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丫为人朴素,不懂妆容对人的改变,苏芷却是在现代各种PS、滤镜、化妆品中过来的,那妆一化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此时,她不回应那个女人高调的炫耀,只是因为她目前并不知道以她那样的身份竟敢到她面前来招摇。
是否是因为她有了凭仗,毕竟那马车可不便宜,而且朱漆榉木饰彩帷也不是谁人都能用得起的!
苏芷叹息,原以为要过个平和的年,不曾想……
她拉住了赵晋,有些无力地指着她附耳小声地说了一个名字。
赵晋眉稍微挑,也是满满的震惊,但见苏芷脸色不好,连忙安慰:
“娘子无需着急,我立刻命人前去益州府境内通知薄大人,她若是胆敢跟过去,我们便立刻以她拜月教邪教的名义抓捕她!”
见赵晋全都安排好了,苏芷放下心来,靠在他怀里歇息着。
这一路上时间虽不长,但颠簸劳累却也够她受的。
享受着温暖的怀抱和赵晋无微不至的照顾,苏芷睡了过去。
星移物换,长路迢迢,用马车车轮丈量出来的距离终于走到了头!
苏芷不知为何,自从出了南诏境内之后,进入巴蜀之地时,路程稍微平缓些了, 她一路上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娘子,娘子!”待到她迷迷糊糊地听到赵晋的声音时,只见车帘已经掀开。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顿时从赵晋怀中惊坐而起。
第一反应就是:“相公,她跟过来了吗?”
“她离开了!”赵晋扶着她坐稳,见她那般着紧,原本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竟还是在操心那个女人的事。
苏芷眨眼睛。
赵晋又心疼又气,心疼她累成这样,气她如此劳累却还一心惦记着别人。
“哎呀,相公,你快说呀!”苏芷搂着他的手臂轻摇。
赵晋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左手臂已经持续疼了好几日了,不知为何,在南诏最后的几日突然间就成这样了,他寻思着是不是之前没有被治愈的旧伤余毒又复发了。
不过眼下娘子事忙,他不忍心再给她平添波折,便强行忍下了,
皱眉只在一瞬间,苏芷却凭着对他的熟悉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声询问他可还好?
“我没事,只是娘子枕着为夫睡了一路,可一醒来,眼里全然看不见为夫,只顾着招呼别的人!”赵晋不想让苏芷担心便强行扯开话题。
苏芷初始倒没觉得有什么,但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儿:“相公,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我总觉得她不好对付!”
一个能够轻而易举就将自己人解决的女人,这心得有多狠?
出卖起自己人来连犹豫都没有!
关键为了达成目的还两面三刀。
赵晋只知道她在南诏的时候特意跟白泽要了一个进入刑部毁掉黄霞通缉令的机会,当时她划掉的不仅仅只有黄霞一人,其中就有这个女人——平姬。
“既然她没有跟上来,就说明她心里还有忌惮,娘子不必多想!咱们回家了!”赵晋指着锦官城那巍峨高大的城墙。
一切看着仿佛是熟悉的样子,可是心里又空落落的,空了之后的心随着进入古老的城门之中,越过瓮城,那处又开始火热起来。
苏芷特地多瞧了几眼这个离开了许久的地方,她心生叹息。
“回来了,回来了,也不知道咱们的团团圆圆长成什么样儿了!”
“长成什么样儿也还是咱们的孩子!”赵晋扭头,指着城楼下的楼子里围着的一圈人。
云柏是在半路上提前走的,此时已经带着一家人迎了出来。
苏芷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站着一个身村修长的少年,身侧还有一个十三四岁身穿黄衫石榴袄裙的少女,环着双丫髻,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直勾勾地瞧着他们。
看着两人跟赵晋有五六分的相像,她心里动了动,还没等她开口,那边的少女就飞奔而来,一头扑进她怀里:“母亲,大哥,大嫂!”
