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兄弟也是出自京城世家,家中如今还有亲戚在内阁任职,可谓极其煊赫。
但不妙的也正是他们煊赫的家世,早就被有意篡夺皇位的摄政王看上,暗中联络了薄家的人。
只是薄家人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保皇派,但另一派却是以支持朱锦睿为守的摄政王派。
而这薄之云的兄长薄之平便是其中之一。
“薄之平,这个名字好生耳熟!”青离惊呼。
“没错,他就在巴蜀之地任职,上次孟将军的军营出事,便是他出了大力气!”
他的官职可比薄之云高多了,正二品的巴蜀总兵,一方封疆大吏,手握重兵。
朱锦睿如今能够在巴蜀之地这块儿呼风唤雨,很大的程度就是因为有了他相助。
“所以夫人不敢接受薄大人的好意?”
“他们是兄弟,就算政见不同,会有所争吵,但是若真是到了生死相对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选择争斗,而是会抱团,薄总后高官厚禄,又手握兵将,薄之云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说薄知府这邀约可还应吗?”
苏芷说着转过身去,已经没有了心情再讨论这件事情了。
青离却兀自捂着唇,蓦地睁大了眼睛:“夫……夫人,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对了,大人的事怎么样呢?”
青离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接到云柏的消息,大人还在路上,有两个押送的衙役,目前看起来似乎很平静,没有发生什么事!”
苏芷长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无助,眼前的一切就好像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黑纱,怎么看都是一片漆黑。
良久,她轻声道:“一定要严密监控,但要晓得,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便要一招制敌,切不可给他们喘息地机会!”
“夫人放心,奴婢马上去传消息!”
苏芷安不下心来等着,心里挂着李思容两日前所说的信函。
焦急之下起身往侧院走。
刚走出门去,就在月洞门下遇到了寻她而来的李思容。
“阿芷,消息来了,我收到我夫君的信了!”
“里面说什么?”苏芷激动地道。
看李思容这么激动,想来里面的内容不简单。
“你自己看,看完你便知道了!”李思容把信塞给她。
苏芷一目十行,看过,她身心俱疲,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身子歪歪扭扭地便瘫倒了下去……
李思容吓坏了,连忙上去扶住她。
苏芷已经闭上了眼睛,往日间娇俏的容颜上多买了疲惫。
“阿芷,你怎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狠……你太累了,快歇一会儿!”
窗外风声响起,天色昏暗,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苏芷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被雨声完全吵醒:“青离……这是下雨了吗?”
“嗯,下雨了,怕是冬天要来了,瞧这冷的!”李思容边说边替她掖了掖被她弄掉的被子。
苏芷睁眼没想到李思容还在,摇摇头,捏着被角坐起身来:“思容,你还在呀,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一个时辰吧!你这些日子到底在干什么,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张脸,双眼青黑,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觉,脸颊瘦削,原本就脸无二两肉,这样一来更是爆瘦了。
李思容责备着她,但到底也掩不住心底对她的心疼。
苏芷听着她像一个长辈一样关心着她,骂着她,心里强行筑起的防线慢慢地崩塌,再想想那信函里提到的事情,她心底的委屈与痛苦悄悄爬起来压在她的心上。
她半瞌了眼眸,情不自禁地落泪低泣……
“阿芷……你别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该骂你!你都这么难受了,我还……”
“呜呜……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我心里难受,我……”
苏芷泣不成声。
李思容从她崩溃的大哭中明白过来。
其实她早就应该哭一场了,可赵晋出事,赵母带着孩子南下,这个家里如今便只有她这个女主了支撑着,她不能倒下,不光是府里的下人们在看着,就连府衙的那些官吏也都指着她。
甚至就连始作俑者摄政王也都在暗处盯着她。
但凡她流露出来一丝一毫的柔弱,恐怕这些人都会群起而攻之,将她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她若这般倒下了,那么赵晋的这场苦难就更加没有人为他斡旋了。
为着他,她强撑着,可心里的压抑与苦闷又无处发泄,便拿自己的身体撒气,如此才将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好在她来了,算是她比较信任的一个人,至少她的委屈她的痛苦,她的哀伤终于有了可以倾泄的地方。
想通此节,李思容没有再阻止她哭,而是上前抱着她的头将其靠在她也并不强壮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的背,将哄孩子一样哄着她:“阿芷乖……”
两刻钟,苏芷才从悲伤之中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着李思容,她手里紧紧捏着的帕子便递了过来。
“好点了吗?”听她不歇气地哭了这么久,李思容的心都快要揪到一起了。
她不在的日子里,这个纤瘦娇弱的女子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刚强如她,竟然也被折腾成这样!
好在她现在终于发泄完了,看她双眼虽然依然疲惫,但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却显得异常的清新明亮。
“对不起,我失态了!”苏芷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自来到这里,还从未有过如此不计形象地大哭。
她本并不是一个会像生活低头的人,她信奉的人生信条就是,困难越多,办法就越多,生活越难,她就要越坚强,总之就是不能轻易认输!
