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火烧眉毛
“四太太，你好啊。”纹茜一进来就冷嘲热讽。
小荣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热情的说：
“五姐姐，你来了。”
纹茜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除了颜氏和小荣之外，没看见小柔，就说：
“七姑娘呢？”
“出去了。”颜氏道。
“该不会做了亏心事躲起来了吧？”
“冤有头债有主，小柔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参与其中，你别冤枉她。”颜氏沉声道。
“哼。”纹茜哼了一句，款款的走上前来，在颜氏左手边的宽背椅上坐下，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开门见山的说：
“你女婿跑路了，你知道吗？”
颜氏绷着脸，说：
“不知道。”
纹茜朝颜氏看了看，冷笑了起来：
“你是他岳母，怎么会不知道。”
“我早就已经不是人家的岳母了，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还想搓和他跟七姑娘吗，怎么说不是人家的岳母？”
“我一早就说过死活都不让你妹妹再嫁去孙家，我哪里还好意思做人家岳母。”
“四娘，你的口风改的也太快了吧，前一阵子我还听说，为了搓和七姑娘和孙浩正，你去请四少奶奶帮忙，想让她做这个说客，你这回子又说没这个事。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四娘也会打谎，真令人刮目相看啊。”说完，纹茜用眼角的余光朝颜氏乜斜去。
“五姑娘，你也别在我面前打官腔，怎么说你是小辈，我是长辈，长幼尊卑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娘该不会没有教过你吧？”颜氏说。
纹茜愕愣了一下，想，别看她平时唯唯诺诺，一味只知道点头说是，没想到也这么厉害。
小荣见母亲终于知道反抗了，在心里替母亲叫好。
纹茜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拍边上的杌子，铁青着脸，没好气的说：
“你女婿贪墨我们的钱怎么办？”
颜氏绷着脸说：
“孙浩正贪墨你们的钱自然问孙浩正要去。”
纹茜噌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涨红了脸，说：
“我不管，你得替你女婿把贪墨我们的钱还上。”
颜氏见纹茜争锋相对，也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道：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贪得无厌，又怎么会被骗？”
纹茜眼珠一瞪，冷哼了一句，大声道：
“我不管，反正是你女婿贪墨了我们的钱，我们不问你要问谁要去？”
“这到怪了，还能枉杀好人？先前二少爷不知兴出多少事，一会儿强抢民女，一会儿抢人字画，他兴出这么多事情来，还不是拿家里的钱替他打通关节，事端才平息下来，照这样看来，那些花在二少爷身上的钱又该算在哪个头上，总不见得算在大家头上吧？”颜氏毫不示弱，跟纹茜算起了旧账。
纹茜自觉理亏，但她可不是这么容易罢休的，只见她咬了咬牙，冲颜氏吼道：
“我去告诉老爷，让老爷评评这个理。”
“你要告就去告吧，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老爷气的背过去，那可都是因你而起，跟别人无关。”说完，颜氏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纹茜。
纹茜做梦也没有想到，四太太居然也会耍无赖，今天真是撞邪了，纹茜气的呼呼直喘。
小荣在心里暗自点头，为母亲的勇敢和机智叫好。
只见小荣走到纹茜跟前，心平气和的说：
“孙浩正已经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至于他贪墨五姐姐的钱，说实话就算把人追回来也不一定拿得到钱——”
纹茜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小荣：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对我说，这个黑锅我背定了，扯你娘的臊，就算要背黑锅，也是你们四房的人背，而不是有我们来替你们背。”
“我不知道什么黑锅，白锅，我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哪个贪墨了你们的钱问哪个要去，没的到我这里来胡闹。”颜氏嗡声道。
纹茜气得绯红了脸，对颜氏说：
“四娘，这话可是你说的？”
颜氏绷着脸坐了下来，正视着纹茜：
“是我说的。要不五姑娘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去报官，反正你们手上都有当时写下的文契，虽然孙浩正逃跑了，但白纸黑字的文契还在，这就是罪证，有这个在手，难道还怕打不赢官司。”
纹茜这些人多好面子，万一告到官府，丢的可是他们的脸。纹茜也是欺负四太太平时胆小怕事，所以才敢这样，没想到四太太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简直比大太太都还要厉害，这让纹茜有点傻眼了。她气呼呼的对颜氏说：
“好，好，咱们走着瞧，看到时候你这个做岳母的要不要承担责任，你若识趣，现在就乖乖的把钱给我，其实也要不了多少钱，统共才只有五六百两银子，你若不识趣，我就告到大太太那里去，看大太太怎么说。”
颜氏一脸冷然，笑看着纹茜，慢悠悠的说：
