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尧看出她在犹豫,解释:“这是几个你应该见一面的人。相信我,对胜诉有很大的好处。”
“你让我……”何子衿声音低了低,小声道:“行贿?”
沈牧尧伸手扶住下巴,故作无奈的看着她:“子衿,你真让我惊讶。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有这种想法的。先不说这些,你对这次胜诉有百分百的把握?你要知道,做律师这一行的,人脉也十分关键。”
他一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沉重,补充道:“都是些朋友,你不用太介意。有些是前辈,能给你一些建议。”
何子衿被他说的有些恼怒,听他这么说,也不恼了,低声说:“你忽然说有个饭局,又说帮我胜诉,我难免会多想。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家里曾是暴发户,你们上流社会的这些门道,我不懂。”
沈牧尧的诧异一点点的凝结在眼里,半晌才真的长叹了声:“是我考虑不周了。他们中有法律界的前辈,也有媒体人,还有一位是京城大学的教授,教的是现代文学史。”
沈牧尧刻意提起这位教授,绝对不是随性为之。
何子衿忽然想到赵文彬。
赵文彬的资料中,他的确有选修现代文学史。瞬间,她就明白了沈牧尧的意思。
沈牧尧带着何子衿落座。
这是一家艺术餐厅,长条的餐桌,大家饭桌两侧。
何子衿坐在沈牧尧的右手边,看着这件非常空旷充满时代感,颇具美术馆风格的包厢。
白色的墙,因是冬天,窗子紧紧关着,只有垂下的白色纱帘。
墙上挂着几副画作,清新自然,让进来的客人心情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
“我上次受邀还是三年前。说起来,这几年小沈是越来越忙了。”
“不忙的话,就没饭吃。”沈牧尧露出笑容:“今天来这儿,除了见面聚一下,也是想打听一下。”
“打听?你还有求人的时候。”有人打趣。
沈牧尧将视线挪到身边的女人身上,擦下嘴角。“没办法,总是有让人措手不及的时候。”
何子衿的筷子顿了下,而后继续安静吃着菜。
他的语气平淡,说的好像是与自己无关的事。可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和自然流露出的情绪,都让在座的几个人诧异。
大家一时都安静,看向沈牧尧,听着他的后续。
“这位何律师,我的一个朋友。她最近接了一个案子,和慕家有关。”
“慕家啊……那可不得了。最近网上热闹,都是议论这件事的。怎么?慕家是不行了,还是怎么着了,这么点儿小事也要闹成这样。”
“慕家当然还是那个慕家。”推着眼镜的,正是那位学究老教授。“仗势欺人的这个词儿,和慕家可扯不上关系。现在的年轻人啊,听风就是雨的。事情的真相还没弄清楚,就咋呼起来,一点矜持都不懂。”
“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想必诸位也知道,慕家清貴,当然不屑对流言去解释。无奈小人魑魅魍魉混迹,总有人从中作梗,闹出一些不利于慕家的言行。这种案子本来就艰难,又没有切实证据,要想胜诉难。”
“这话倒是不假。国内的司法程序的确有欠缺,就是在司法完善的欧美国家,对于审理类似的案件时,也格外艰难,常常因没有切实证据,而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何子衿认出来了,这位在法律界颇有名气。她看了一眼,忙垂下头。
“网络上散布的谣言,因慕老近来的事情转了风向,但也是一时的。赵文彬自持文人气质,扬言法律如果不给他一个公道,他就要撞死在法院门前。”
沈牧尧这话一出,有几个人喷饭了。
“什么年代了,他以为这是旧社会,还打算来个沉冤昭雪的案子,不成就威胁法院?”
“还文人气质,根本就是败类!”老教授唾弃。
“说起来……”沈牧尧话锋一转,看向老教授。“这个赵文彬和您还有些渊源。他是京城大学的学生,修的正是现代文学史。”
老教授端起水喝了一口,说道:“难怪今天这么好心请我吃饭,原来挖个坑在这儿等我跳呢。”他顿了下,好像从记忆中仔细搜寻着赵文彬这个人。
他这一略微停顿,连何子衿吃饭都停了下来,竖起耳朵等着他回答。
等了半天,才听他说:“赵文彬我倒是有些印象。挺浮躁的一个年轻人,在杂志上发表了几首所谓的新诗,还出了一本诗集,就狂傲了。上课的时候,也不老老实实听讲,成天悲春伤秋,矫情。这哪里是学生,根本就是以为自己是病怏怏林妹妹的娘娘腔。”
何子衿的筷子抖了下,原来赵文彬在他恩师的眼中是一个娘娘腔。
“不学好,根本就是学院的耻辱!”
