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板,我们薄情馆想和柳老板谈的那笔买卖比较特殊,其实确切说应该是一笔交易!”闻人翎轻轻呷了一口香茶放下。
她拘谨得不善言谈,尽管极力地展现出优雅大方的一面,可在舌灿莲花、厚颜无耻地宣称“洛阳第一媒”的柳湛面前,她的伎俩过于拙劣稚嫩。
“我就猜到薄情馆的买卖肯定不好赚,你们想和音书阁交易什么?闻人馆主不妨说来听听!”柳湛此时已经无聊地歪着身子,让下人递来一个凭几,舒舒服服地斜靠着。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喜鹊与小桥不约而同地撤走落在柳湛身上的视线,顺带翻了个白眼。
这俩白眼没能给柳湛造成任何威慑力,反而刚好与对方视线碰撞,彼此立即不自在地错开眼神微微颔首。
“薄情馆知道音书阁最近接了平安乡清河村的一笔生意,也知道以柳老板的眼力,自然不可能看上乡野村夫的买卖,想必那位封三才封郎君许诺给了柳老板不少媒人红包吧?”闻人翎淡淡地笑道。
柳湛不置可否,只别有意味地盯着她,眼神里含有几分玩味。
闻人翎继续道:“我们薄情馆手上也有一笔媒金可观的买卖,甚至一定比封三才吴六妹的亲事更加有利可图,我们想与柳老板交换一下生意。柳老板怎么看?”
“果然你们薄情馆对封三才和吴六妹的婚事特别上心啊!”柳湛将凭几挪到身前,换了一个更舒服的方式扒在上面,眉眼愈加轻佻,“可做媒就得有做媒的底线,封郎君既然找到了我,我办事自然得有始有终,怎么可以为了利益背信弃义?再说,如果我放弃了封郎君和吴娘子,转而让你们薄情馆接手,这不是害了人家吗?闻人馆主,柳某恕难从命!”
“柳老板果真不再考虑一下?只要你放弃封郎君的这笔生意,你即刻得到一笔更好的买卖,而且我们薄情馆定会尽职尽责跟进婚事的后续进程。之前由柳老板操持的纳采问名,我们也会分一部分媒金给你作为酬劳!”闻人翎讨好地循循善诱道,手心的汗足够养小鱼儿了。
“说实话,音书阁和薄情馆对门对户有一年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彼此的脾性手段不说摸的一清二楚也八九不离十!你们薄情馆的处事作风,我还真是不放心!”
柳湛一折一折地掰开纸扇,故意将写着字儿的那一面对着闻人翎:“昨晚赖春花找到薄情馆,你们判定封三才与吴六妹并非两情相悦,所以千方百计想要阻挠这门婚事。既然如此,我们音书阁又怎么可能自砸招牌让你们尽职尽责地拆散人家?”
“柳老板的口碑来之不易,我们薄情馆也理解,只要柳老板点头,我们绝不会陷音书阁于不义,柳老板只要装作不知情不作为,假装生意是被我门抢走的就可以了!”闻人翎小心翼翼地劝道,见柳湛仍然不为所动,她又赶紧补充,“柳老板你做事光明正大,被我们习惯旁门左道的薄情馆抢走生意,这不丢脸,甚至还能彰显你的高风亮节!”
柳湛忽然对薄情馆虱多不痒的状态刮目相看,就像全身满是污垢的乞丐不会在乎别人会不会再朝他吐一口唾沫。
“唉!”柳湛摇着纸扇,笑着叹了口气,假装无能为力道,“闻人馆主还是回去吧,我们音书阁还不够资格和馆主你合作!”
闻人翎面上虽然有点失落,但这样的答复又在闻人静的意料之中,如果柳湛答应了,那才真是得万分提防了!
“柳老板,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再考虑考虑!”闻人翎自觉地起身,不再已经下了逐客令的主人家面前诸多纠缠,带着小桥喜鹊转出书房。
音书阁的大堂此时已有不少上门拜访的顾客,几乎每个人都有事可做,除了几个围着柳湛吹牛拍马屁躲懒的随从。
三人一回到薄情馆,就只看见蝴蝶坐在一堆金饰后面发呆,周围蓦地安静了。
“馆主,姓柳的没有欺负你吧?”蝴蝶匆匆上前关心道。
“那倒没有!”闻人翎苦笑地摇摇头,走到柜台旁边的长条案后面坐下。
“那就好!”蝴蝶庆幸地动了口气。
“一点儿都不好!”喜鹊纠正她,颓然地解释道,“姓柳的虽然没有特别为难我们,但他的那些随从可真正是狗眼看人低,而且音书阁和我们也没能谈拢生意!”
“啊?那可怎么办呀?”蝴蝶焦急地跪坐在闻人翎面前。
小桥和喜鹊则有眼力劲儿地争着去厨房拿茶叶泡茶。
“没事!”闻人翎想了想解释道,“善真姐姐的意思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和音书阁做交易,而且我们手里也根本没有媒金丰厚的生意。”
“噢噢!原来馆主你想要空手套白狼呀?那……意思是,馆主你刚刚故意耍了姓柳的,而且他还不知道?”蝴蝶眨了眨眼,眸光异常明亮。
闻人翎:“呃……好像确实是这样!善真姐姐其实只是想拖延音书阁过文定的日子,让我们能有足够时间从中周旋摆平。我临走的时候让柳湛考虑考虑,只要他真的对我们手里莫须有的亲事挂心,那他在考虑时极有可能推迟过文定的日子。”
“善真姐姐总能声东击西,想得真周到!”蝴蝶捻着身前的一缕秀发,甜甜地笑道。
在大周,“婚书”和“聘财私约”是订婚的法定程序,两者只用具备其一即可,其中“聘财私约”比“婚书”更为重要且更具备法律效益。
闻人翎认为,以薄情馆财大气粗的魄力,闻人静的想法可能是让宋子乔抢在封三才之前过大礼,从而把这场婚事拨乱反正。
今早闻人静已经出发清河村查探虚实,待到她回来,闻人翎一定要详细询问一番。
——
夕阳下山之前,闻人静和大桥总算回到了薄情馆。
“善真姐姐,咦——方公子呢?”闻人翎迎上前不解道。
大桥心虚地低下头,而闻人静则撒谎不脸红地回答:“贫道让他打听其他事去了,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不用担心。”
她避免和闻人翎有眼神碰撞,嘱咐蝴蝶煮碗面之后,边回卧房边道:“今日没见着宋郎君和吴四七,只见着了赖春花母女,他们也不清楚过文定的日子,估计是柳湛故意让封三才保密,以免横生事端。”
“柳湛很小心,他没有答应我们许下的交易,也不知道会不会中我们的计。”闻人翎犹疑道。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见招拆招!”闻人静胸有成竹地笑道,上次在杜老爷家吃瘪的仇她必定要报!
如闻人静所料,柳湛的确对闻人翎承诺的生意非常感兴趣,他派人去薄情馆附近打听了一天,可没一个人带回可靠消息。
柳湛负手看向窗外的薄情馆,他决定再冒险找一次方仙寻,希望可以查到那笔生意的相关线索。
方仙寻把清河村的纵横陌路都摸清了,待他慢悠悠地转到村口时马车已经没影了,皎月险伶伶地悬在树杈后面。
虽然被抛弃了,可他并不生气,自言自语道:“阿真真是体贴,不忍心打扰我游山玩水!”
他挠了挠头发,正打算运轻功回去,就耳尖地听见村子里传出一声嘶哑的哀嚎。
“嗷——”
这声音很不中听,方仙寻漂亮的眉毛皱了皱,即刻转身凭着记忆摸到那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