“灵儿!”苏芷的喉头仿佛打着结,久久才哽出两个字。
没错这个长得清秀可人,眉眼间又带着飞扬的自信的少女便就是那当年那个看到生人都会卷着衣摆低头害羞的小女孩儿。
而那个缓步而来,身高明显蹿高了一大截的少年一身青色儒服,眉深目俊,满身的书卷气。
“煦儿!”赵晋抬手想要摸摸他的手,却在看到他已经及他肩比赵灵还要高时,立刻收了回去。
他的弟弟今年十二,已经长大了,比他离开时长高长大了许多,从今往后也是一个能够担当的男子汉了!
“老太太安好,大人、夫人安好!”
跟着来的还是曾经家中的那些老仆人,这事赵晋先前就说过了,家里也没添多少人,又都不是娇气的人,还忙得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苏芷这个女主人不在,他不希望任何人在她没在的这个时间随意插手他的家务事!
苏芷看了一圈,见连着柳掌柜的、武妹和珍儿都在,与她们一一打过招呼问过好,可看尽了人群也没见着莲藕夫妇,不由蹙了蹙眉。
灵儿一眼看出她的疑惑小声解释道:“莲藕姐姐如今正在梓州县忙活,已经派人给她送信了,只是还没能抽出时间来!还有咱们家的团团圆圆这会儿正睡着了,天儿又冷,柳嬷嬷生怕他们着了寒,硬是不让我们带出来,还说你们为爹为娘的一片心肯定会理解她的!”
苏芷点点头,莲藕是个负责的,要是事情没做好,她是肯定不会走的,但同时她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若是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又知道她回来了,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迎她,故而也理解了。
再说柳嬷嬷,那真是一个操心的老太太了,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
锦官城可比春城冷多了,这温度直线下降了近十度,他们回来的时候,可是一路走一路添的衣衫。
从春城出发的时候,那风虽然吹着,但也只穿了一个夹衣,而进入了大明境内之后,便要加上袄子,回到锦官城,马车上烧上了炉火,就在刚刚下马车的时候,一阵冷风激来,赵晋特意给她系了一个狐裘的披风,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
“孩子不出来是正经,柳嬷嬷说得有道理!”
苏芷想到嬷嬷的性子,她哪儿敢说她没有道理,回头不得唠叨死。
她心里暖乎乎地只是特别的想念团团圆圆,便拉着灵儿问起团团圆圆在家里的情况来。
说起来,他们只比丫丫小两岁不到,丫丫如今快六岁了,她三岁便开蒙,想他们也该是开蒙的时候了,而她和赵晋这个做父亲的却一直不在。
“大嫂放心,你们不在,还有咱们了,团团是由我开的蒙,圆圆就交给了煦儿这个书呆子!”灵儿指了指煦儿。
他被说了,也是一脸温煦的笑,真是像极了他的名字,和煦温和,也像曾经的赵晋一般。
苏芷心里感动不已,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直把赵灵和赵煦都说得不好意思了。
赵灵连忙扯开话题:“对了,大哥大嫂,咱们家的丫丫呢?她……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吗?”
她看了一圈底下的人,又掀了马车在两辆马车里都找了却没看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想她平日里仰着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颗小葡萄似的滴溜溜地转着看她的时候,她就想念她的紧。
“她……留下了!”苏芷的喉头再度收紧,嗓子眼里都是苦味。
“为什么?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赵煦也是十分着紧他最可爱的小侄女。
“灵儿,有些事情……”赵晋心里也难受,不想多提,可此时两个懂事的弟妹却因为太过记挂丫丫的着落竟丝毫不允许他转移话题。
“丫丫很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又认了一个厉害的先生,她便要留下学习,等她学成了,自然就能回来啦!”赵母说着身子踉跄了一下,心里揪得难受,脸上刹那间变白了。
苏芷和赵晋连忙扶住她,她身子有了支撑,竟然一软就晕了过去。
“母亲……”
“娘!”
“娘亲!”
……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苏芷连忙把脉,一家人都围过来了,连声询问她状况。
苏芷细细地把了一回又一回方道:“娘的情况还好,只是身体有些不适,等回头我开些清热去燥的药剂给她喝便好了!”
