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婴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久违的亮光映入他的视线之中,他眨了眨眼眸,所见的一切都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他慢慢的将手移开,暗淡已久的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看向旁边时,就看到卫尽欢趴在床边睡着,他尽可能动作轻的坐起身来,伸手抚摸着卫尽欢的脸庞,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终于能够再看到卫尽欢久违的容颜了。
卫尽欢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坐起来的温含婴时,惊讶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不叫醒我?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看了一眼温含婴的眼睛,便转移开了视线,站起身来,扶着温含婴倚靠在床头,“你先别乱动,我去叫梓桑。”
她不敢主动去问温含婴眼睛的情况,尽管现在的她非常心急,但她更怕如果失败了,温含婴会比自己更难过。
温含婴平静的看着卫尽欢,他明白卫尽欢对自己的那份温柔,就在卫尽欢转身要离开时,他握住了卫尽欢的手,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尽欢。”他轻声的唤着卫尽欢的名字,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不自觉的加重了自己环抱着她的力道,
卫尽欢轻缓了一口气,同时抱住了温含婴。
良久,温含婴才将她松开,手指整理着卫尽欢额头上凌乱的碎发,眸光柔和,“尽欢,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我原以为自己在这古寺之中,便不会让你知晓,可谁曾想……”
卫尽欢蓦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你的眼睛……”
“能看见了。”温含婴笑着说道,“果然梓桑的医术还是很厉害的,我原以为再也不会能够看见的机会了。”
瞬间,卫尽欢的眼眸里涌现出不知名的液体,喜极而泣。她很开心,温含婴终于不用再受那样的苦楚。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去找梓桑,让他再好好为你检查一番,你不要乱动。”卫尽欢叮嘱着温含婴,而后便去往了二楼。
梓桑还在睡梦之中,只是未睡的深沉,留着一根神经给温含婴。所以卫尽欢刚一敲门,他便醒了。穿上了外衣,打开了门。
“含婴醒了?情况如何?”他在卫尽欢还未开口时先行询问着。
卫尽欢点了点头,“他能看见了。”
梓桑仔仔细细给温含婴做着检查,卫尽欢在门外等候,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梓桑道:“目前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之后我也会一直在他身边,他有情况我也会及时发现,你现在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他恢复了视力,又没有其他情况,我自然是放心的。”卫尽欢应道,而后便看到温含婴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含婴直接道:“等会儿我们就回去。”不问世事这么久,也不知道朝中有没有什么变故。虽然梓桑和卫尽欢未说什么,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安的。
梓桑本想劝温含婴再休息一两日,又想到温含婴如何能清闲的呆着,索性便放弃了。
“我去准备早饭,怎么着也得吃过饭再走吧。”说完卫尽欢就去了厨房,梓桑道:“我去给她搭把手。”而后就去追卫尽欢。
两人在厨房里分工合作,卫尽欢道:“你下午若是有空,就来一趟将军府,看看安妤的情况。”
“好,等回去太子府,含婴定是要入宫,那时我便去寻你。”梓桑答应了下来,毕竟他也忧心安妤的存在。
而后两人便一言不发的开始做饭。
温含婴则是在收拾自己的物品,看到自己之前画的画,轻笑了出来,同时心里做出了决定。
用过饭后,梓桑便回自己的房间里收拾,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十分头疼,只好唤来温含婴和卫尽欢帮自己。
满地的纸团,都是他写坏的方子,还有一堆堆写着可行之法的纸,以及各种瓶瓶罐罐什么的。
温含婴明白梓桑对自己的尽心尽力,一言不发的收拾了起来。
三人用了半个时辰,才将房间恢复到了整洁。
这是古寺的小楼,他们不过是借住,自然要打发干净再行归还。
离开古寺之前,温含婴去拜别了方丈,方丈温和的看着他,“我佛慈悲,殿下能够失而复明,乃是可喜可贺之事。日后殿下还是小心行事。”
而后他们离开了古寺,温含婴先送卫尽欢回了将军府,卫尽欢下车前对梓桑点了下头,马车便向太子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回到府中后,卫尽歆以为卫尽欢有什么事,连忙问道,而卫尽欢摇了摇头,“哥哥,殿下已经回太子府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她怎么样了?”
