话音刚落，池浩便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带着两名便装护卫，上前架起洪氏便要往外拖。
洪氏这时候总算回过神来，如疯狗一般歇斯底里地嘶吼挣扎：“放开我！别碰我！我不去！”
这还不够，她还对着卫芷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我知道是你！你做成鬼了也不肯放过我们。是你害死我的荷儿！是你！”
卫芷兰听在耳中，不怒反笑道：“公子，看样子这卫夫人真的是伤心过度，精神错乱了呢。”
此时云析夜的脸上已经辨不出喜怒，阴沉得表情引得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让一个疯妇污了夫人的耳朵，是为夫的不是了。”云析夜的手环过卫芷兰的肩膀，捂住她一只耳朵，顺势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同时给池浩递去一个冷厉而充满威压的眼神。
卫芷兰被他这个突然亲昵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不自在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上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道：“等一下。”
池浩立刻带着手下停了下来，并在卫芷兰的示意下退到了一边。
卫芷兰闲庭信步地来到洪氏面前。
洪氏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身体蜷缩成一团，红着一双眼死死瞪着卫芷兰，明明内心充满恐惧，却仍强自咬牙与她对峙。
“卫大人，我有句话想对尊夫人说，你没意见吧？”卫芷兰盈盈一笑，微微侧目看向卫鸿泰。
卫鸿泰低着头，早已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完全提不起精神。
他今日当着云析夜的面儿公然行凶，又被爆出洪氏蓄意杀人，他哪还有什么脸敢在云析夜的面前说话。
“老臣不敢。”卫鸿泰退开两步，给他们挪出地方。
卫芷兰倾过身子，附到洪氏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母亲，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一句话，成功让洪氏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她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卫芷兰：“你……你……”想要说些什么，嘴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是啊，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卫芷兰，我还没有死，怎么样母亲，您开心吗？”配合着轻飘的低笑，卫芷兰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叫人后背发凉：“母亲，我早就跟您说过，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你看啊，现在你的女儿死了，我却好好的活着，母亲，您说，这是不是 就叫做报应啊。”
“你！”洪氏一股心火涌上来，刚张了下口，忽的脸色一变，居然当众吐出一口黑血来。
幸亏卫芷兰躲得快，不然那血就要溅到裙子上了。
白裙子呢，脏了可不好洗的。
“是你，就是你！”洪氏一边大口大口往外呕着血，一边伸出她枯瘦且沾满血污的手，试图去抓卫芷兰。
卫芷兰冷眼看着，并不动。
直到洪氏的手伸到她面前，眼看便要够到她时，她轻轻巧巧这么一侧身。
洪氏当即失去重心，扑倒在地。
卫芷兰居高临下地冷睨着脚边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洪氏，眼底闪过锐利寒芒。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当日她九死一生自天牢归来，洪氏联合卫芷荷与卫芷菊对她挖苦讽刺打击嘲笑，试图想将所有罪名叩到她头上。
结果最后呢？
最后就是卫芷荷趴在地上，拖着一身恶心的排泄物，向周围的每一个人求救。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还能重新看到这样令人身心舒畅的场面。
三姨娘，我发过誓，一定会为你报仇，现如今我总算说到做到了。
你就安心的去吧。放心，芷梅那边，我一定会尽全力保证她安然无恙的……
“老爷，救我！”
耳畔传来洪氏濒死的呼救，卫芷兰低头一看，洪氏身下，已被鲜血浸透。
她重病在身，又受了这么大刺激，如今是怒火攻心，即便华佗在世也难救了。
卫鸿泰大约是知道这些，又或者觉得洪氏罪有应得，只是不忍地看了洪氏一眼，便低下头没有做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