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庄莘跟着念了一遍,语气缱绻,意味不明。
不过三个简短的字,冬霜仿佛被凌迟了一遍,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回小姐,如今虽是冬日,但未名湖湖底常年高温,以至于帝京多处湖泊结冰,未名湖依然碧波荡漾。今夜府中挂满花灯,倒映在湖面上,美不胜收,不容错过。”
冬霜深深的埋着头,她曾经听闻庄家大小姐庄莘是个怯弱胆小的草包,可今日一见,她身上哪一点能够与草包挂上钩?她不言不语的模样比自家主子还令人害怕,特别是那双清冷的双眸,仿佛盛不下世间一丁点儿的污秽。
只要看上一眼,便觉得被她看透了心思。
冬霜等待着庄莘的回话,表面上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隐在袖子中的手早就扭在了一起,万一庄莘不答应,她该怎么交差……
“那当然是要去看看的,万一以后没有机会了,岂不是可惜?”
冬霜激动的看了庄莘一眼,欢喜道,“那奴婢现在便送小姐过去。”
“带路吧。”庄莘心忖,庄月未免太心急了,明目张胆的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她的身边,看来她对今晚会发生的事儿势在必得。
既然庄月准备的如此周全,她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月色昏沉,一路上都没有看见什么人。
“你很热?”庄莘瞥了冬霜一眼,零下的温度她额头竟然沁出了汗。
被她这么一问,冬霜更加紧张了,“奴婢……奴婢只是……”
庄莘没有听她说话便把头扭开,显然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兴趣。
冬霜愣了下,大大的松了口气,希望在成事儿之前不要被庄莘察觉到。
未名湖在花灯的倒映之下的确是美得令人心惊,可今日,没有人的心思是在赏景上。
冬霜盯着庄莘的背影,从袖口中缓缓的掏出一根特制的信号烟火。
“莘儿?”一道男声闯进来,冬霜手一颤,又把信号烟火给藏了回去。
庄莘向声源处望去,漫不经心的行礼,“庄莘见过凌王。”
冬霜僵硬的跟着行礼。
萧凌三步并作两步走,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激动的无法言说,“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庄莘恶心的想要翻白眼,但这里毕竟是凌王府,生生的忍住了。
“我有没有事儿和凌王没有什么关系。”庄莘决绝的甩开他的手,“凌王自重。”
萧凌望着她的目光炙热之中带着一丝贪婪,语气依旧不要脸,“莘儿,跟着本王,本王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庄莘眯着眼盯着他,因为吸食五石散而深陷进去的眼窝,苍白的唇色,憔悴的病容。
这样的人怎么还敢给其他人承诺呢?
“凌王怕不是忘记了,你的正妃是我的妹妹。若是凌王不怕凌王妃生气,不妨和我去见下她,在她面前也说一遍?”庄莘美目流转,眼底尽是不屑。
萧凌哑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莘儿,本王是真的喜爱你。而且,你以前不也是经常跟在本王身后说要嫁给本王的吗?”
说着,他的手摸向怀中,掏出一个针脚细密,但是颜色陈旧的荷包,“莘儿,你可还记得?这是你当年送给本王的荷包,本王一直留着……”
庄莘的笑迤逦又纯情,“凌王的记性真不好,只记得我送你这个荷包,却不记得因为这个荷包我差点没了命。”
萧凌脸色一白,喃喃道,“这事儿……”
这是属于真正庄莘的记忆,但如今,她的灵魂在这个身子中呆的越久,她便越分不清两人的经历,前世的记忆更像是一场梦。
当时,她缝制了人生之中第一个荷包,满心欢喜的送去给萧凌,萧凌收下之后,手一滑,荷包落入湖水中。
当时的庄莘爱萧凌爱到了骨子里,明明不会水,却还是尝试着去水里捞,萧凌在一旁冷眼旁观,以观看她笨拙的行为当作乐趣。
站在一旁看戏的庄月“一不小心”踩到她的裙摆。
拾回荷包的她还未开心一秒,便狼狈的落水。
从那之后,她的身体落下了病根。
“凌王,你听过一句话吗?”庄莘望着未名湖上倒影的花灯。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冬霜悄悄的离开。
自从庄莘走后,庄月在宴会之上心不在焉的说这话,忽然间冬霜出现在偏门,她心重重一跳,找了个由头离开宴会。
苏婉儿想要跟上去,被庄月制止,“今天的事儿你就别添乱了,本宫一人可以。”
“怎么回事?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事成了吗?”庄月焦急的询问冬霜。
冬霜把大概与庄月说了,庄月瞪了她两眼,“没用的废物,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未名湖……”
庄月披了件斗篷便赶往未名湖,见两人亲昵的说着说,萧凌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便嫉妒的发狂。
庄莘!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抢我的东西!凭什么全天下的好处都被你占尽了!为什么每个男人都围着你转!
庄莘,你必须死!
冬霜望着两人,忐忑道,“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
“按计划行事。”庄月俯到冬霜耳边,说起了计划。
冬霜神色凝重,频频点头。
而不远处的庄莘并没有发觉危险接近。
“什么话?”萧凌激动的凑近她,莘儿愿意与他聊天了,不就是很好的开始吗?
“人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候通常说明……你现在过的不好。”庄莘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怜悯。
以前的萧凌好歹是帝京四公子之一,如今,不过是个吸食五石散成瘾的废人。
萧凌身上陡然迸发出杀意,“庄莘,本王想要你是给你面子,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你在帝京的名声怎么样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除了本王,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你竟然还不知足!”
萧凌自从吸食了五石散之后,情绪经常喜怒无常,前一秒欢天喜地,下一秒便狂风暴雨。
庄莘清冷目光微敛,下巴轻抬,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一切都看不在眼里,连回话都懒得回了,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儿便是和傻逼争辩。
一人忽然冲了过来,洒了两人一身的酒水。
冬霜立马下跪,瑟瑟发抖,“凌王,庄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凌王饶了奴婢。”
萧凌大口的喘着气,他的瘾又犯了,狠狠的瞪了庄莘一眼,挥袖离开。
庄莘拍了拍身上粘腻的衣服。
冬霜起身,递了帕子给她,“庄小姐先擦擦吧,离这里不远有一间屋子,里面有许多王妃换洗的衣服,宴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如果庄小姐不介意,便过去换一身吧,要不然一直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冬霜一副殷勤的模样,仿佛真的在为刚才的行为赎罪。
庄莘沉吟片刻,“这样也好。”
冬霜展颜笑道,“庄小姐请随奴婢来。”
推开门,庄莘便闻到一股熟悉不过的味道,屏息凝神,表情上不显露出半分。
冬霜把衣服放在床上,扭头出了门,并且静悄悄的把门落上锁。
见外头没有动静,庄莘快步走到桌旁,把迷香给灭了,掏了一颗清心丸服下。
找了个位置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窗外出现一道黑影。
他鬼鬼祟祟的在外头蹲了一会儿才进来,手中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放缓脚步接近床,当手触碰到垂落下来的帷幔的时候,脖子一疼,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站在他身后的庄莘把沾了迷药的银针收起来。
她吹了声口哨,窗边同样出现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