她想要知道安妤的情况。
“已经好了,就是整日忧思,一言不发的。”卫尽歆淡淡的说道,他和安妤本就萍水相逢,若非安妤住在自己家,自己也不会和她有任何的瓜葛。
“我去看看她。”卫尽欢还没有回自己房间,就先行去看了安妤。
这时的安妤趴在桌子上,眼眸盯着某处一动不动的,翠石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翠石见卫尽欢来后,眼眸里的神色瞬间变得惊喜起来,正要去唤卫尽欢时,卫尽欢摇了摇头,制止了她。
卫尽欢顺着安妤的眸光看去,看到的只是一面墙,上面什么都没有。她用手势将翠石叫到一旁,低声道:“她这样有多久了?”
“早上用过早饭后就一直这样,一动不动的,奴婢也不敢打扰她。”翠石如实道,“而且语小姐早上只用了半碗粥,说什么都不肯多吃。”
卫尽欢让翠石退下,自己坐在了安妤身边,轻声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该如何离开这里。”回过神的安妤直言道,同时坐直了身子,看向卫尽欢的神色里露出了几分苦涩与无奈。
卫尽欢有点茫然,安逸让安妤留在这里,难道不也是安妤自己的想法吗?安逸那样心疼安妤,又怎么会强迫她?
“为什么呢?你不想呆在这里吗?那安逸又为何让你呆在这里。”她终是直接询问了出来。
安妤眼神复杂的看着卫尽欢,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窗外,平平的开口道:“我想游历大江南北,去领略不同的景色,感受不一样的生活。可是哥哥不让,哥哥就想我能够呆在长安城,因为长安城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安国不会找到我的地方。”
她顿了顿,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下垂,掩饰住了眼眸里的神色,“虽然长安很好,可我也不想一直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安逸将你看的那么重,为何会强迫留在你不想留的地方呢?”卫尽欢对安妤的话是将信将疑的,经历过从前的事情,她无法无条件的再去信任安妤。
安妤唇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没有去回答卫尽欢的疑惑。
等不到答案的卫尽欢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着其他事情道:“我找了个大夫,下午就过来,让她好好给你诊治一番。你和安逸之间究竟如何,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是我无法干涉的。但你人在将军府,我就必须要确保你安然无恙。”
安妤顿了顿,轻声道:“你都已经拿到了解药,无论你如何对我,都应该不重要了,为何还要如此?”
“且不说父亲还在跟着安逸,即便没有我,也不会言而无信。”卫尽欢直言道,她深深的看了安妤一眼,而后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的卫尽欢,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去休息了。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的她,此刻异常的困倦。
太子府,乱言看到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也就放心了。最近南王一直在问他长安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来是又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他虽一直安抚着南王,但心里却没有什么底。如今大可以好好恢复了。
“师兄的医术依旧厉害,看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师兄的。”乱言由衷说道,他本来对梓桑治好温含婴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太难了。
现如今一切都安然无恙,简直是太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情。
梓桑受之有愧的摇了摇头,他心里明白的,如果不是卫尽欢拿回了解药,自己还是那样的束手无策,怎么能让温含婴这么快的安然而返。
用过午饭后,温含婴便入了宫。刚午睡下的皇上听到了温含婴的声音,连忙起了身,召见了温含婴。
“儿臣不孝,让父皇为儿臣担忧。儿臣现已安然无恙,还请父皇放心。”温含婴对皇上行着礼,一字一句的诚恳道。
皇上终日为温含婴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他再度确认道:“你现在真的已经完全好了?”
“是的。”温含婴点了点头。
皇上松了一口气,“以后用人还是要再谨慎一些,医治你的那位大夫也很有本事,这段时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有劳父皇挂心,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而且日后自当谨慎。”温含婴附和道。
皇上点了点头,“正好,朕近日来思量一件事,也同你说说。”
“什么事?”温含婴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皇上直言道:“你和卫尽欢的婚事,朕还是觉得不妥。”
温含婴有些无奈,“父皇为什么一定要抓住这件事不放呢?父皇可是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儿臣,否则儿臣无法理解。”
“朕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能够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呢?”皇上怒其不争,“而且朕也是为了这家国天下着想,你能明白吗?”
“难道父皇真的只是担心尽欢同儿臣成婚后,便不可再征战沙场,朝廷无良将可用?”温含婴疑惑的询问道,他想过这一点,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冲突。
皇上点了点头,“朕也的确是在忧虑这一点,这件事还是再缓缓吧,你也累了,回府好好歇息吧。”他摆了摆手,神色里满是倦意。
就在温含婴正要离开时,他再度开口道:“只要你放弃你和卫尽欢的婚事,真就恢复了你的太子之位如何?”
