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
月影迷迷糊糊的斜靠在木门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仿佛要在脏污的青石板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这几日,她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昨日发生之事。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做了这么多,即将要永远陪伴在将军身侧的人,怎么就成了阶下囚呢?
她放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做了这么久的事儿功亏一篑!
呵,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她马上就要被送回欲望城。到时候关于她的事迹必然也会传到小仙儿的耳朵里。
她没有出来过还好,至少还能够在寻芳阁里头一直当个一等女使。可她出来了,那便不一样了,如今她回去,是犯了错被人遣送回去的,她的头上明晃晃挂着耻辱二字。
小仙儿那样玲珑剔透的人,怎么允许她再跟在她的身边?
以前小仙儿待她的确是极好,几乎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养,可如今她背叛自己主子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小仙儿作为夏衍的母亲,在这一方面的性子上几乎是一样。
小仙儿同样厌恶背叛主子的人。她的行为在众人眼中是不可饶恕的。
那么,等待她的结局便只有一个。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正想的出神,忽然在门口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紧,难道是公子舍不得她 ,来看她了?
她的动作比她的脑子更快,欣喜若狂的望着木门外,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近,她看到的却是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脸。
庄莘瞧见她眼中的恐惧与惊诧,轻笑一声,提起裙裾,蹲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轻缓道,“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庄莘……庄莘!”月影扑到庄莘面前,没有注意到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因为动作太大,结结实实的在地上摔了一跤,扬起一地灰尘。
庄莘用帕子挥了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是给我行礼吗?”
“你不是死了吗?”月影不顾身上疼痛,望着庄莘的眼神仿佛像是看见了鬼,“我明明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悬崖上跌落下去,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庄莘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怕你的!”月影梗着脖子,颈上是一条又一条触目惊心的青筋。
“你不觉得很巧吗?”庄莘没由来的问了一句,惹得月影眉头紧蹙。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月影警惕的盯着她,此时她是被困在牢房之中的罪人,不是寻芳阁一手遮天的姑娘。
庄莘……她再也没有能力对她怎么样了……
“巧到我明知楚风与我没仇,绝对是你捣的鬼却没有揭穿你,而是把本应发配边疆的楚风关押在地牢,而你……则被我留在了身边。后来,我借霄佔之口把我院子中种着断肠草的事儿告诉你。你怕事情败露,果然,心急的拿了毒药便去找了楚风。又恰巧,你在走之前碰见了我。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庄莘说的很缓慢,在每一个重要时间节点上,她都刻意放慢速度,似乎是为了月影能够听清。
但这样的做法,无疑是给月影双重伤害。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在别人的局里,她还自以为聪明的觉得没有人发现她的小心思。
“你是……安和公主?!”说了这么多,月影终于明白,安和公主就是庄莘,庄莘也就是安和公主。
难怪她总是似有若无的感受到来自安和公主的杀气。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原来她落得如此地步都是拜庄莘所赐。
“现在知道也不迟。”庄莘缓缓起身,优雅的拍了拍被尘土沾染到的裙摆,“至少我还留你一条命不是?”
“庄莘!我只恨当初没有赶尽杀绝,没有亲眼看着你死!”月影咬牙切齿,眼珠子差点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
庄莘对她的怨恨熟视无睹,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月影欠她的,怎么做都不为过。
“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庄莘眼眸微深,嘴角带着极淡的笑意,“夏衍在什么地方?”
月影惊得合不拢嘴,身子在微微发着抖,心道,夏衍便是公子,难道庄莘不知道吗?
她转念一想,公子与庄莘接触不多,公子一直以为庄莘死了,而庄莘从未见过公子真实容貌。
所以,两人还没有相认……
一瞬间,她有些热血沸腾。
她恨庄莘,毋庸置疑,她爱夏衍,无可厚非。她想毁了两人的感情,是她此时活下去的唯一冲动。
月影先是一愣,就地坐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轻抬下巴,桀骜的盯着庄莘,“想知道?”
“如果你不说,你会过的比现在更惨。”庄莘威胁道。
她是大梁的公主,镇北将军未来的妻子,她如今想要弄死一个罪人,简直和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月影自诩为一个识时务的,爽利开口,“说的也是,我都到这个地步了,和你对着干,实在不明智。”
庄莘的表情有片刻缓和,只要月影说出夏衍所在,两人之间种种,一笔勾销。
“只是,你心心念念夏衍,那么将军怎么办?”月影悠悠开口,就等着庄莘怎么答。
庄莘把玩着手中方帕,“你不用管我怎么做,你只需要告诉我夏衍在什么地方即可。”
“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竟没想到你是大梁的公主,既然是公主,怎么会流落到花街柳巷呢?而你既然成了和亲公主,便安安心心的嫁作他人妇便是了,还想以前的情郎做什么?”月影眼底闪过嘲弄,更多的,是替镇北将军抱不平。
庄莘没有把她的讽刺放在心上,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事情便是夏衍的下落。
不仅是因为她是真的爱夏衍,还因为夏衍身上的寒毒若是没有药物控制,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药老留下来的医术当中有了灵感,做了迄今以来效果最好的控制寒毒的药。
可惜,她找不到夏衍在哪里……
就算她如今要嫁给镇北将军,两人有缘无分。但只要让她看到夏衍安然无恙,她便心满意足了。
庄莘抬手召来狱卒。
狱卒小跑到庄莘面前,一脸谄媚,脸上陪着笑,“公主唤小的来有何事?”
庄莘指了指一旁的木门,“把锁开了……”
狱卒的笑僵在脸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公主进这肮脏的地方做什么。
“公主要是有什么话和月影说,直接站门口说便是。”狱卒为了不下庄莘的面子,说了句折中建议。
庄莘摇头,再次重复道,“本宫要进去,劳烦你了。”
庄莘都用到劳烦二字,狱卒无论如何都要帮她把门开了。
月影在里头蹙眉,见庄莘要进来,身子往后退了许多,她想不明白庄莘要进来做什么……
她实在是有些被庄莘整怕了,见到她本能的想躲。
庄莘毫不介意牢房里头的脏污,居高临下看着月影,从怀中抽出一个药瓶,在月影面前晃了晃,“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
月影恐惧的往后缩,目光紧锁在她的手掌上,庄莘的医术她是见过的,而且庄莘手狠心辣,她这样说,最后绝对会这样做……
眼看着庄莘一步步逼近,月影终于松了口,“我说还不行吗?”
庄莘停下脚步,静静望着她,等待她的后话,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