“您这话……”沈牧尧抓住重点,迫不及待问:“是知道什么内情?”
“年初的时候,有个外校的女学生找来,说怀了赵文彬的孩子,上课的时候闹的不可开交。”老教授一脸不快:“后来虽然不知道怎么样了,赵文彬请了几天假,之后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真是大料。
何子衿有些激动,没想到一顿饭,居然能有这样的收获。
“那您肯定不清楚这个案子了。”法律界前辈笑着:“你的高徒摊上官司了。慕家的大小姐告他强奸未遂,这几天网上热闹着。”
老教授手指颤抖,不可置信道:“他敢!”
“他怎么不敢?”这位好像和老教授杠上了。“在网上找人挑拨离间,说这位慕家大小姐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还说慕家仗势欺人,害他要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这混小子!慕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岂会污蔑他!”老教授提到这里,声音都拔高了:“那可是为了这个国家奉献了一切的人,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遭人唾弃。”
“他要是怕,就不做了。”
老教授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让周围人好一圈儿担心。
“没事,这事我得管了。”
接下来,沈牧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老教授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作为一家在京城小有名气的艺术餐厅,端上来的菜色当然不能是唬人的。
不仅摆盘精致,而且味道上佳。
“你刚刚是故意的。”饭后,何子衿问道。
“当然。”沈牧尧的笑容有些奸诈:“老教授十分尊敬军人。他的一家,曾经受过红军的恩惠。而这位红军,就是慕老。”
何子衿诧异的瞪大眼睛:“你居然能找到这样的秘辛。”
“不算是秘密,认真些,总能找到。”
沈牧尧看着不见星辰的天空,忽然转过来,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子衿,我……”
男人轻轻拥抱了下,缓缓松开手臂。
“子衿,我送你回家。”
何子衿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嗯”了声,把手揣在了口袋里。
之后一路,两人默然无语。
直到即将抵达公寓,沈牧尧才开口。“不要选择任何人。”
何子衿拉开车门,回头看着他。“沈牧尧,你虽然帮了我,但也没有左右我人生的权利。”
沈牧尧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里,懊悔的长叹。
“沈牧尧,你实在是蠢的不可救药。”
何子衿上楼后,透过厨房的窗户看下去,外面已经没了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子。
后天就是新年了,子宁也该回来了。
给自己冲了一杯奶茶,马克杯的温度将她整个人都温暖了。
何子衿按了按额角,最近一直都头痛,是用脑过度。
九点。
何子衿打算早点入睡,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许铮,你最好是有事要告诉我,不然的话……”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许铮在电话里沉默了两秒,随即大呼小叫起来:“老板,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我觉得,可以报告给警察叔叔了!”
“要报警请便。我很累,我需要休息。”
利索的挂了电话,也不管那边如何反应,何子衿干脆关机,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是凌晨五点。
何子衿洗漱后,吃了一个面包当早餐,就出门了。
即将步入一月,天气愈发的冷了。
何子衿看着大衣下,露出纤细的双腿,笑了。
也只有子宁那小子会关心她衣柜里有几条裙子,关心她冷不冷。
何子衿到了事务所的时候,许铮还没有来。
九点不到,人就准时出现,而且目标明确,直奔何子衿的办公室。
“老板,大事件!”
“昨天的事?”她挑眉,翻阅着今早的京城早报。
“对。那家酒店里啊,真的有不得了的东西。我昨天去了警察局,得到了第一手资料。”
何子衿看着许铮手中那只银色的U盘,眉心微颦。
“老板老板,你不看吗?”
“等你走了我再看。”
“……”老板,说好的真爱呢。
等许铮出去后,何子衿打开电脑,U盘中存储的是一段视频,确切说是一段偷拍的视频。
她的眼睛一亮,有了这个赵文彬在法庭上可是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