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暮春之际,小道旁的水田里已经撒上了水稻,轻悠悠的风吹过,那青幽矮小的秧苗便随风飘扬,像翻滚的碧浪,展现出浓浓的生机。
可沿着这一路勃勃生机而来的却是济世堂的药童三七,他一路跌跌撞撞而来,在看到苏芷二人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
“苏大夫,我……我师娘走了,师父悲痛欲绝已经……已经……”
“怎么了,鲁老怎么呢?”这三七平日里是个利索人,这会儿却偏偏把话卡在这里让苏芷好一阵心烦。
赵晋倒还算冷静:“鲁老怎么了,你别着急好好说!”
三七粗喘过后,抹着泪大声哭道:“师父厥过去了,我……我救治了半晌,师父也没反应,他与师娘伉俪情深,我怕……我怕他万一想不开不想活了怎么办?”
“别哭,你是不是坐牛车来的,我们马上回去!”赵晋很快便稳住了心神,牵着苏芷拉了一把三七,与跟在后面的毛二叔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这一路上苏芷只觉得看着此时的赵晋好像有了一种不一般的攻击力,其实,一直以来,真实的赵晋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憨厚老实,看他与这经验丰富的老里正打起交道来,一切都那么游刃有余。
而再想想之前在县城里的时候,他对上那蛮横不讲理的黄继仁时,那般沉着冷静,虽然苏芷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他与那花花公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现在她却不得不换一种心态来看待这个男人。
他就像一块美玉,表面上也许裹着一层难看的石头,但是只要方式得当,就能透过那层外衣瞧到他让人惊艳的内质,这样的男人是真有魅力!
济世堂外围着很多人,他们自发地围在外面,却没有一个人随意进出。
这些人都是这么多年受过鲁老大夫恩惠的乡邻街坊。
虽说这个时代有如南口村李二娃家那样忘恩负义,专寻麻烦的,但更多的却还是这些朴实平凡的百姓,信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苏芷和赵晋是三七专门请来的,大家都把路让开了,却都关切地关注着鲁老大夫的身体状况。
苏芷把完脉,看着那个原本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老人,此时却蔫搭搭地躺在竹质的的小床上,身子蜷成一团,灰扑扑的青被,浑身笼罩着一圈说不清的衰败之气。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皱着眉头道:“鲁老这是忧思过度,自己把自己伤了,找些鲁老自己制的护心特效丸来!”
三七连忙取了药小跑着过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药童,医学方面的东西,他只是入了一个门,除了认药材之外,不会看病,也不会开方子!
苏芷曾经问过鲁大夫,他却说三七的天资实在是太过愚钝,强行去学,只会坏事,因而只是让他打打下手。
而看诊开药的主力倒完全变成了苏芷。
服过药后,苏芷让三七将鲁老扶回后院歇息,鲁夫人去世,后事还得让人操持着。
可等三七安顿好鲁老大夫回来后,苏芷一打探却发现,三七之所以来找他们的确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地步了。
鲁老大夫一家在这镇上就只有他跟他家老伴儿再加三七总共三个人,如今他老伴儿溘然长逝,而他又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而晕厥,眼下除了这杂务不通的三七以外,家中实在是没有主事的人了。
苏芷却打断道:“我听说鲁老不是应该有徒弟和儿子吗?”
“这……这我不知道,我自小是个孤儿,师父捡到我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珠山镇了,我只是平日里听他说起过上面有师兄,但……师父似乎并不高兴提起他们,所以很多时候他和师母都不会提!”
三七说着又“呜呜呜”地哭起来。
赵晋轻叹一声拍着苏芷的肩既是商量又是决定:“既然如此,我们便替鲁老操持此事吧!”
这镇上鲁老虽然施恩的对象很多,但是关键时刻能够顶事的人却不多。
赵晋的话苏芷没有意见,事实上她在看到鲁老昏厥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不管怎么样,死者为大并且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好!
办理丧事,苏芷没有经验,但赵晋却有,他在十多岁的时候连着送走了他的祖父、祖母,之前赵母瞎着眼,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由他操持,此次替鲁老夫人操劳却也算熟门熟路。
小两口参考了镇上其他老人的礼仪,又综合了一下,拿出了三十两银子有商有量地把这事儿办了。
而鲁大夫是在他们把灵堂支起来的第二日醒过来的。
当他得知自己的老伴永远回不来了,而他们却要接过他的责任替他担当起来的时候,他原本已经死去,且冰冷到了极点的心瞬间活泛温暖过来。
他原本放弃在京城的大好日子,回到这犄角嘎啦完全为的他的老伴儿,后来又捡了个孤儿养着。
说好了,两人要相依相伴到老,可没想到老伴儿却一声不响地抛下他走了,他顿时就觉得他的人生没有了奋斗的目标,也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他甚至也不想活了!
可此番醒来,却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他,他的存在原来还有意义……
他眨了眨浑浊的双眼看着面前这两个与他什么亲属关系都没有的年轻人,他们身着灰白的粗布麻衣,因为没有亲缘关系不敢戴亲人孝,却也将白麻布缠在了手臂上。
两个人面对着他时眼神清澈,又充满着温情,那是一种专属于亲人的感觉!
