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夜黑的漫无边际,远处传来两声狼嚎,使得夜越发的静。
卧龙山的偏房,在浓雾之中露出来的轮廓仿佛潜伏在深夜中的巨兽,等待着时机把敌人一口吞没。
窗外,两道身影在快速移动。
他们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错开。
忽然,前头那个稍矮的影子停下脚步,后头的影子紧跟着停了下来。
“与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刻。”庄莘抬首忘了眼天色,“等不到了,我们必须马上走,要不然,换岗的队伍就要到了。”
霄佔穿了身与黑衣融为一体的夜行衣,不解低喃,“彩凤她……”
霄佔是真的不懂,明明那么想要离开卧龙坡,又为何在约定的时间迟到呢?
庄莘隐藏在一个草堆里,瞥了霄佔一眼,明了他所担忧的东西,宽慰道,“或许她忽然改变心意不想要离开了呢?”
霄佔紧了紧背上包袱的带子,坚定道,“我们现在就走。”
庄莘报以一笑,两人向山外快速的移动。
山门是个巨大的拱桥形,四周没有一个人看守,给两人的出逃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庄莘的心情逐渐雀跃起来,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虽然未来的路也十分艰险,但总比如今动不动被刀疤强迫好。可多了彩凤这个变数,使得她情绪多少有些烦闷。心底隐隐觉得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在庄莘的手触碰到大门的时候,忽然,周围火光大盛。
庄莘下意识的抬手挡住眼睛,眯着眼向光源望去。
刀疤高大的身形从阴影处走出,目光阴戾,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片刻,两人便被百十个拿着弓箭的人给死死包围住。
霄佔立马把庄莘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刀疤,步步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庄莘表情冷淡,手却攥得死紧。
怎么会这样?明明计划已经万无一失,刀疤又怎么会发现?
老天似乎为了映证她的想法,下一秒,娇弱的彩凤从刀疤身后出来,嘴角勾起的浅笑似乎是在嘲讽庄莘的无知与愚蠢。
庄莘眯了眯眼睛,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陡然松开,嗤笑一声,对眼前的情况忽然释然了。
霄佔气得瞪直了眼,气得火冒三丈,质问彩凤,“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彩凤摒弃之前柔柔弱弱的模样,讥讽道,“山主,我就知道这两个人不怀好心。山主你对庄莘这么好,她竟然还想着逃跑,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呢?”
刀疤两只手背在身后,眼睛瞪的和铜铃一样大,目光死死的盯着庄莘,眼里的怨气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千言万语只能够化作一声叹息。
“姐姐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霄佔还是不相信,那个有一双和姐姐一样清冷明亮双眸的女孩,那个亲了他一口的女孩,那个说她害怕的女生,死在了他心里。
彩凤柔柔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嫉妒,“自从我进了卧龙坡之后,生是卧龙坡的人,死是卧龙坡的鬼,山主是我的主人,我当然是听主人的话,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进山之后,山主可曾亏待过你半分,你们竟然想要背叛山主!罪无可赦!”
林二奸笑一声,继续摇着他的羽扇,悠然开口,“老大,我看这两个人流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直接杀了。”
刀疤瞥了他一眼,大步走到庄莘面前,庄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刀疤沉声,“为什么要走?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庄莘嘴角微勾,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你可曾问过我愿意待着这个地方吗?”
卧龙坡,一群马贼。
难道也要让她当马贼才行吗?
“这里有什么不好!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有什么不满意!”刀疤冲着庄莘怒吼。
庄莘沉默,觉得这样的争辩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培养感情的话都是骗我的是吗?”刀疤眸中寒光扇动。
庄莘继续不答,只是一双沉静的眼睛继续盯着他。
林二冷哼一声,见刀疤迟迟不动手,焦急催促,“老大,这样的女人我们山上有的是,和她纠缠做什么?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霄佔护住庄莘,在她耳边快速的说道,“姐姐,等一下我杀出一条血路,你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
庄莘抿唇,“你傻吗?”
“不是,这件事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把彩凤捡回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这条命,是我霄佔欠你的。”霄佔说着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眼眶微红。
本来是可以离开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庄莘掐了他后腰一把,恨铁不成钢道,“你也说你欠我的一条命,所以更不能随便死,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提什么死不死的,真是没出息!”
霄佔抹了把眼角,吸了吸鼻子,赞成的点头,“我都听你的。”
刀疤从背后缓慢的拔出刀架在庄莘脖子上,全程……庄莘没有眨一下眼。
在庄莘眼中,卧龙坡中的这些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群魔鬼,一群能够动的杀人机器。
“求我,我就放了你,不过……只是放你一个人,你的侍从,必须死。”刀疤一字一顿道,庄莘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特别了,他喜欢的紧,即使知道她背叛了他,但他还是不想就这样杀了她。
杀了,可就没有了。
庄莘翻了个白眼,垂眸扫了眼他的剑,硬气道,“要杀就杀,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一旁看戏的众人惊了一瞬。
特别是彩凤,她从没有见过哪一个人被剑架在脖子上还能够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难道她真的不怕死吗?
刀疤冷笑一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把刀收了回去,“有脾气,但我想看看,你这脾气能够坚持几天!你求我,我能够保你不死,但你不愿求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霄佔紧张的抓住庄莘的衣摆,庄莘安抚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也很好奇,我能够坚持几天。”
刀疤仰天长啸,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那好!全部人给我听着!庄莘再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山主夫人!而是一个能够随便任你们轻贱的奴婢!你们可以任意的使唤她欺负她,但是不准弄死!”
林二脸色骤变,他看庄莘不爽已经很久了,不仅是因为她的眼神实在是太令人不舒服了,还因为他们卧龙坡杀人习惯杀人灭口,留下一个庄莘还有霄佔,总觉得会有变数。
本以为老大玩庄莘玩几天便腻了,却没想到老大竟然对庄莘越发的有兴致,发现她要逃跑竟然还不杀了她?
“老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庄莘背叛了卧龙坡一次,便会背叛第二次,难不成我们要处处防着她?而且让庄莘逃出去了,我们卧龙坡的位置岂不是暴露了?老大,这实在不妥啊。”林二苦口婆心的劝说。
刀疤抬手阻止他继续说,冷呵道,“偌大的卧龙坡还拦不住一个女人了不成?而且,我是老大你是老大?”
林二一窒,识相闭嘴。
庄莘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目光渐渐被尖嘴猴腮的林二所吸引。
这个林二当真是奇怪,每一次都想要置她于死地,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三年奋斗奔小康,一朝回到解放前。
庄莘与霄佔又被丢回了第一次来的那个柴房,月光从乌云之中露出头来,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