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哭过之后,心里好受多了,也能正确地看待这件事,反过来安慰起赵晋来说只有他在外面帮着周旋,才能查清才能还她清白,赶在赵晋离开前一小会,她还让他明早请人带些药村进来。
赵晋看她受了伤,以为她要用便一口答应了,临出去袖子挥了挥,对着狱卒道了一回谢,狱卒手中突然掉进一块硌人的东西,立马意会,表情顿时生动起来。
在赵晋让他好生照顾苏芷的时候十分热情地应了,还当着赵晋的面训斥了一通监牢里的人,让他们不许欺负苏芷。
“这是秀才娘子,知道吗,不过是临时落了难,哪是你们这群贱民能比得的?”
有了赵晋来的这么一出,苏芷在里面的待遇好多了,狱卒单独给她抱了一铺席子和一床旧被子来铺着,又警告了同监牢的人便出去了。
一夜过去,苏芷自然是一夜未睡,一双眼睛厚重得好像粘到了胶水一般,睁都睁不开。
天亮时分,狱卒果然送来了药汁。
赵晋聪明想得又周到,都是让人熬好了的,苏芷招呼那武妹过来递给了她。
“啥,啥意思?你不吃?”武妹看得一脸茫然,她知道苏芷昨天伤得有多重,以为这药是给她带的。
“我没事,我随身有药丸!”苏芷给自己准备了很多治伤的药丸,昨天也洒了三七粉,既止血又消毒化淤。
武妹觉得头一次有她看不透的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只是觉得她长得比这里所有的人要更加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幽透亮,就像一块放在太阳底下的水钻,盯着人瞧的时候,亮闪闪的。
她果然不是普通村姑,却真是个有来头有本事的,而且她自己还伤着居然就先帮她,她的眼眶有一点点发热,某种东西想要流淌出来,被强硬惯了的她吞了回去,接过药碗一口喝了。
苏芷收了碗递出去谢过狱卒,回头跟她好生交待了一番,她脸上那毒并不是一副两副药就能治好的,需得长长久久的坚持着治。
武妹一听时间那么久,顿时就生了放弃的心:“我都不知道我要在这里面呆多久,又还有没有命出去!”
苏芷一愣脑中滚热,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代夫受过,为什么?”
那男人很有可能谋财害命,为什么还要替他坐牢,傻了吗?
武妹刚刚还亮着的眼睛一下子暗了,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很久才小声的道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他兄长武开死后,有人传他是被人谋害了的,武妹自小受兄长宠爱,便想找出那谋害兄长之人,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武开手下的大管家秦立云身上。
王求树说他做假账还贪墨银两,武妹这哪受得了,立刻就说要报官抓他,可官差还没有来,她家相公就一手是血的过来了,说是秦立云想逃,他就用刀戳了他,把人给戳死了。
武妹当时吓坏了,她虽然恨秦立云恩将仇报,害她兄长性命,谋夺她武家财产,可她却想报官抓他,没想过一刀把人戳死!
她自认为与王书求深情厚义,又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时日无多,犹豫很久后挺身而出,将这事儿给扛了下来,被抓进监牢,一关就是两年!
武妹哭得满脸是泪,健壮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莫名显出了两分小女儿的娇态。
“别哭了!”苏芷小声地劝她。
武妹咬牙:“我恨秦立云,我大哥待他恩德如山,他竟然想谋财害命!所以他死了也就死了,可我也恨王书求,是他下毒害我变成这样,我要不是因为这病我能进来吗?”她原以为自己要死了,才愿意替他坐牢,可没想到……
苏芷长叹一声小声地道:“我不知道他是否该死,但是你反正是蠢死了!”她到现在竟然还认为武开的死与王书求无关?
“你……”武妹被她毫不留情的一句话说得红黄的脸上红成一坨,扯着耳朵根子,却是动了怒气。
“弄她!看到没,铁匠娘子,你护着这个小贱人,她却是这样对你!”那独臂女人一看到两人的关系变化,便立刻冒了出来。
“你敢!”苏芷一边瞪着她一边冲上去,朝着她心口连打了三拳,双手掐住她的脖颈,咬着牙道:“打呀,还打吗?”赵晋来过后,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而且像这等可恶的老婆子,死一个少一个祸害!
