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沸反盈天
孙浩然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种种迹象表明，孙浩正已逃之夭夭。
“我早就发现事情不对，我早就发现了。”尽管孙浩然预先就看出苗头，觉得孙浩正会这么做，然而当不幸真的发生了之后，孙浩然还是十分懊丧。他让阿财备马，一定要把孙浩正追回来。
主仆两个各骑一匹快马去追孙浩正。
吉祥家的一直负责秋香院那边的事务，这天她见孙大公子带着老的那个奴才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两人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着急，可能阿财走的慢了点，孙浩然催促他走快点。
“孙大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孙浩然低着头走的很快，见前面忽然被一个人挡住了，忙停下匆忙的脚步，笑了笑，说：
“我有一点急事要出去一会儿。”言毕，孙浩然一刻都不多耽搁，带着阿财朝前跑去。
吉祥家的还想叫住他问些什么，但见两人走的这么急，就算叫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停下来。
“不行，我得把这个事告诉四少奶奶。”这么想着，吉祥家的就来到婧姝屋里。
吉祥家的来的时候，婧姝刚从四太太那边过来。今天见过小柔了，照四太太吩咐的劝了小柔几句，小柔发了一通脾气，哭着说，如果谁还敢在她面前提那个人，她就去死。
“四娘也真是的，她那个女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逼小柔嫁给他，这不是害了自己的女儿吗？”彩新说这话的时候颇为不平。
“哎，四娘这次真的做的过了，刚才小柔的样子连我看了都觉得心疼，她宁死也不肯嫁给那个人，我想四娘就不要再逼她了，如果把小柔逼急了，真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彩靳摇着头说。
婧姝见了小柔的样子才知道四太太有多荒谬，小柔宁死都不肯嫁，她这个做母亲的难道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女儿的感受吗。原来天底下再慈祥的母亲也有做傻事的时候。
“我看四娘这次真的把小柔逼急了，小柔刚才的样子已经很好的证明了她对孙公子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勉强让两人在一起，将来痛苦的人还是小柔，四娘怎么也不想想强扭的瓜不甜。”婧姝道。
“可不是，况且——”彩新刚说到这里，廊下的小丫头掀开门帘进来禀报：
“吉祥家的来了。”
婧姝见吉祥家的这个时候来，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她现在来干什么？就在婧姝疑惑的时候，吉祥家的已经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忙不迭说：
“三姑娘、四姑娘、四少奶奶，我刚才见孙大公子带着那个叫阿财的老奴忙忙的跑了出去，两个人走的很急，老奴跑的慢了点，孙大公子还催他跑快些。至于那位孙二公子，从早起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他，不但不见他的踪影，连两个随从都不见了。”
“什么，他们都走了！”彩新先是一脸惊讶，随后换了一副神情，对彩靳和婧姝笑道：
“他们走了岂不干净，我们不是早就巴望着他们走吗。”
“姐姐难道不觉得两人走的有点奇怪吗，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走了，成何体统？”彩靳觉得两位孙公子要是就这么走了的话，简直一点风度都没有。
“管他呢，只要走了就干净，婧姝，你说是吗？”说完，彩新扭头看向婧姝，她吃惊的发现婧姝居然一脸紧张。
“不好，孙二公子可能卷款潜逃了，孙大公子肯定是去追他的那个堂兄弟的，两位姐姐，我想去秋香院那边看看。”
“婧姝，我跟你一起去。”彩靳立即表态要跟婧姝一起去。
“卷款潜逃，你的意思是，孙二公子骗了三房那边的钱拍屁股走路了？”彩新带着疑惑的口问婧姝。
婧姝朝她点了点头，边披了件银鼠皮的大氅，边说：
“孙浩正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敛财，刚才去四太太屋里的时候，四太太对我说，前天孙浩正去过她那里，她给了他一百两纹银，我想这是孙浩正在我们这里骗的最后一笔钱，他拿了钱之后就逃之夭夭了。”
彩新实在愤懑难平，握着拳头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咬着牙道：
“孙家欺人太甚，当我们束府的人都是冤大头，骗局层出不穷，我看他们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姐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先跟婧姝去秋香院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彩靳也觉得着急，万一那个孙二公子真的卷款潜逃了，三房那边的人岂不要闹翻天，如此府上又不得安宁。彩靳是一个息事宁人的人，她最不喜欢争斗，所以总是一味谦让别人，为的就是避免争吵。
