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放过?”卫尽欢从容的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淡淡的看着突如其来又这样莫名其妙的苏映荷,眼眸里的情绪冰冷而疏离,“不知苏姑娘何出此言?”
她示意苏映荷坐下,接过翠玉递给自己的茶杯,看到浅绿色的茶汤,歉意道:“卫姐姐绿茶性凉,妹妹现在不宜饮茶。”
卫尽欢当即吩咐翠石给苏映荷换了白水,“说吧。”
苏映荷的手落在了自己腹部上,脸庞微微浮现出一抹羞涩,连婉转的声音里也多了一抹娇羞,低头道:“我有了衡王殿下的骨肉,还请卫姐姐放过我和孩子。”
她知道了皇后的意思,即便自己为侧妃,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有把握拉得到正妃和未来皇后之位。原本她是不情愿的,现在有了孩子的存在,她愿意委屈妥协。
并且她明白,皇后亦是为自己好,毕竟自己身份低微。
“殿下知道吗?”卫尽欢愣了一下,眸光落在了苏映荷还没有任何凸出的腹部,思绪凝聚,想到了自己那个被流产的孩子,闭了闭眼眸。
“自然是知道的。”苏映荷如实回答着,“妹妹虽对不起姐姐,可妹妹的心都是向着殿下的。妹妹心悦殿下,姐姐亦是知道的。姐姐从未对此事有过任何言辞,想来是姐姐早就成全了妹妹和殿下的情谊,定然也是能融下这个孩子的。”
她的目的是为了稳住卫尽欢,生怕卫尽欢因此事受刺激,而不再为温含枫所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但她亦是不想自己的孩子背着私生子的名义,所以她才立刻来找卫尽欢挑明。
“那放过是何意?你以为我会对这个孩子出手?”卫尽欢询问着苏映荷,轻哼了一声,“衡王殿下将你保护的那么好,又岂是我能随意接近的。关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想,我绝没有机会。”
苏映荷怔了怔,故作从容,“卫姐姐这话是何意,妹妹不懂。”
卫尽欢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带有一抹嘲讽,“你向来聪慧,又怎么会听不明白。你来找我大可不必,只要衡王殿下护你安好,自然万无一失。”
她明了了,苏映荷就是专程来告诉自己她怀有身孕一事的吧。只是不知道,这个刚刚有生命迹象的萌芽,又能存在多久?
前一世的苏映荷有没有怀过孩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直到自己死时,温含枫都是没有子嗣的。
苏映荷咬了咬下唇,眼眸里划过一抹凌厉,卫尽欢是在警告自己吗?她攥了攥手心,为难道:“可妹妹现下无名无份的,又如何能正大光明的孕育殿下的孩子,还请卫姐姐帮妹妹向皇后娘娘求情。妹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是私生子,只能活在阴暗之中。”
“我去求皇后?”卫尽欢重复了一下重点,看到苏映荷点头的肯定,轻笑道:“皇后娘娘那么在意和重视你,只要你和殿下亲自去求皇后娘娘,娘娘又怎会不成全你呢?我不过一个外人罢了,苏姑娘未免太高估我了。”
“可是姐姐先前对皇后娘娘说过……”苏映荷出声提醒着卫尽欢,却没有将话说完。
卫尽欢深深的看着苏映荷,“你让我帮你去求皇后娘娘,这样一来我便欠娘娘一份恩情,无论娘娘说什么我都不能推脱。”
苏映荷没有说话,她想的也的确如此。她答应过皇后,只要让卫尽欢能够听从皇后的任何吩咐,自己就能有名名分。
从前没有孩子,她对名分之事并不看重,反正迟早都会是自己的。但有了孩子,她就必须为自己的孩子做好长远的打算。
“你回去吧,你和衡王的事,我不会插手。以后没有要紧之事,也不必前来了。你的惺惺作态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用。这里没有衡王殿下,你又何必再装。”卫尽欢挑明了话语直言道,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如今面对苏映荷。
苏映荷怨恨的看着卫尽欢,冷笑道:“你该不会真的对泠王动心了吧?泠王不可能再是太子,何况泠王要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又会如何对你呢?要是没有一纸婚约和我们的帮助,你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别忘了,你也是殿下的人。”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既然卫尽欢都开门见山了,自己也没必要对她有什么好的态度。
在她眼里,卫尽欢除了投胎投的好,一无是处。
卫尽欢听着苏映荷的指责,却是波澜不惊的凝视着她,“要我换了一身皮,嫁给泠王的是你们。要我去做那些事,帮衡王成就大业的也是你们。是你们促成我这样,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别忘了,衡王还需要我帮他做事,也需要我身后的整个卫家。你说,如果非要衡王做选择,你我之间,她会选谁?你敢赌吗?”卫尽欢温和的笑意里多了几分的玩味,从容不迫的她没有一丝的恼怒。
苏映荷有些坐不住了,她不是没想过卫尽欢的假设,同样她知道,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即便是自己,温含枫亦是会为了大业舍弃自己的,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
她缄默不言,甚至避开了卫尽欢的目光,生怕自己的心虚会被她察觉。
“若无事,你且回去吧。皇后赞同我继续和泠王的婚约,你要是为了衡王的大业,就不该只以自己想要的为重。”卫尽欢也不愿再继续和苏映荷废话,见她不说话,索性直接给她下了驱逐令。
苏映荷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直径回到衡王府,添油加醋的向衡王哭诉了一番,“殿下,若卫姐姐容不下这个孩子,妾身愿意舍弃,也不能让卫姐姐对殿下存有二心。”
