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撵走三房
虽然屋子里坐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朱氏的脚伤还没有好,她在芷青的搀扶下站在屋子中间,声音不大,但却显得铿锵有力:
“老爷尸骨未寒,家里就出了这个事,好不让人痛心。老爷在的时候一直说家和万事兴,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背叛他。”
朱氏一张张脸看过去,当她的看到三太太的时候,视线在三太太那张紧绷着的脸上停住了。
三太太自知理亏,就算再会狡辩也没有办法狡辩,人被捉住了,东西被充公了,还有二少爷把古董卖给高品实的罪证在手。
“看来这个家早晚有一天要散。”朱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泪光闪烁,朱氏实在不想看见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天,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这个家迟早会散。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气氛显得有点紧张,大家都在想,莫非大太太想分家?
“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趁现在大家都在,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丽珠见母亲长时间不开口,忍不住对母亲说。其实丽珠这么问是有用意的,她最好分家,拿了自己应得的一份家产之后就可以跟姑爷两个在外面买一处宅子住下,过富贵闲人的生活。
朱氏没有理会丽珠,只见她转向潘氏,一脸严肃的说:
“你儿子、女婿做的‘好事’你也都看见了,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别人生的儿女能帮父母分担忧愁,我们家到好,非但不能帮衬父母承担责任,居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偷出去变卖,供自己挥霍。老爷的东西早晚会留给子孙,你们难道就这么急着想要老爷的东西,每个月的月例不曾少了你们,每年的红利也不曾亏了你们,你们居然还要做贼偷老爷的东西,说出去束府的脸面可就都丢尽了。三太太,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就这么没有见识。”
婧姝想,大太太如果不是气急了,不会说这么重的话,当婧姝朝三太太看去,见她正在垂泪。
“反正现在都是我们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潘氏呜咽了起来。
朱氏看着哭哭啼啼的三太太,冷哼了一句,不徐不疾的说:
“人都说慈母多败儿,因为老爷多疼了点三爷和四爷,你就不开心,三番五次带着儿女们闹,好好的孩子们都让你教坏了。”说到这里,朱氏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
“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挑唆孩子们做的,大太太如果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跟孩子们无干。”原来潘氏想顶下所有的罪名,不知大太太会让她如愿以偿吗。
也是潘氏平时为人太刻薄的缘故,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她说话。无论二太太还是四太太,全都不做声,一切都听凭大太太发落。
“你以为有你一个人顶下所有的罪名我就会放过你吗?”朱氏说。
“看来大太太非赶尽杀绝我们三房不可了。”潘氏冷道。
“如果我要赶尽杀绝的话,这回子已经报官了,岂容你在这里喝五邀六!”朱氏厉声道。
众人见大太太铁青着脸,犀利的目光像两道闪电似的,朱氏一向都不严自危,当她一脸威严的时候,不由得让人觉得害怕。
“三太太,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知悔改,既然这样,那么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理应守望相助,但你做出来的事实在太令我寒心,孩子们不懂事,你做娘的难道也不懂事?二少爷屡次惹是生非,如果不是家里出钱替他平息事端,他都坐了几回牢了?风闻我要抄家,你就让五姑爷把从老爷屋里偷来的古董花瓶等物转移出去,还好我早有准备,五姑爷一出府就被捉住了。孩子们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赖你这个做娘的包庇、隐瞒、护持。你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惜命,我还顾念亲情,我既不会杀你,也不会剐你,你带着纹茜、纹艾两个去家庙住吧,至于二少爷也两位姑爷,我也替他们找了个妥当的去处,让他们去庄子上住。等明年老爷一周年祭的时候,你们再回来。”说完,朱氏定定的看着三太太,问她:
“怎么样,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疑义吗,如果有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免得到时候又说我不近人情。”
潘氏低垂着头,小声说:
“既然是大太太的安排,我难道还敢说不是吗。”
“哼哼,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刻薄寡恩,就算事到如今也还是这样,我就是狠不下心,如果我狠得下那个心的话,还会留你在府上?”