当婧姝一行来到秋香院的时候，见孙二公子屋里空空如也，一应包裹细软都不见了，屋子拾掇的干干净净，像没有人住过一样，而孙大公子屋里则是另一番景象，一样东西都没有带走，如此正应了婧姝的猜测，孙二公子卷款潜逃，而孙大公子跑出去追了。
“看来那位孙二公子肯定是连夜逃跑的，否则怎么会一个人都不知道，连住在隔壁的孙大公子都不知道。”彩新说。
“吉祥家的。”
“四少奶奶。”吉祥家的见婧姝叫她，走上前来。
“你让吉祥骑一匹快马去追孙大公子，追上之后对他说，四少奶奶让他回来，有要事相告。”
“是，四少奶奶。”吉祥家的一向都很听婧姝的话。
“婧姝，你想怎么样？”彩新见婧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不过她觉得好奇，就算把孙大公子叫回来，又能起到多少作用呢，现在关键不是叫孙大公子回来，而是找到孙二公子，因为卷款潜逃的人是他。
“只有找回孙大公子我们才有希望，至于那位孙二公子，我想他早就已经跑远了，我们再也追不回来。”婧姝一脸无奈的说。
“真是家门不幸，怎么会出这种事，要是让四娘知道她的宝贝女婿跑路了，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说到这里，彩新叹息了起来。
“是啊，四娘还盼着能撮合女婿和女儿呢，没想到她那个女婿根本就是来骗钱的，现在不但骗了四娘的钱，而且还骗了五姑娘他们不少钱，我听说连大少奶奶和二姑娘都下了本呢。”彩靳越想越害怕，一场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临了，胆小的彩靳始终捏着一把汗。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吉祥和孙大公子一个都没有回来。彩靳急的连晚饭都吃不下，婧姝只能安慰她。
“四姐姐别慌，相信吉祥很快就会回来了，就算吉祥不回来，孙大公子也肯定会回来。”
“你这么肯定？”彩靳不相信看着婧姝。
婧姝朝她点了点头，说：
“孙大公子不会像他的堂兄弟那样一走了之，这是一个负责人有担当的人。”
“哎，但愿如此吧。”彩新唉声叹气的说：
“现在三房那边还不知道孙浩正跑路了，瞧着吧，等这些人知道真相后，首先就去四娘屋里闹。”
两位孙公子不见了的消息迅速在府上传递，待纹茜他们知道后，气得脸都绿了，潘氏急着要去找四太太，被纹茜死活拦住了。
“娘，你这回子去不是时候。”
潘氏瞪着眼睛对纹茜说：
“那你到是说说，什么时候去才是时候？她女婿拿了我们的钱跑了，我不问她要问谁要？”
“你先别嚷嚷，静观其变，下本的人不止我们几个，二姑娘和大少奶奶也下了不少本进去，得知孙浩正那个混球跑路之后，难道她们会不急？”纹茜对潘氏说。
此时束星达骂骂咧咧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呼小叫：
“姓孙的不是人养的，拿了我们的钱远走高飞，我派几个人过去把他追回来，往死里打，看他今后还敢欺负我们吗。”说完就要往外跑。
潘氏和纹茜死活把束星达留下，潘氏急的直骂：
“你这回子逞的又是哪门子能，他早就已经跑路了，还哪里追得上，你快给我回来，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就是孝顺我。”
“二哥快进来坐下，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万一孙浩正不是卷款潜逃怎么办？再说就算他拿了我们的钱跑了，这还不是有四太太吗，姓孙的是她的女婿，我们可以去问她要。”纹茜真不愧是一个精明人，连后路都想好了。
束星达气咻咻的说：
“怎么不是卷款潜逃，大家都在说姓孙的卷款潜逃了，只有你说不是，我看你这是犯傻。管他三七二十一，找几个人过去把他找回来，打一顿之后让他把我们的钱还回来了事！”言毕，束星达又要往外冲，又让潘氏纹茜等人死活拖住了。
“我的祖宗啊，你就别给我添乱了，难道你还嫌我不够烦吗？”潘氏欲哭无泪，儿子总是不争气让潘氏觉得很为难。
“二哥，快进来坐下，你妹妹说的对，我们现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是坐在家里静观其变，听说孙大公子的行李都在，他应该还会回来，等他回来之后我们过去问了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田方道。
“你说的容易，万一这是那两个孙混蛋做的遮人耳目的幌子怎么办，一个把行李带走，一个没把行李带走，造成一种一个去追另一个的假象，其实两个人是一伙的，早就拿了我们的钱远走高飞了。我们现在这样，跟等死又有什么区别，我看你们这些人都是脂油蒙了心的，一个个蠢不可言，居然被两个骗子骗了，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去追赶，只知道坐在家里发牢骚。”束星达没好气的说。
纹茜冷道：
“我们都脂油蒙了心，就你睁着雪亮的眼睛，那么我们被他们两个骗的时候，你那双雪亮的眼睛怎么不亮了？”
束星达被纹茜呛了一口，嗫嚅着吞吐了一下，嗡声道：
“你别消遣我，我知道在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做哥哥的。”
纹茜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她拉着潘氏，哽咽道：
“娘，你看他说的还是人话吗？这些年如果不是我在里头护持他，帮衬他，照拂他，他能像今天这么自由，恐怕早就坐了不止一次牢了。”
束星达在外面屡生事端，每次出了事都是纹茜替他消灾解惑，他说这种话，对纹茜来说太刺耳了，难怪会把纹茜气哭。