温含枫一手将苏映荷揽入自己的怀中,脸上的神色捉摸不透,宽慰道:“荷儿,你且安心养胎,其他的事就不要操心了,我会亲自去求父皇的。”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于心不忍。
梓桑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许多晦涩难懂的古方,不断的实验着,房间里弥漫着混合性的药味,十分刺鼻。
温含婴说什么也阻止不了梓桑,也就由他去了。
乱言心里略有几分不安,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呆在房中,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梓桑的房间门外,站在黑夜的他,看着屋里灯火葳蕤的明亮,犹豫不决。
纠结了许久的乱言终是推开了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头。梓桑连抬头看都没看,冷声道:“出去。”
乱言静静的站了几秒,轻声道:“师兄。”
怔了一下的梓桑慢慢的抬起头来,随手将书籍扔到一旁,和缓了语气道:“是你啊,怎么了吗?”
“师兄你这样做,值得吗?”乱言走到窗户旁,打开了紧闭的窗户,冷风便吹了进来,逐渐散去房中的药味。
他闻的出来,这些混合起来的味道里面是有几分毒性的,纵然很浅,亦是不妥的。而梓桑完全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他只能禁止任何人靠近。
就连给他送饭送水,也只是放在门外,他想起来便去吃,想不起来就罢了。
梓桑被冷风吹的有些凉意,他拢了拢自己凌乱的衣衫,声音略有几分飘渺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乱言顿时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了,他清晰的记得,娘亲亦是这样回答自己的,他闭了闭眼眸,再度睁开时,眼眸里的情绪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师兄可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
“你……”梓桑诧异的看着乱言,没想到他会改变想法。
乱言主动搅动着药罐里的药,“我只是在帮师兄,其余的,我一概不管。”他终究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的,何况还是曾经善待自己的梓桑。
九瓷登门拜访时,卫尽欢正要去太子府,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卫尽欢已然确定九瓷在骗自己,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你来做什么?”
“找你。”九瓷毫不掩饰的回答着,“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你没有来,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卫尽欢挑了挑眉头,她不知道九瓷靠近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为何,难不成也和党争有关?那九瓷是温含枫的人吗?
她猜测着,却也想到九瓷对温含枫和苏映荷的态度,是真的,还是做给自己看的,她拿捏不准。
“你想说什么?”卫尽欢见他没有了下文,便开口询问着。
九瓷吞了吞喉咙,忽而觉得喉咙发紧,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也回去吧。”卫尽欢心里惦记着温含婴,不想在这和九瓷平白耽误时间。
九瓷垂头丧气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尽欢。”
“我只是不愿被人欺骗和玩弄。”卫尽欢平平道,“等你想告诉我事实时,再来找我,其余的,就没必要了。”
她丝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必须要搞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以及目的。
“我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九瓷怕卫尽欢对自己的误解更深,便着急的解释着,“我想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哦?你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你怎知我不是主动掺合到是非之中的呢?”卫尽欢觉得九瓷这样无厘头的话语有些可笑,“九瓷,于我而言,你只是个外人,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我的事,与你无关。小辞的事,终究是我对不住。”
她揣测着说道,从前的那段经历,无论如何都再也想不起来,就像是记忆缺失的空白。倘若小辞真的已故,恐怕也和自己脱不了什么干系吧。
所以她一边试探着,一边打量九瓷的情绪,果然在他的神色里捕捉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错愕。
“你……”九瓷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卫尽欢,终是没能说出自己猜测的话语,转而摇了摇头,“罢了,你去忙吧。”
他明白卫尽欢此刻是有心之所向的,自己也没必要一味的让她厌恶。
卫尽欢终是离开了,九瓷在将军府门外停留多时,终是没有进入,而是拂袖离开。
到达太子府的卫尽欢得知乱言在帮梓桑,不禁有些欣慰和感激。她格外的谨慎陪在温含婴身边,时刻留心他的状况。
温含婴对这样小心翼翼的卫尽欢很不习惯,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病入膏肓时日不久,你没必要如此。”
他示意卫尽欢坐在自己对面,“陪我下盘棋。”
