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在京都散播天花,引起民众恐慌或者造成病亡,皇宫都不会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宫里有皇帝与皇后等身份尊贵之人,但正因如此,要在宫里的这样密不通风的戒备中动手脚,十分艰难。
若是在市井投放就不一样了,京都乃国都,除了京都的百姓,每日进出京都的人有无数,人多口杂,更容易得逞。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心怀不轨的人舍易求难呢?
还有姑苏城那死在狱中的番邦人和狱卒。若不是萧衍与慕容瑾正好在姑苏,那么陈阳就会按照惯例,将第一个死的番邦人的尸首火化处理。
如果这个番邦人就是病源,那陈阳这么做这样就相当于将病源扼杀在摇篮中,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所以,萧衍与慕容瑾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究竟是因为琉璃阁,还是像容祈所言,是有人借琉璃阁之手,刻意为之?
偌大的御书房,寂静无声,所有人皆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天色渐暗,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萧懿是否传晚膳,众人才从沉思回过神来。
皇上要用膳,其他人理应回避,然而萧懿却率先开了口,留了他们用晚膳。
虽不合乎礼数,但谁让萧懿金口玉言,自然也没有人有二话。
晚膳之后,萧衍与慕容瑾打算在此事明朗之前留在宫中,一来是为了萧雪,二来也可协助萧懿。
卢嫣也请愿留下,助慕容瑾一臂之力。
于是宫禁落锁之前,容祈只身一人离开。
慕容瑾抬头望着夜空里的那轮明月,皎洁的月光将周遭的云层照出了一圈圈光晕,煞是好看。
在这同一片夜空下,江南姑苏。
这几日,郡守府的大门几乎快要被踏破了,直至深夜,陈阳一身官服仍未脱下,袖子已经压出了褶皱,而他依然挑灯提笔,将这几日姑苏城的情况写下。
当他将毛笔放下时,抬头望着窗外月光时,思绪不由地飘回到萧玥尸检的那夜……
萧玥没有丝毫犹豫说出“天花”二字时,陈阳还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上次慕容瑾明明说尚且未能确定,怎的萧玥就能如此笃定呢?
当时陈阳的第一反应是,这小郡主靠不靠谱啊?
毕竟萧玥才十岁,可能医学知识丰富,但实践经验缺乏啊!可别给诊断错了,白白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可是当萧玥一边指着尸体出现的现象,一边淡定地跟他与蒋睿一一讲解的时候,陈阳旧知道即便他再想逃避,也无处可躲了!
因为就连他这个外行人,看过几篇关于天花的记载之后,当时听到萧玥的解说,发现那些尸首出现的迹象,还真是无一不符合天花的症状,因此由不得他不想面对了!
而在那夜之后,陈阳精疲力竭回到郡守府,彻夜未眠,都在想该如何采取措施应对这穷凶恶极的天花瘟疫,睁眼到天亮。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驱散黑暗时,仿佛拉开了某场大型戏曲的帷幕。
陈阳还未从自己在脑子里整夜熬出来的浆糊清醒过来,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只好起身,一边听着下属汇报一边更衣,就在他更衣的短短的时间内,敲门声就没有停过,下属每次的禀报,都能让他穿衣的动作一顿。
陈阳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在他辗转难眠的夜里,姑苏城已经出现了近百名疑似天花的患者。
一旁的夫人见他脸色难看,虽不知此事有多凶险,但看到陈阳脸色突变,她体贴地替愣住的陈阳整理衣冠。
接下来,天花患者的人数以倍增长,他一边忙着封锁姑苏城,一边向附近城镇寻求帮助,一边与蒋睿商讨应对之策,一又要安抚民众……
忙得焦头烂额,也丝毫不见成效。
得病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安与暴乱也此起彼伏,没有消停过。
为了不让天花扩散出去,陈阳每日亲自带人守在城门,放话若是想硬闯,就踩着他的尸体逃出去!
此话一出,虽起不到威慑作用,但陈阳好歹做了那么年姑苏城的父母官,他话已至此,姑苏百姓也不好真的杀了他而逃走。
只是繁华的姑苏城,短短几日变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大牢,每个人脸上的神情灰暗而绝望,犹如困兽,放弃了挣扎与反抗,等待死亡的到来。
思及此,陈阳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他为官几十年,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无力。
不过好在,有那三个小祖宗。
在天花瘟疫爆发的第一天,原本陈阳以为需要供着的位祖宗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告诉姑苏城的百姓,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姑苏,而是会留下来,与他们共进退。
虽然他们是孩子,但身份特殊,一番话竟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虽不知姑苏百姓是真的相信,眼前那个大言不惭的小郡主真的能找到医治他们的方法,还是觉得有他们在,朝廷与慕容瑾就不可能不管姑苏城……
陈阳脑子里乱得很的时候,思绪被打断了:
“老爷,该洗漱歇息了!”
来人是他相守几十年的夫人,他们两人膝下并无儿女,但感情却丝毫不受影响。
以前陈阳偶尔还会想,没有孩子是一种遗憾,然而到了今日,他倒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孩子。
陈阳回过神来,唤了人将要送往朝廷的信交给他。
熄了灯之后,陈阳还在迷迷瞪瞪地想着事情,他刚放松了神经,想要进入睡梦中时,便听到了一阵阵敲门声。
再睁开眼,没想到已经天亮了。
门外下属禀报:
“大人!二位世子和郡主来访!”
陈阳一怔,立即起床更衣。
萧昀萧玥和容笙这几日一直在城里帮忙救治病患,不比他空闲,这会儿突然来郡守府,想必是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