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疑
车前一丁2019-03-20 21:203,156

  方五人虽年轻,尸检上却是一把好手,记录的也很详尽。只因才刚被隋崇亮训了一顿,不敢轻易在张萩面前开口,见后者盯着报告簿凝起了眉头,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开口。那张萩的将一本尸检报告看完了,脸色愈发的沉重起来。他虽然只是在兵马司暂领的职务,皇帝也未必认真怪罪,可到底是挂了个名。如今在他管辖的地界上,接连出了两桩命案,若不能办的漂亮些,不说今后他在皎城的立足,就是引起众人恐慌,也是一桩大事。

  他正想着,那厢秦亮赶着回来了,人还没上堂,便问何乾:“隋大人在哪里?”

  何乾回说:“应当在后堂办公。”

  秦亮便要往后堂赶去,被张萩叫住了,问他:“秦大人的问访可有了结果?”

  秦亮是提刑司的老人,知道皎城出了命案,兵马司担着不小的干系,略想了想,便如实说道:“据玄武门的禁军说,秦大人是寅时末离开宫的,说是回府取件东西就来。直到辰末还未回来,宫里皇上问起,要派人去接。杜大人便指了两名禁军去秦大人府上请,那二人一路去秦府敲门,府上的丫头说大人一夜未回府。两名禁军还想着是不是路上错过了,便又折回来仔仔细细地找,不想就在往清华街的转角一颗大银杏树下发现了秦大人的尸体。正巧当时何公子在那处,便直接将尸体带回提刑司来了。秦大人自从入仕后,来往的只有宫闱,寻常又无仇家,一生醉在医术上,也没个妻儿,府上只有一群学徒。”

  张萩等他说完,正缝李盗酒与何乾从内堂出来,便看向何乾,“何公子在那处做什么?为何要将尸体送到提刑司来?”

  何乾应道:“今儿我休假,一早起来摇了小舟游南河,刚到清华街便听到说死人了,就赶过去看了看。我想那秦大夫位在二品,即便人送到京兆府去,到时候也是要提交到提刑司来的。倒不如直接送到提刑司来,省去中间诸多交接,能抓紧时间破案。”

  张萩略一点头,又问李盗酒:“有何发现?”

  李盗酒将双手一摊,表示什么线索都没有。

  秦亮道:“依下官所想,凶手既然曾经绑了秦大人去,定然是想从他的嘴里知道些什么,尔后又杀人弃尸。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得到了想要知道的。”

  何乾说:“隋大人言,凶手是弦月的细作,之所以盯上秦大人,是为了探听皇室辛密。”

  李盗酒与张萩对视了一眼。这隋崇亮平时不靠谱,这次倒是说了一句实在话。秦岚一没有仇家,二没有万贯家财,总不至于是为了他那一箱子药要他性命的吧?他身上唯一还有点价值的,就是他太医院院首的身份,是最了解皇帝身体的人。

  “弦月国的细作?”李盗酒轻声呢喃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来,“他倒是想得出来。”

  方五动了动唇,最后却仍旧什么都没说。

  张萩将报告簿递还方五,同李盗酒辞了出来。二人却不骑马,也不坐车,只沿着森森城墙一路慢悠悠地踱步。

  李盗酒漫不经心地问:“张公子打算从何处下手?”

  张萩在杏子巷口停了下来,含笑看着他,“近段时间圣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而圣上每次发病,找的人都是世子和秦岚。秦岚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世子是最为清楚的。满朝文武都想知道皇帝的身体状况,但有胆量出手的却没几个。敦亲王府、张府、曾经的护国公府和寒门,还有一直没有下落的弦月细作!”

  李盗酒略略一挑眉,静静地听着。

  “而这些人中,寒门远在边塞,护国公府名存实亡,剩下嫌疑最大的,就只剩下三家。咱们不妨来猜猜,究竟谁才是幕后元凶。”张萩声音温润儒雅,若不知他曾经的狠辣手段,只当是个温和的公子哥。“他们胆敢绑架杀害秦岚,显然是冲着皇上去的,自然也不会是因为关心龙体,而是担心圣上的龙体有恙,好提早做些打算。”

  “圣上有恙,张家在后宫有皇后,是太子嫡母。”李盗酒终于接着他的话开口,“而太子年幼,一旦他登基,敦亲王势必摄政;至于弦月嘛!国君新丧,对前线战士的影响非同小可。这么看来,三方的嫌疑都是等同的。”