“好。”卫尽欢便认真的开始和温含婴对弈起来,一起消磨这悠闲的时光。
皇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很是心烦,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请安折子。从前还有温含婴帮他分忧,现在他只能自己一道道亲自过目,不禁有些烦躁。
服侍他的太监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免被波及。
皇后就是这时提着自己亲自熬的浓汤来看皇上,心疼道:“皇上这样劳累,难免会吃不消的。臣妾自知后宫不得干政,但还有那么多皇子,都理当为皇上分忧的。”
同时她将汤盛到碗中,递给皇上。
皇上接过的同时,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他何尝猜不到皇后的意思,搅动着碗中的汤,浅尝了几口,“你这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只要皇上喜欢,臣妾便日日给皇上送来。”皇后欣喜道,皇上能赞赏自己,亦是能看重自己的。
“不必如此辛苦。”皇上淡淡道,吩咐身边的太监:“你去让泠王和衡王一起进宫。”
皇后的神色晦暗不明,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泠王闭门思过也有些时日了,臣妾也有好久没见泠王了,不知他好不好?”
“在自己府中,能有什么好不好的。”皇上从容道,“朕还要处理事,你也回去吧。”
“是。”皇后不敢再有所多言,只得离开了。
消息传到太子府时,卫尽欢不解道:“皇上这时见你作何?听说还传了衡王。”
“不知道。”温含婴摇了摇头,也不愿猜测,直接回绝了,说自己风寒又犯,不宜入宫。
皇上听到这样的传达时,深沉的眼眸里夹杂着几分怒意,温含婴这是故意不肯见自己么?在他思虑时,温含枫便来了。
温含枫亦是不知道皇上传自己为何事,但既然传唤,自然是要来的。
“你帮朕批阅奏章。”皇上直言道,同时示意太监将一些不重要的奏章搬到偏殿去,让温含枫去那里批阅。
温含枫起初先是一愣,参与国政,向来都是太子的时,随后谢了恩,便去了偏殿,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激动和欣喜。
自己还没有被册封,就参与到批阅奏章的事情上了,所以皇上这算是认可自己了吗?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很快,温含枫协助皇上批阅奏章的事瞬间在朝廷里和后宫中传扬开来,都纷纷猜测温含枫就是未来的新太子。
卫尽欢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禁有些心疼温含婴,却还是亲自去了衡王府,向温含枫道贺。
“欢儿,无论荷儿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或是惹你生气,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不要再计较和欺负她了。”温含枫直接对着卫尽欢道,口吻里夹杂着一抹警告,“我不知道荷儿那日去找你时发生了什么,但她回来后便一直在哭,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也不能再犯。”他终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来。
卫尽欢觉得很是可笑,“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没有欺负她。还有你们的孩子,的确和我无关。但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提醒道:“等你做了太子,我就是太子妃。你做了皇上,我便是皇后。这是你亲口承诺的,无论有什么变故,还请殿下莫要忘却。”
她是故意这样说给温含枫听的,亦是让苏映荷心里有个忌惮。
温含枫丝毫没想到这时的卫尽欢在意的竟是如此,所以终究还是为了名利吗?他瞥了卫尽欢一眼,“本王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忘。”
“听到殿下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卫尽欢点了点头,“还有,苏姑娘如今怀有身,便是最娇贵的人了。将军府杀气重,还是莫让她再去了。要是冲撞了胎气,这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她虽和苏映荷说了,但总觉得还是要给温含枫说一遍才稳妥。
温含枫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对于本王和荷儿的孩子,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啊?”卫尽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瞧我这记性,待我回去后立刻准备贺礼,就让人送来,毕竟是苏姑娘第一次有孕,也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温含枫的口吻又冷了几分。
“那是什么?”卫尽欢眨了眨眼眸,确实没能再想到什么其它的可能性。
见状的温含枫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罢了,你走吧。”
“告辞。”卫尽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映荷在屏风后听完了全部,神色不禁有几分狰狞。她知道温含枫在意自己,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她同样明白,温含枫对卫尽欢亦是有几分在意的。
否则方才也不会那样问了,而卫尽欢,势必是阻挠自己最大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