温含婴深深的看了皇上一眼,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父皇既知道儿臣的心意,何必又这样去说,儿臣告退。”
说罢他便离开了,皇上闭了闭眼睛。
梓桑在温含婴离开时,就只身一人前往了将军府,卫尽欢带他去见了安妤。
安妤任由梓桑检查,一言不发,也没有丝毫的抗拒,就好像无论什么样都与自己无关,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
梓桑皱了皱眉头,无奈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要是一直这样郁结下去,不好好吃饭,你的身体会消受不住。不仅体弱多病,甚至减少你的寿命。”
他见安妤没有丝毫的反应,继续道:“可能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但也不该在别人的国家,连累旁人。”
安妤动了一下,疑惑的看向梓桑,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是真的想不到,还是装作不明白。”梓桑冷冷道,“你要是在大温的地盘上出了事,安国定会以此为借口,发生战乱。即便安国兵力弱小,希望祥和。但自己国家的公主,死在别人的地盘上,可是一件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一旦两国开战,安国绝对不敌大温。到时候虽然会两败俱伤,大温伤的不过是筋骨,而安国很有可能就会灭亡或者易主。”
安妤目瞪口呆,她企图为自己争辩道:“我已经不是安国的公主了。”
“那不过只是你自己以为的不是。”梓桑唇角划过一抹讥诮,而后去写着药方,将其给了安妤。“你要是愿意治,就按药方上调理,要是不愿意,那谁都拿你没有办法。”
说罢,他便走出了房间,卫尽欢和翠石都在房间外等候。
卫尽欢让翠石去看安妤,而自己也是领着梓桑去前厅,同时询问着安妤的状况。
梓桑简单的说了一遍后,神色凝重道:“她身体确实有过中毒的迹象,而且也是蛊毒,同含婴所中的有相似之处。好在毒已经接触掉了,她身体虚弱也是因为一直没有好好调理缘故,不碍事。”
“不过她似乎有轻生的念头,你还是看好她,不要让她成为挑起两国战乱的理由。”
他仍旧不放心的叮嘱着。这样的例子从前也有过太多太多,为了最无辜的黎民百姓着想,也不该让战火重燃。
“你放心吧,这个我会注意的。这是我做出的决定,我自然会为它负责。”卫尽欢笃定道。
梓桑用了一杯茶后,就离开了,他也许要好好松懈一下近日来的紧张,以及疲倦,卫尽欢也就没有再强留。
之后她便去同卫尽歆说了安妤的情况,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索性提议道:“若是兄长有空,不如带她在长安城附近走走,也让她散散心。”
卫尽歆皱了下眉头,颇有几分的为难,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这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会愿意去吗?也许你带着去还会好一些。”
“哥哥先试试吧,也许她会原因呢?”卫尽欢总觉得这件事还是由卫尽歆去做比较好,她相信安妤心里存着一份对卫尽歆的内疚。
“好。”卫尽歆应了下来,对于卫尽欢的请求,他是不会拒绝的。
温含婴去看望温含语的时候,温含语抱着他差点哭了出来。温含语太久没有见到温含婴了,纵然有那封信使她稍稍安心,但她仍旧期盼着,能够亲自见到温含婴的这一天。
终于她等到了。
温含婴任由温含语趴在自己身上哭泣,无奈的笑着,轻声道:“语儿,这些日子让你受惊了。”同时他接过婢女递给他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温含语脸庞的泪水。
温含语从他手中抽过手帕。自己擦拭着,而后坐在了桌子旁,亲自给温含婴倒了茶,抱怨道:“哥哥以后别再这样总让我见不到你了。”
“从前都不见你这样担心,如今这是怎么了?”温含婴柔和的询问着温含语,眼眸里充斥着笑意。
温含语低声道:“从前的情况和现在又不一样,现在情况特殊,我怕你出什么事情,怕父皇针对你。”
她终究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有想过亲自去问皇上,但又怕自己的鲁莽会给温含婴带来麻烦。索性便阻止了自己的想法,就这样一直等着。
温含婴明白温含语对自己的心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似是在安抚着她,“这样的话,以后万不可再乱说。父皇并没有针对我,太子之位父皇有自己的思量,这些都不是你该操的心的事情,明白了吗?”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温含语低声道,语气里夹杂着一抹委屈。她和温含婴是最亲的,也是没有生母庇护的,亦是有些艰辛的。
温含婴叹了口气,“语儿,你该无忧无虑的。这后宫里不管别人如何,都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的成长,就够了。其他事情,皆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