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看了看眼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萧懿,年少建立起来的情谊纯粹而深厚,所以即便当年得知他们不是亲兄弟,甚至是仇人后,两人依旧能释怀以兄弟相称。
当年的变故来得来突然,萧懿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就已经被推上了皇位。
萧衍一直对他有些愧疚,所以才没有在他登基之后就撒手不管任何事情,而这一帮,就是十几年。
他几乎是看着萧懿如何一步一步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君王的。
萧衍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连慕容瑾都没有,其实他很感谢萧懿,感谢在那个时候,萧懿信任他,也替他扛了所有流言蜚语。
这也是他至今仍未撂担子带着妻儿归隐山林的主要原因。
此时他看着萧懿脸上的嘲讽,蹙眉道:
“这只是我与阿瑾的猜测,已经同骠骑大将军打过招呼了,若有情况,他与陈阳会立即将消息汇报于朝廷。”
这些年萧懿很想面面俱到,但总感觉力不从心,萧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可偌大的国家,几千万人口,即便是皇帝,也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能无一遗漏呢?
萧懿听到萧衍已经安排好了江南那边的事宜,微微呼了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着严厉:
“朕……”
萧懿一出口便顿住,他在萧衍容祈等人跟前,从不以“朕”自称,看来是愤怒之极,才失口了。
他立刻改了口:“我每年都派使者前往番邦之地送去诚意与友好,他们就是这般回应的?实在太嚣张了!”
萧懿与萧文帝和萧远不同,他不会刚愎自用,也深知只有在和平的情况下才能让国家昌盛,百姓安乐,因此在位期间十分致力于与邻邦建立友好关系。
甚至不惜出钱出力,派人远渡重洋,与那些番邦国王商议通商,放宽制约商人的条例,为的就是给农、工、商注入新的商机和技术。
有时候那些自以为是番邦人不接受,萧懿还心平气和地告知使者要有“三顾茅庐”的耐心,可谓是诚意十足。
有些会接受,有些天生就有着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的番邦贵族们,则不冷不热地打发了大萧的使臣。
萧懿在外交这件事上,可谓是态度端正,姿态极好,即便遭到拒绝,他也会想着至少两国也能以“进水不犯河水”相处。
可此时听到萧衍所言,萧懿忽然有了怀疑:自己努力想要建立关系的举动,在有些人看来,更像是卑微得没有脾气!
萧衍见萧懿愤愤不平的模样,有些恍惚,以为看到了年少的萧懿,于是眉头舒展开来,对他说:
“皇上息怒,据我所知,这几年大部分番邦国家都处于内乱或战争之下,他们想要打大萧的主意,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懿闻言一怔,眼中那两团怒火瞬间熄灭,心想,对了,前些日子他还收到有几个交好番邦国家不远万里的求助信。
然后再想起这几年听到的关于番邦之地的情报,确实没有几个国家有这个精力远渡而来攻打大萧。
不仅要有成千上万你的船舰、水军,还需要有强大的物资支援,而海上变化无常,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情况时常发生。
若不是筹划已久,早有预谋,一般决策者不可能同意发起这样凶多吉少的战争的。
思及此,萧懿不由点了点头,认可萧衍的说法。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气得失去理智说的话,面上有些发烫,清了清嗓子问萧衍:
“三皇兄的意思是,那几个番邦人并不是所属之国派来的?”
萧衍自动忽略萧懿欲盖弥彰的干咳,随后简要地说:
“战争带来的不仅是恐慌,混乱,死亡,还有疾病。”
一般大型的瘟疫,都是伴着战争而滋生的。
萧懿恍然大悟,但随即又疑惑:
“若是如此,睿表哥应当会收到风声,封锁江南沿海一带的港口,不会让番邦人上岸的。”
这么些年他派出番邦的使臣虽不是每次都能带回好消息,但也没有白跑一趟——把眼线安插在当地。
因此一旦对方有异动,就能将消息尽快送到离得最近的两江大营统领——蒋睿手上,再由蒋睿上传朝廷。
然而最近萧懿并没有收到关于哪个国家瘟疫横行的情报,若没有国家爆发瘟疫,那为何会有刚好得了病的人偷渡至大萧呢?
萧衍也与慕容瑾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将他们谈论的结果说了出来:
“不排除是有人借题发挥,蓄意为之。”
萧懿顿了顿,不由地想起凌希。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萧衍一眼,当年云城鼠疫,虽无证据证明是凌希所为,但是因出现的时机过于蹊跷,且追溯不到病源,但他们心中都有猜测。
不过凌希已经死了十几年,不可能死灰复燃地再故技重施!
萧懿对自己此时草木皆兵行为感到可耻,于是重新理清了思路,但却得不到合适的结论。
他皱了皱眉:“那会是何人所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引起民众慌乱么?”
萧衍闻言也皱起眉头,“敌暗我明,目前掌握的信息与线索太少,尚未可知。”
而且他想不明白,京都与江南相隔甚远,幕后之人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萧懿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随后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沉声道:
“无论是谁,向无辜百姓孩童下手,实在是太卑鄙残忍了!”
是啊,想必是实力微弱之人,才会躲躲藏藏,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萧衍越是深究,越是觉得没有头绪,于是他干脆先将那个神秘幕后之人放在一旁,问萧懿:
“近来京都可有出现类似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