  张萩盯着他道:“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那些人想要从秦岚嘴里知道些什么,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凶手不想让秦岚说出些什么。”

  日光从东面洒了下来,在二人的衣服上镀了一层暖意,却驱不走张萩话中的凉意。秦岚身上唯一的秘密,是关于文成帝的身体,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皇帝,便只有李盗酒。张萩话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

  面对他的猜忌,李盗酒仍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查案断案是提刑司的事,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小爷一向不喜欢,你们自个儿折腾去吧。若是张公子查到什么关于小爷的证据,可得提前通禀一声,也好让小爷好准备跑路。”他说完这句话,便径直穿过杏子巷入了厚坤街。

  张萩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盗酒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口,他才转身往悦人街去了。

  太医院院首被人刺杀的消息须臾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议论纷纷的同时,也忍不住摸摸自己脑袋下的脖子,好似下一刻便有什么东西会割开那里一般。

  八月的阳光已经敛去了六七月的毒辣,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在这一片纷乱的议论中,南市的流民窟反倒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几个孩子围坐在黄葛树的树荫下,手里捧着薄薄的书页,正专心地听朱老大讲解。

  那朱老大正讲道:“‘虚者虚之,疑中生疑。刚柔之际,奇而复奇。’此之谓空城计是也。话说从前,有个诸葛孔明……”他今日为了配合讲这段,特特地穿了一袭青衣儒冠,摇着一柄黑羽扇子。谁知话才开头,便看到衣冠楚楚的世子爷慢吞吞而来,显然是有事来的。他便将手中的话本子交给一旁的年轻小伙,自个儿从花台上跳下来,将李盗酒请进了自己的房子里。

  屋子仍旧堆着一堆破烂东西,长案上搁着盛了药的瓷盅,那个机械小鸟已经成型了,就差一双翅膀。朱老大将头上的儒冠和身上的衣衫都褪下,争分夺秒地雕刻着那只机械鸟,一面问李盗酒:“可是为了秦岚的事来的?”

  世子爷歪歪地靠在长案上闭眼假寐。他昨夜睡得迟,今早却早早地醒了过来,本是要去艺园听听曲子散心的,结果却遇上了秦岚的事,到此时精神已经严重不济了,实在没有心力去应朱老大的话。

  见他久久不答话,朱老大便自顾自地说:“现在的皎城风云诡变,老夫终日龟缩在这流民窟也感受到了,可想而知朝中如今是什么样的状态。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还给你也没什么,只是那些孩子还小的很,从小就没感受过这个世界上的善意,若是就这么怀揣对这世界的失望就怨怼而去,只怕下一世也找不到一个好人家。这些年世子给的银子攒下了不少,我的意思是把这些孩子送走,另外找个真正的世外桃源,正经为他们聘个教书先生,让他们认认字,也是好的。”

  “世界不曾善待他们,但他们有你。”李盗酒索性倒在地上,只是仍旧阖着眼,话也说的有气无力的,“流民窟是你在做主,这些孩子何去何从你安排就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开口就是。”

  朱老大抬眼看了看他,又专心地干着手上的活计,说:“就送去西山吧,从前的均县是废了的,开荒出来搭建一个流民窟,官府应该没有意见。”他将即将完工的机械鸟举起来,放到了从窗口蹦进来的阳光下,干巴巴的老脸展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等这只机械鸟做好了,就送他们走。”

  李盗酒沉默了片刻,才点头,说:“我会知会西山那边。”

  朱老大将机械鸟搁下,挪到长案的另一端,能够近距离地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年轻世子,鬼使神差地道:“你也同他们一起走吧。”

  听了这话,李盗酒睁开眼望着他,好笑道:“您老今儿个是怎么了?”

  朱老大满目慈怜地望着李盗酒,“你我相识也将近十年了,说句不知好歹的话,你在我心里,和那些孩子是一样的。皎城这潭浑水藏龙卧虎,哪怕你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心计,命却只有一条,一旦闭了眼,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盗酒笑了笑,“如果能用我一条命,定皎城太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流芳千古。”

  他表现的如此轻松,朱老大却是满心的担忧,“就怕你死的不明不白毫无价值!不过是徒惹亲者痛仇者快罢了,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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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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