“啊……”独臂女人没料到她敢出手,还下手这么重,痛得大喊……
苏芷看到外面人影晃去就立刻扔掉独臂女人反过来大叫:“啊,打人了,打人了,老太婆打人了!”她一边喊着一边踢着独臂女人,自己滚到她身旁捂着头大哭。
“你……你个死贱人,臭婆娘……你装腔……”独臂女人捂着痛得要死的胸口看着苏芷演戏整个人惊呆了。
“做什么,你个贱女人,给老子放下,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这可是秀才娘子,老子喊了你不准再动了哈,要是再乱来,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狱卒示威一般地敲了敲手里的杀威棒,恨恨瞪了一眼独臂女人,看她不老实,手一挥就朝敲了她几棒子,“啊……啊……”打得她跳着到处乱蹿。
有了这个事情,牢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昨天刚刚进来的那个女人已经不是他们能够随便招惹的,便都转过身去假装不认识她。
苏芷冷冷一笑,什么话都没说,便重新爬到芦席上睡了过去。
虽然昨天夜里有赵晋使了银子打通了一些关系,按理说今日应该是不会有人胆敢再来欺负她。
但是这监牢里的人都不能以常理来度之,所以她只有多个心眼。
她不敢睡实了,就快就听到动静,说是要将她带走,有人要问她话。
苏芷迷迷糊糊地被人一路带到了一处院落,她瞅着根本不是县衙大堂,她心里莫名一阵紧张,生怕被人审都不审就直接用暗地里的手段解决了。
她张着眼睛四处打量。
这屋子看着是个花厅,里面一应红木家具,装饰得古典而精致,充分说明着主人是个有品味的人。
“娘子!”赵晋来了,此时的他穿着一身青色儒衫,衣服上有着很明显的褶皱,说明他一夜都不曾歇息,三层眼皮的凤眸带上了浅浅的皱纹,显得很疲惫。。
“中毒的是杜家三少爷,二白将人带过来了,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只有你能治好!”
苏芷愕然,嘴唇张了张还没说出口,赵晋就道:“县城里的大夫都看不出他的症状,而有希望能救的鲁大夫听说你被他们家坑了不愿意治!”
苏芷心头“咯噔”一跳,她心里突然一动,眨着眼睛看着赵晋,迫切地想要问一句,却被赵晋伸了右手食指堵在了唇上。
“现在什么都别说,先替他把病治好!”赵晋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衙役,侧门打开,一道清聆的呻·吟声传来。
苏芷有些担忧地看着赵晋。
“别怕,有我!”赵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苏芷却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赵晋低头,随即便看到了那根根手指红肿,他心口一疼下意识松手,眸底便是一沉。
谁欺了她,辱了她,他绝不会让他好过!
苏芷的手滑落出来,手不疼了,心却空了,经过昨天在牢里的折磨,赵晋在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安慰与安全感,她情愿痛,情愿伤,也想靠近他。
她的心事在赵晋面前从来不会遮掩,柳眉一拧,赵晋便明白过来,忍着心口的痛意,小心翼翼地扶了她的手腕,将她领到了那躺在床上的杜三少爷面前。
杜二白早早迎了上来,满脸焦急:“赵晋,嫂子,快,给我弟弟看看,他现在难受得很!”
苏芷手指昨天被人掐过踩过,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过了一夜血液堵塞,现在根根肿起了,怪不得刚刚赵晋握她手时会那么疼。
杜二白见了,朝着外面就是一顿吼:“卧槽,这案子还没审,才刚抓的人,你们就动用私刑?”
外面来了书记员模样的人好一顿解释,只说是监牢里面的犯人不听话,不关他们的事,他们的人可没有一个动过手的。
赵晋此时也忍不住了,昨日牢里黑,他没看清楚,可今日带着苏芷出来,她不仅双手肿胀,就连走路也走不利索,可见那看不见的身上,腿上脚上大概都伤了。
“王书吏说是犯人动的手,我们不信!”
王书吏有些无奈,小声的道他只是县衙里一个小小书记官吏,连个品级都没有,让杜二少爷和赵晋千万不要为难他。
赵晋不肯罢休,苏芷拦住他:“稍后再说,先把人救过来,不然怕来不及了!”她微微闭上眼睛,强忍着痛搭上杜三元的脉搏,她感受到了一种死气。
她惊了一跳,那些大夫都不愿意治是原因的。
他的确是中毒,而且一时半会儿的居然连她都看不清楚他中的是什么毒,他要治不好,她身上这脏水就洗不掉,这事儿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