他们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这番一纠结,鲁老大夫幡然醒悟,也不用小两口多劝,自己就有了生的希望,麻溜地把后事办了——虽然依然对老伴儿的死无法释怀,可终究还能勉强坚持下去了,只是有些方面却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丧仪过后,赵晋要去县学就读,他要冲击本次乡试,县学的傅院长对他充满了希望!
在走之前,他陪着苏芷再次来到济世堂。
这里已经关门一旬日了,鲁大夫每日里别说给别人医病了,他现在连自己的癔症都治不住。
他总是会在没有人的时候便静静地捧着他曾经与老伴儿一起写的医书发呆,发愣,虽不会再一心求死,可心境却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苏芷看着鲁老大夫以前那样飘逸如仙的一个人,如今却因为自家老伴儿的去世弄成了这般模样,她不由心疼,与赵晋商量,以后要经常来看他。
这回赵晋走,苏芷忙,也没给他准备什么,只让他提了一坛子酱去吃,在县学里都是包吃包住的,还有定量的笔墨纸砚提供,只是每月要给五百文,所以做秀才的那一两廪膳费拿到手里的其实也才五百文而已。
但是对于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来说,这银钱却已经足够暂时补充一个家庭失去一个壮劳力的空缺了。
对于他这般长时间的离去,苏芷因为太过忙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赵母情绪变换却有些大,心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高兴。
这么多年赵晋一直为了这个家而操持,明明书读得好,却因为守孝而一再耽搁考学之事,眼下正是他施展抱复的好时候,她作为母亲,不能拖他的后腿。
反倒是两个萝卜头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舍,离开前一晚拉着他在房间里说了好久的话。
赵晋将两个幼小的弟妹提溜着好生劝说了一回,又让他们两个人一定要好生照顾着母亲和大嫂。
得到两声稚嫩却又十分诚挚的保证后,他才返回自己房间,打算跟苏芷好好说说,可回去一看,红漆柏木床上苏芷已经睡过去了。
房里特意为他留着灯,幽黄昏暗的灯光下,她蜷缩着身子睡着,不知道是怕冷还是没有安全感。
赵晋轻轻拨弄着她的手指,却见那原先浑圆的手指已经变得纤长起来,只是摩挲着指肚的时候,因为忙碌家事,还能够感觉得到上面覆上的那层薄茧。
“娘子!”他仿佛看到她紧闭的双眼轻轻动弹了一下,便凑上去小声唤了她一声。
“嗯,赵晋,我困!”耳边的声音慵懒似狸猫,赵晋耳朵被她灼热平缓的呼吸弄得一热,心里顿时毫无章法的跳动起来。
“娘子,娘子,娘子……”
他掀被上床,将苏芷抱入怀中,纤长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轻声而有节奏的呼唤着她,声声呢喃,仿佛怀着万千情愫。
他明日要离开,一去便是一旬,今夜本想做些什么,可她太累了,他却也不忍心扰她清梦,只俯身凑在她粉·唇上轻轻吻了一记,颇多留恋,颇多甘甜,却也只能移开,喟然长叹带着遗憾闭上眼。
当他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那怀中本来早就已经熟睡的苏芷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窗外银辉落下,透过蚊帐斜斜地照在床头,借着那缕月光,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二十一了,在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后,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男子气息,就似一棵已经长成的劲松,坚韧不拔。
仿佛只要有了他,生活中有再多的艰难困苦就都不怕了,因为赵晋总会想办法解决的!
刚刚他伏在她身旁呼出的那急促的气息她明白,他虽然温文尔雅有君子之度,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有着二十岁出头小伙子应该有的谷欠望。
况且这床上之人睡的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叹:“痴儿!”
曾有人说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为零,现代社会中的苏芷已经二十六了,在一个大四谈恋爱都算黄昏恋的时代,她并不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人。
她有一个关系非常密切的初恋,两个人从孤儿院一路相依相伴,一路扶持,直到开了一家属于两个人的农家乐。
他们将这作为他们共同的事业,他们甚至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婚后他们会生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宝宝,一家三口幸福的过下去,然而这一切都止在了他们两人相伴去四姑娘山旅游的时候。
她失足从山崖上面摔了下去,没死,却来到了这里!
幽暗不明的天色和寂静的空气给了苏芷一个胡思乱想的空间,她陷入在曾经的记忆中不可自拔时,唇上一热,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娘子你醒了?”
“啊……”被苏芷弄醒的赵晋,心底那颗跳动的雀跃让他变得大胆起来,那逆天长的手臂一手环抱·住苏芷的肩头,一手却已经揽过她的脖颈,将她的头缓缓勾下,两人刚刚还轻轻相触的唇一下子紧紧贴在了一起。
唇上的柔·软触·感让两人同时不自抑地轻叹,带着睡后初醒的韵味,又带着一抹对情谷欠的试探。
明日要远离一段时间成为了赵晋变得胆大的动力,他的手第一次主动拂开怀中女子那半束的中衣,手掌仿佛带着吸·盘一般,所过之处那衣衫便跟随着他的手一一滑·落。
不过一瞬,两人的唇齿间还没有分出胜负之时,已衣衫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