“可要是没有什么,怎么会晕倒呢?”赵灵说着也围了上来把脉然后点着头:“从脉相看的确没什么,但是……大嫂,娘是不是在南诏遇到了什么事?为何如此郁结不开?”
苏芷点着赵灵的鼻尖笑了:“你呀也是真厉害了,倒没有让鲁老大夫失望,只是把把脉就能知道这么多,不错不错!”
“娘此时只是心中的离愁别绪被突然勾上来,再加上舟车劳顿才会晕倒。其他的事,咱们回去再说,这锦官城的风可真冷!”
苏芷发话了,赵晋挥手,一行人立马起行,只是比刚刚开始的时候又多了一些人,队伍更加壮大了!
回到家中,还是原来的二进院落,在南诏住惯了大大的宅院,如今再来住这个,苏芷没有一丝不适,只觉得这里虽小,却是她的家,她最温暖的港湾,她的根要落在这里。
院子里扎的秋千被擦洗得光亮,墙角处已经掉落了叶子的各色植物,围栏边爬着的腊梅……她的心里更是被塞得满满的。
就连看到光秃秃的葡萄藤和银杏树,心头也是舒服的。
感慨过后,这回家来第一件事情便是直奔后院,跑过月洞门,就听见一声满含浓情的呼唤:“二小姐……二小姐你回来了?”
“快,快,二小姐回来了!青离,青枝,快,快将二少爷,三少爷带出来!”
苏芷循声望去见柳嬷嬷穿着靓青色厚袄双手笼在袖中,看到她时一脸的欣喜,老脸上开出朵朵菊花。
此时还一边跳着脚一边大力地将身后半开着的屋子招手。
“别,别,嬷嬷,我自己进去!”苏芷知道她的孩子就在后面的屋子里,她已经听到他们奶声奶气地唤她娘亲了。
“娘亲,娘亲……”
掀开青帘,就见两团胖嘟嘟的影子扑了上来。
苏芷立刻张开手臂,一手搂住一个。
浓浓的墨香味夹杂着淡淡的奶香味扑入鼻子。
还是原来的味道,她闭上双眼,坐在地上靠在门栏处紧紧抱着,心里满满都是感慨。
“娘亲!”
两个孩子唤了她一声,也乖巧地任由她抱着,没有试图挣扎,还扬着小脸来亲她的脸。
苏芷原本还觉得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脸上尽是脏的,不想让他们亲,以免有细菌,但想到这一年以来,她在梦里都在想念他们,亲便亲了吧!
她听到“吧唧”的声音,幸福像花儿的种子一样从心底的软泥上发芽,长叶,开出朵朵鲜艳的大花。
好美,好美,心里美得快要冒泡!
“娘子!”突然一双硬实的手臂从她的身后伸来拥住她,圈住她怀中的两个孩子。
“爹爹,是爹爹!”两个孩子立刻就闻出了赵晋的气息,异口同声地喊道。
“乖宝贝!”苏芷吻过他们的脸颊,嘴唇颤抖着怎么亲都亲不够。
“爹爹,娘亲,快来看,这是我们画的咱们一家五口!”团团拉扯着两人从地上起来,指着书案上长长的一幅画卷。
“对,这是娘亲,是一只有着漂亮翅膀的鸟,这是我们,三只小小鸟,围着娘亲飞!”
苏芷侧头看去,果然见到画上有一棵高大的树,树干壮硕,树枝虬干有力,树上还画着一个形象的鸟窝,窝上停着一只大鸟,里面有三只伸着脖子的小鸟,她的眼眶湿润了,这些孩子……
“不过不是说一家五口吗?那爹爹呢?”
赵晋看得也是一脸的动容,闻言也瞧着自家的两个大胖小子。
团团挥着胖嘟嘟的手指着画上的树:“喏,这是爹爹,他是咱们家里长得最高的,就像一棵大树一样,为我们遮风挡雨,保护我们……”
“团团,圆圆,你们……你们真是乖孩子!”苏芷红着眼睛,眼中一阵湿润,泪水再也止不住,她抿着嘴,看着赵晋和孩子,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她觉得此时的她应当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