“大太太的心还是太软,如果换了我,是不会再留这些有辱门庭的东西在府上的。”林氏道。
彩靳见母亲这么说,生怕惹恼三太太,那样的话就又是一场争吵,她在母亲耳边小声提醒:
“娘,你少说两句,现在有大娘出面,你只要看着就行了。”
林氏知道彩靳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朝她笑了笑。
“二太太可真会替人说好话。”潘氏道。
林氏呵呵笑了笑,说:
“我是个热肠子,三太太如果有什么想让我帮衬的,不妨直言,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我一定会帮三太太。”
“哼哼。”潘氏冷笑了笑,看着林氏,说:
“不用二太太操心,我不会劳烦你,只要二太太不要落井下石就好。”
林氏笑道:
“原来我在三太太心里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
“难道不是吗?”潘氏冷道。
林氏看着潘氏点了点头,感慨的说:
“你果真是个厉害的。”
“大家彼此彼此。”潘氏道。
二太太跟三太太斗了会儿嘴,朱氏就让人把三房的人带下去了,临走的时候二少爷大模大样的踱到朱氏跟前,高声对她说:
“大娘,你难道不知道瓦片儿还有翻身的时候这句话吗,今天我们三房的人栽在你手里,不代表将来你们不会栽在我们手里,做人最好替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连退路都没有。”
朱氏见二少爷这么说,微笑着道:
“你的话我记住了,你快去吧,庄子上不比在家里,既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如娇美妾,如果二少爷熬的住,也算造化了,将来二少爷一定大有作为。”
二少爷耻高气扬的说:
“伽蓝寺门口的许半仙早就给我算过了,说我这个人命格极佳,如果在乱世我就是一代枭雄,可偏他娘的不是乱世,我想做枭雄都没办法做,不过大娘你放心,世道早晚一天会乱,朝廷在边境屡吃蒙古人的败仗,等朝廷被蒙古人打败了之后就是天下大乱,那个时候我束星达就是一代枭雄。”
“好,好,你是一代枭雄。”朱氏笑道。
众人也都在窃笑,为二少爷的无知而幼稚。
潘氏见儿子这样,恨的直咬牙。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哎——”潘氏哀叹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婧姝见三太太这样,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很想儿子继承祖业,但无奈三爷、四爷很讨老爷喜欢,她的舐犊之情叫人动容。可潘氏到头来居然是这个结局,那都是因为她太争强好胜了,她的所作所为叫人觉得不快。
三房的人就这样被大太太撵了出去,他们既没有闹也没有吵,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难怪四太太会念着佛说:
“阿弥陀佛,这些人总算知道悔改了。”
林氏好奇的看向颜氏,问她:
“四太太何出此言?”
颜氏笑道:
“如果他们不知悔改,肯定会大闹,仗着他们人多势众,说什么都要闹一场,但现在却不是这样,可见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林氏冷哼了一句,道:
“我看不见得吧,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林氏说话尽管难听了些,但婧姝觉得还是婆婆说的对,人是很难改的,真正能痛改前非的人那得要有多高的智慧,多好的悟性。
此时丽珠忍不住问母亲:
“娘,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朱氏诧异的看着她,道:
“什么准备怎么做?”
丽珠顿了顿,似乎正在做着某种犹豫,不过她很快就又开口了:
“娘,我要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反正现在已经闹出来了,不如分家吧?”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自有分寸。”说完,朱氏转向婧姝,笑呵呵的说:
“这次又多亏四少奶奶,如果不是四少奶奶想的这么仔细,布置的这么缜密,我们没有这么容易扳倒三房。”
“大娘过奖了,到底大娘比我仔细,也比我考虑的深远。”婧姝淡淡的说。她不想大娘当众夸赞自己,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婧姝走了之后,颜氏忍不住好奇问朱氏,四少奶奶想了什么好办法扳倒三房的人,朱氏把缘故对大家说了,大家也都说四少奶奶果然心思缜密,十分聪明。
原来婧姝早就料到除了二少爷之外,三房那边的人都偷过老爷的东西,婧姝告诉朱氏,他们不笨,肯定已经猜到大娘你想抄家,而万一让我们抄到他们屋里有老爷的东西时那就不好了,所以他们必然会把东西转移出去,二少爷是个浪荡子靠不住,三太太不会委派他去,六姑爷在三太太面前彻底失去信任,三太太更不会用他,唯一用得上的人只有五姑爷,只要我们派出人,在前门后门偏门守着,就一定能人赃俱获。这就是为什么贾缶和吉祥会捉住五姑爷的缘故。
至于控制二少爷那就更简单了,婧姝让木头扯了个谎,说柳花胡同来了几个扬州瘦马,二少爷好这一口,岂会不上当。
“没想到婧姝越来越能干了,完全把三房那边的人握在鼓掌之间,无论他们做是,想什么,要什么,她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就是真本事了。”彩靳颇为感慨的说。
“四姑娘说的是,我发现四少奶奶绝不是等闲之辈,她如果要是个男人,不是宰相就是士大夫。”颜氏笑道。
林氏见大家都夸婧姝,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却谦逊的说:
“婧姝毕竟年轻,凡事还要大太太多担待些,我知道大太太一直把婧姝当亲生女儿看待,这是婧姝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朱氏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林氏,笑着对四太太说:
“你看看,她说我把婧姝当亲生女儿看待,她难道不是吗?她如果没有把这个儿媳妇当亲生女儿看待,又怎么会说这种只有为娘的才会说的话,说到底最幸福的人是二太太,娶了这么一个人品模样才学做人都一等一的儿媳妇,岂不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大太太又胡说,我哪有这么好的命,说起来,这些人里头最好的是大太太你,二姑爷比谁都强,听说他开的绸缎庄日进斗金,快赶上我们家自己开的绸缎庄了,这才用了多少时间,半年时间都不要,二姑爷就把营生做的这么好,着实令人感佩。”林氏不失时机抬举起了大太太。
丽珠前面见众人都夸婧姝好,正不受用,绷着脸坐在那里生闷气,彩新见了她的样子,知道她正在妒恨婧姝,想刺她几句,彩新正欲开口,见娘说二姑爷怎么好,丽珠脸上的神情马上变了,展颜而笑,兴奋的说:
“不是我黄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们家那位别的不行,在营生上的确很有天赋。”
朱氏啧了啧嘴,道:
“你还说你没有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你都快把姑爷夸到天上去了。”
“娘——”丽珠见母亲呛她,老大不高兴,朝母亲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彩新见丽珠这样,既像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丽珠听:
“哎,我是没那福分的,所以我还是先回家了,瞧瞧我们家妞儿怎么样了,出来大半天不知妞儿醒了没有。”
“姐姐要回家,我跟你一起回去。”彩靳说。
“好,咱俩一起回家。家里清净多了,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你跟我斗,我跟你斗,从今以后我们终于有好日子过了。”彩新笑着说。
林氏嗔怪彩新说话没有分寸,颜氏帮衬着说,三姑娘没有恶意,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此时丽珠发表了自己跟四太太截然不同的意见:
“四娘你可别这么说,人家的肚子功夫也是好的。”
“二姑娘又说笑了,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我也走了,不知那两个丫头在家里怎么样了。”颜氏起身离座。
丽珠知道四太太有心帮着彩新,边快步朝屋外跑去,边没好气的说:
“四娘你别见人下菜碟,怎么说我和她都是一样的,我是嫁出去女儿,难道她不是,见别人的丈夫强了点,她就不受用,我最看不惯这种小肚鸡肠的,我这人心软,不说埋汰人的话,不过要是真的惹急了我,我可就要说出不好的话来了。”
彩新和丽珠从小不和,见丽珠这样,她就冲着丽珠离去的方向说:
“二姐姐千万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不妨直言,我这个人有点油盐不进,既不吃软,也不吃硬,无论明的还是暗的,我都孝敬得起。”
丽珠听见身后彩新的声音,站在花坛边上,冷笑着说:
“咱们可真是姐妹,你的性子和我的性子还真像,我这个人呢也是油盐不进,既不吃软也不吃硬,无论明的还是暗的,我也都孝敬得起。”
“哦,如此看来,我和二姐姐还真的很像。”彩新要走上去跟丽珠理论,被彩靳拉住了,彩靳一个劲劝姐姐算了,回家去吧。
丽珠哼了哼,道:
“是啊,我和你很像。”
“束丽珠,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好像天底下的人都不如你似的,你才是世上最好的。”
“束彩新,你也没有变,我嫁出去这么久,回来一看,惊讶的发现,你跟从前一模一样,见了人爱理不理,好像别人都欠你似的。”
“哈哈,如此看来,我们两个还真的很像。”
“姐姐,快别说了,我们回家去吧,妞妞现在肯定已经醒了,她醒了见不到娘,就要哭了。”
彩新被妹妹拉走了,丽珠见人都已经走了,她还留在这里骂又有什么意思,一扭头愤愤的跑开了。
两位小姐之间的龃龉在太太看来有点幼稚可笑,颜氏摇着头笑道:
“二姑娘、三姑娘到是一点没变,她们从小就这样。”
“这样才不好呢,都老大不小的人,也不知道改一改身上的坏毛病,丽珠我已经说了她几次了,但这丫头就是不听,哎——”朱氏叹息着说。
“我们家彩新也不好,怎么说丽珠也是姐姐,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可以跟姐姐顶杠,还是四太太说的对,她们两个太像了。”林氏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芷青跑来说:
“大太太,三太太他们已经去了。”
朱氏站在廊下,看着雕刻着蝙蝠、莲花等物的影壁出了会而神,幽幽的说:
“希望他们能痛改前非。”
“大太太,随他们去吧,他们改也好,不改也好,说到底都是他们自个的事。”林氏如此安慰朱氏。
颜氏也过来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朱氏这才点着头,笑道:
“正如丽珠所言,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就有清净日子过了,所以我的烦忧就显得太累赘,你们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