“五姑娘想怎样悉听尊便，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是孙浩正贪墨你们的钱，不是我——”
纹茜像疯了似的打断颜氏，厉声质问：
“孙浩正还不是你女婿？”
“他是不是我女婿还真的不好说，他五年没有上我们家的门，你七妹也五年没有去婆家，不知道你七妹还算不算孙家的人，如果孙家已经不承认你七妹是他们的人，那么孙浩正也就不是我们家的女婿。”
颜氏这番话逻辑缜密，让纹茜再也挑不出错来。
“四娘，没想到你也是个厉害的，今日可真叫人刮目相看啊。”纹茜说着咬了咬牙。
颜氏微笑注视着她，边点头，边说：
“咱俩彼此彼此，五姑娘也是女中豪杰，底下的人都说若五姑娘是个男人，不是文臣武将就是富商巨贾。”
“哼，哼。”纹茜被颜氏狠狠的呛了一口，只有哼哼的份。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冰玉的声音：
“四太太在家吗？”
小荣见冰玉来了，赶紧说：
“冰玉姐姐，我娘在屋里呢。”
冰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纹茜想自己脸上肯定很不好看，背过身去不让冰玉看见，其实眼尖的冰玉早就已经看见满脸愠怒的五姑娘。
“你怎么来了？”颜氏问冰玉。
冰玉笑了笑，说：
“四少奶奶让我过来问太太拿一样东西。”
“你们奶奶屋里什么东西没有，偏我们这里的是好的，她就要来要。”小荣见纹茜在侧故意这么说，其实小荣巴不得把东西借给婧姝，只是如果太大方的话，纹茜肯定会想，你们四房二房果真好的穿一条裤子。为免去纹茜不必要的嫉妒，聪明的小荣才故意不耐烦的说。
冰玉讪讪的笑了笑：
“八姑娘若不肯借就罢了。”
颜氏道：
“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非你们家奶奶也缺钱用，来问我借，我可没这么多钱借给人家。”
这话让纹茜觉得特别刺耳，她边一阵风似的走出去，边没好气的说：
“四娘别指桑骂槐，你若不把我们的损失补上，明儿个我还会来。”
“你天天来吧，这样我就补给你了。”颜氏冲着纹茜的背影说。
纹茜一只手掀着帘子，站在门口，看着颜氏，冷笑着说：
“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哼！”纹茜重重的哼了一句，甩开门帘跑了出去。
等她走了之后，冰玉长舒一口气，对颜氏笑道：
“五姑娘好犀利呢。”
小荣见纹茜走了，才请冰玉坐下：
“她一直都是犀利的，刚才是怎么对我娘的，你如果看见了肯定会吓一跳，她现在还年轻，若再长几年，跟三太太简直一模一样。”
颜氏笑道：
“她是三太太生的，不像三太太像谁，难道还会像我这个木头？”
“四太太说笑了。”冰玉笑道。
“底下的人不都说我是木头人吗？”颜氏道。
冰玉见四太太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想，肯定五姑娘给她气受了，所以才这样。
“娘，她人都已经走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我没气，我如果连这点都受不了的话，恐怕早就死在那些人手里了。从今以后我寸步不让，他们如果再来逼咱们，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冰玉见颜氏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知道纹茜肯定因为孙浩正的事情而来，其实她也是因为这个事情而来。不过见颜氏正在气头上，冰玉不好冒冒然开口，生怕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荣见冰玉站着不说话，问她：
“你不是说你们家奶奶让你过来借一件东西吗，四少奶奶要借什么？”
颜氏见小柔这么说，方才想起冰玉此行的目的，呵呵笑了笑，说：
“我气糊涂了，居然忘了姑娘的来意，你说吧，你们家奶奶要问我借什么？”
冰玉笑道：
“我们家奶奶没有东西要问太太借，她是让我传话来的，刚才见五姑娘在这，不方便说，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们家奶奶要问太太借一个东西，其实不是。四太太，四少奶奶让我告诉你，孙浩正贪墨的钱大太太会补上，大太太已经跟另外一个孙公子达成协议，我们不追究孙浩正贪墨的钱，他们也不追究三少奶奶的死因，两相扯平。若有人来闹，你就让她去问大太太要钱，大太太说过会给的。”
听了冰玉的话，颜氏和小荣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母女两个一定要冰玉坐下，小荣又让穗儿给冰玉上茶，冰玉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礼遇，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无奈母女两个的热情让她难却。
颜氏朝冰玉伸出一个手掌，愤懑的说：
“这个人在你前面来的，一进来就兴师问罪，跟我要钱，见你来了她才走，我想她拿不到钱终究不会死心，待会肯定会纠结她的母亲还有二姑娘、大少奶奶等人再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如果她们再来闹的话，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四太太放心，这个事大太太已经揽下了，如果她们再来闹，你就推给大太太。大太太说等她们去她那里拿钱的时候，一定拿几句重话好好训斥一下这些利令智昏的人，如果不是她们这么贪财怎么会上孙浩正的当。”
小荣诧异的问冰玉：
“这话是大太太说的？”
冰玉正式的朝小荣点了点头：