可这些日子……
思及过往,她一个人面对着最心爱的人因为自己被抓,可敌人如斯强大,她却无能为力。
当然若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便罢了,偏偏那该死的朱锦睿要借喝茶暗示她,她若想救赵晋,就拿她自己去换,可那又是赵晋恐怕连命都不要都不会允许的……
两头都有赵晋,又可以说两头都没有赵晋。
不过她选择怎么做,她都将要失去他……
她别无选择,一个也都不想选,只能停留在原地,每日里用痛苦折磨自己,让自己痛得麻木,失去所有的思想,便不会再想……
但这一切僵局都在她看到信函的时候被打破了。
原来此事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可是那个最知道内情的人却选择隐瞒了她。
李思容看她细细地擦干了眼泪,也洗了脸,没再哭了,只是她双眸定定地盯着莫名的方向,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很是担心地提醒着:
“阿芷,你……别想太多了,其实认真说来,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呀,赵晋没有危险,难道这不是值得庆贺的吗?”
傅青渊的信函上说了,他听说赵晋出事,苏芷竟然如此难受,还要遭受到摄政王的威胁,他觉得有些事情赵晋肯定没有告诉她,而现在他不在,没有办法说出来,而他这个唯二的知情人不该再隐瞒下去了。
其实赵晋在锦官城里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被书写出来的局,一个隐藏着滔天大秘密的局。
具体是什么局,傅青渊没说。
因为这来往的信函虽然用了特殊的墨水,平常看着没有两样,但是一旦用上了对症的特殊药水,还是能够显出来的。
他只留下一句话,等到赵晋脱困,他会亲口告诉她。
而现在她只需要知道赵晋没事,他不会在一千里的流放之路上死掉就行了!
苏芷还是不说话,李思容又道:“只要赵晋不死,他们一定会给他洗脱罪名,所以阿芷,你不用再担心了,眼下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李思容的心意,苏芷清楚,她是真心为她着想的,为了不让她担心她回头看她:“嗯,我明白了!”
李思容兴奋地拉住她的手:“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钻了牛角尖!”
“我要亲自去问问他,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不说,难道是觉得我不可信,还是他就想要看我表演,让我表演给朱锦睿看,如此才能够让他的计划更完美!”
李思容的笑僵在脸上,上扬的嘴角慢慢地拉下,有些心慌地看她:“阿芷……”
原来她并没有放下,也果然还是钻了牛角尖!
“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为这些日子以来的生不如死要一个答案!”
夫妻八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她要被折腾成这样?
苏芷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她想到就要做到,立刻回到自己房间,翻箱倒柜地弄出了几件男子的衣裳。
迅速将自己装扮一番,再出现时,已经由一个娇弱的女子变成了男子。
一身月白绫缎右衽长袍,外面裹着细细的毛边,长发高高挽起,以一支普通木簪束之。
一身清爽。
比之她的女妆更多了几分英气与洒脱。
“阿芷,你真的决定了?”李思容小心翼翼地试探。
“嗯!”苏芷点头。
其实她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在我知道他要被流放的时候,就想过要跟上去,但那时候是想着若生不能在一起,便死在一起,可现在……”
她的心思已经变了,毕竟原以为他们都是入了摄政王的局,可没想到这局竟然会是他们自己所作,她见多了被圈套圈中的人会死,但从未见过作局的人会轻易死去。
既然他不会死,她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说同生共死的话。
“我陪你去!”李思容也换了一身衣衫,外面还披着大披风。
“不用!”苏芷断然拒绝。
虽然此行不会像之前预想的那样危险,却也注定了不会一帆风顺。
当是想想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南疆与西疆的交界之处。
地处蛮荒之境便也罢了,那里正好是摄政王派薄之平的势力范围。
她目前虽不知道赵晋为何要将自己折腾到那里去,但是想想前路也不好走,她自己执迷不悟,非要一心寻个答案便也罢了,遇到危险就当是自己的命!
可她却不能连累李思容。
她哄着她替她看好家门,还有她的铺子。
李思容还要再挣扎:“家宅和铺子不是都由你家灵儿吗,再说还有莲藕、珍儿、曹三、苏了他们了!”
苏芷就是坚决不肯,最后连让她看着赵灵和赵煦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们姐弟俩虽聪明,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你给看着些,另外我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居中策应!”
李思容:“……”
她说不过苏芷的,从来都没有说赢过,又何必挣扎呢?
说到最后她也只有点头的份。
不过苏芷此行是秘密行动,她对外甚至是赵灵和赵煦也只称是去观音山求神拜佛,世事多变,她去给赵母和赵晋还有孩子们求个平安符!
赵灵看出苏芷心神不定,提出想要陪着她一块儿过去看看。
苏芷为难道:“你瞧我走了,你要再走了,这个家谁来当?”
“那……不如让煦儿跟你一起去,眼下这样的情况,我不放心大嫂一个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最近发生的事情赵灵全都看在眼里,大哥莫名其妙就被整进了大牢里,如今又被发配边疆,大嫂势必要做出一些救大哥的事情来。
这个时候他们当然想要帮上忙。
“你傻呀,煦儿是个书生,他跟着我去影响了读书,而且我不是还带着云柏和青离嘛!”
赵灵左不放心右不放心,不过都被苏芷说通了。
苏芷临走时叮嘱道:“如果有人上门来找我,只管告诉他们我去了观音山!”
“大嫂……你保重!”赵灵突然抱住她。
就在大嫂推三阻四地拒绝她和赵煦跟从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并不能肯定。如今却是能肯定了。
大嫂此行必定不仅仅只是前去观音山为家人祈福那么简单。
她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但她不愿说,她便不能去问这是对大嫂付出这么多的尊重,况且她全身心信任大嫂,她这般做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她能做的就是替大嫂分忧,处理她留下的事情。
让大嫂没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