潘氏边安慰女儿，边数落儿子，束星达觉得坐在这里实在没有意思，边骂边跑了出去，气的潘氏追到门口训了他几句，他的嘴才干净。
“娘，你快进来吧，别跟这种人怄气，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实在不值得。”纹茜扶潘氏在椅子上坐下，见母亲气的脸都白了，对站在地下的红拂说：
“去我屋里把养心丸拿来。”
“是，姑娘。”红拂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拿来一个楠木锦匣，打开匣子一股清凉如薄荷的味道直沁心脾，纹茜捏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深褐色丸药送到潘氏口中，说：
“别嚼碎，含在舌头下面，让它慢慢化掉。”
“我的心噗噗直跳，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憋的我好难受。”潘氏说。
纹茜让红拂收起匣子，边替潘氏揉着胸口，边说：
“这丸药很管用的，我心气不顺的时候也会吃一丸，觉得齿颊生香，一股冰凉的气息直倾脑门，让人精神为之一爽。娘，我扶你到逍遥椅上躺下，你歇会儿。”
潘氏含着养心丸，在纹茜的搀扶下坐到逍遥椅上躺下，纹茜又让小丫头拿着美人捶替太太轻轻捶着腿。潘氏长舒一口气，说：
“世人都道养儿好，其实那些人哪里知道生女儿的好处，儿子终究不贴心，只有女儿才最贴我的心。我多亏有你们姐妹，否则早被那个混账东西活活气死了。”
“你理他干嘛，好也是他的，不好也是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他不存在不就好了。我看是你想的太多，管的太多，理的太多，个人都有个人的命，他那样不是谁害的，是他自个不珍惜所以才这样的，有一句话叫作自作孽不可活。身为束府二少爷，他什么时候知道体面了，整天跟一些市井泼皮破落户厮混在一起，哪里像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不是别人害他的，分明是他自找的，他又能怨得了谁？”
潘氏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见纹茜这么说，默默点着头。过了会儿，对纹茜说：
“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我半边身体总是觉得麻麻的，特别晨起的时候，麻得特别厉害，非得在床上躺一会儿，让小丫头替我捶着，直到捶得不麻了才起身。”
纹茜说：
“上了岁数的人耽搁不起，明儿个让张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潘氏点了点头，又对纹茜说：
“你二嫂子算是废了，前几天张大夫来给她复诊，我见四下没人，就问他，二少奶奶这样将来会否落下病根吗，张大夫对我说，病根肯定落下了，以后在子嗣上恐怕会很艰难。”潘氏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充满哀伤。
纹茜见母亲这样只能又劝她：
“二少奶奶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孩子，到三四个月大的时候就没了，这也是天意如此，说明她命中注定没有孩子，这怨不得谁。”
听了纹茜的话，潘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女儿说的不差。
母女两个莫非已经忘了，二少奶奶这样，里面还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如果不是纹茜出主意说趁现在老爷快不行了，二房的两个儿子都不在，索性豁出去闹它一场，二少奶奶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但母女两却说这是天意，怨不得别人，这话要是让二少奶奶听见了恐怕气的要吐血。
朱氏得知两位孙公子前后脚不见之后，满腹狐疑，实在不明白这兄弟两个怎么会这样。婧姝跟她打包票，孙大公子还会回来的，朱氏将信将疑，几个人一直等到亥正时分还不见孙浩然回来。
“好了，他们拿了钱跑了。”朱氏无奈的摊了摊手。
丽珠的脸一直绷着，她可是下了大本的，整整三百两纹银呢，难道就这样被孙浩正那个混蛋拿走了，丽珠死活都吞不下这口气。她碍于母亲在前，不好发作，只能把怨气出在婧姝身上。只见丽珠铁青着脸，走到婧姝跟前，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婧姝的鼻尖，咬了咬牙，好像婧姝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唾沫星子都喷在婧姝脸上，蛮横不讲理的问她：
“你说孙大混蛋很快就会回来，现在都已经亥时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亏我娘还这么信任你，你总是在我娘面前谎报军情，又挑唆着我娘做这个事，做那个事，你的那几两小心思难道我还会不知道，无非是想拍我娘的马屁，让她老人把你当个好人看待——”
婧姝做梦都没有想到，丽珠会把愤懑和不瞒发泄在她身上。还好大太太是个明理的，底下的人也都替她说话，丽珠才知道收敛，婧姝也不至于那么难堪。
然而就在丽珠无理取闹的时候，府上一下子鼎沸了起来，孙大公子回来了。
婧姝再一次用自己精准的判断力向所有人证明了她的智慧。丽珠自觉没趣，讪讪的走开了，扬言要去找孙大混蛋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