“这话是大太太对我们家奶奶说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站在边上。”
小荣展颜笑道：
“这下可真的放心了，有了大太太这句话还怕她们胡搅蛮缠。”
“八姑娘说的是。”冰玉道。
颜氏叹息着说：
“这次是我看走眼了，其实我也是哑巴吃黄连，姓孙的那个混账东西从我这里也骗了不少钱过去，我见他对小柔念念不忘，以为他是个重情义的，没想到他在我面前那一套全都是装出来的，可见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我们家小荣有眼力界。小荣一早就跟我说过，孙浩正只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家伙，我没有信她，还说她小人家子的懂什么——”
“娘，你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小荣道。
“是啊四太太，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嘛，最主要的大太太愿意把事情揽下来，那些人就算再想闹也闹不起来，大太太早就把话挑明了，说如果哪个敢闹的话，贪墨的钱不会补给他。”
颜氏感激的点着头，问冰玉：
“我知道如果不是四少奶奶替我们说好话，大太太是不会这么做的，你回去之后替我谢谢你们家奶奶。”
冰玉大咧咧的说：
“我们家奶奶不会计较这些个，四太太不要往心里去。”
“听你的口气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家奶奶暗地里帮衬我们，在大太太跟前说好话，所以大太太才把事情揽下的，我这就跟你回去，当面谢你们家奶奶。”小荣说着就要走，还让穗儿给她换衣服。
冰玉哪里肯依，她边起身离座，边朝门口走去：
“姑娘要谢我们家奶奶的话，改日再谢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冰玉姐姐慢点，等我穿了衣服跟你一起去。”
冰玉把小荣拉到椅子上让她坐下，说：
“我的小姑奶奶，你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谢她吗，你这不是难为她吗，你仔细想想我的话究竟说的对不对？”
小荣是个聪明人，一想就懂了，她对冰玉笑道：
“还是冰玉姐姐聪明，考虑问题比我周详，我若这回子当件正经事似的跑去谢四少奶奶，不就等于告诉那些人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的人是四少奶奶吗，如此那些人不就要恨四少奶奶了吗。”
“八姑娘真是冰雪聪明，难怪我们家奶奶一直这么夸八姑娘。”冰玉笑道。
三个人说了会话，冰玉说还有事就走了。
等屋里只剩下母女两的时候，颜氏终于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小荣见了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娘，你这是怎么了？”
颜氏边流泪边说：
“小荣，娘差点铸成大错，你姐姐险些毁在我手里，我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会相信孙浩正那个混账东西的话。”
“娘你别哭，被你这么一哭，我心里也怪难受的。”
颜氏见小荣的眼圈红了，擦去脸上的泪，对小荣说：
“我是心里难受所以才这样，哭过之后觉得舒服多了，你别替娘担心，娘没事。”
小荣乖巧的点着头，但仍然担心娘会有事：
“不如我们到四姐姐屋里去坐坐吧，坐在家里怪闷的，我怕娘又要胡思乱想。”
颜氏笑道：
“也好，就依你的，反正你姐姐也在四姑娘屋里，我们去喊她回来吃午饭。”
“穗儿，把衣架上银鼠皮的那件大氅拿来，给太太换上。”
“是，姑娘。”
颜氏看着忙碌的穗儿，对小荣笑道：
“冬梅不在可忙坏穗儿了。”
此时穗儿已经拿了衣服出来了，她边替颜氏换上，边说：
“能服侍太太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一点都不觉得累。”
“这丫头的嘴好甜，比冬梅、玉香都要甜。”说到这里，颜氏忽然问小荣：
“怎么这几天都没有看见玉香？”
小荣笑了笑道：
“她娘快要不好了，前几天她哥哥来接她回家，她家去了，就在昨天她哥哥进来说，玉香的娘没了，他进来替妹子拿换洗的衣物，说等断了七再让玉香进来。我见人家是亲生母女，就答应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等断了七再进来也太久了。”
小荣笑了笑：
“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这么办吧，如果姐姐要用，就让穗儿去服侍她，我没有人服侍也使得。”其实小荣有事瞒着母亲，玉香的哥哥进来说他们家玉香要跟母亲的灵柩一起去河南，等到了那边之后就给她结一门亲，让她嫁人。
小荣对玉香的哥哥说，玉香才只有十三岁，等过两年再嫁人都来得及，为什么这么急，玉香的哥哥吞吞吐吐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在小荣的一再追问下，玉香的哥哥才说玉香不想进来服侍主子了，她宁愿回老家嫁人也不想再做丫鬟。
听到这里小荣就全明白了，自从姐姐上次打了玉香之后，小荣发现这丫头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就预感到玉香可能想出去，后来发生的事情印证了小荣的猜测。
不过这个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母亲，因为母亲还在为孙浩正的事烦心，小荣不想加重母亲的负担，等适当的时候再慢慢告诉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