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天雷
车前一丁2019-03-20 21:203,224

  李盗酒本就是闲着来的,眼看外头风雨确实狂躁,毫无停歇的意思,便拿过了何四妹的棋盒,正要捻子下定,却听得窗外一声雷响,竟把他指尖那枚棋子生生地吓落了。屋子里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变。

  绿歌拍了拍胸口,连忙起身去关窗,只往外头瞧了一眼,便说:“了不得,那池子里的水都涨起来,被风卷着直往外头流呢。”

  洪宇俯身拾起滚落在他脚边的黑色棋子,递还给了李盗酒,笑说:“风急雨骤,世子却还坐的住。”

  李盗酒接了棋盒,重新定了一子在棋盘上,方慢悠悠地说:“上有片瓦遮头,有什么好急的?”他话音刚落,外头又是一记轰雷落下,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将灰蒙蒙的天地刹那间扯的惨白惨白的。他正要重新拿棋子,听着这雷声实在惊人,心里竟也燥了起来,只是不愿在洪宇跟前表现出来。

  何四妹一旁递了茶给他,小声说:“我如今在这没什么事,也是闲着。你打听了公主想要吃什么,把材料带过来,我给她做些。听母亲说,女子怀了孕,口味可叼了,脾气也变得更暴躁了。”

  李盗酒一面与洪宇对对弈,一面笑说:“你身上都这样了,消停些吧。言若再怎么闹,左右只是闹圣上。”

  他话说到这里,何四妹便想起前些时候他的话,看样子文成帝是活不长久的,言若公主才刚失去了寒诺,又要失去她的皇兄,如何受得了?“我听说,怀了孩子情绪容易激动,倘或腹中孩子再有个好歹,只怕公主也不用活了。杞大夫就没有办法了吗?”

  李盗酒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叹道:“比起她,更要紧的是钧天。”

  何四妹也明白,比起言若公主,自然是钧天的安定更重要些。可她又不是什么大丈夫心怀四海,这一生统共识的那么几个知心人,言若公主便是其中一个。她想了想,终究是没什么话可说,便默默地移到一旁的榻椅上歪着,请寒大夫替她把脉。

  寒大夫切了脉后,眉峰微微凝了起来,说:“虽然说找来的骨血是与世子妃相配的,可到底是他人的血,世子妃还要放宽了心将养着才是。”

  何四妹笑着应了一声,寒大夫又去给洪宇请了脉,又说:“洪公子虽是男子,身体本该比女子要好些,只是陈疾太杂,也不能太过劳累了。”

  洪宇也笑着应了声,绿歌便捧上一盅新沏的茶来给他,笑着问:“可要注意什么,寒大夫尽管告诉奴婢。”

  寒大夫吃了一口茶后,捻了捻胡须说:“虽说生了病得靠药来调理,可更要紧的,还是病人心中宽慰,懂得自我排解。若照你们两个这个养病的法子,人在这里,心却早已飘走了,哪里好得了?”

  洪宇笑说:“寒大夫说的是,今后自然改了。”

  寒大夫自然不信他的话,低声道:“如今的年轻人呐,都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也就知道厉害了。”他说完话,又叫了绿歌去一旁叮嘱她注意的事,又在一旁开了药方。

  这厢二人对弈正酣,何四妹便歪在榻上睡着了,绿歌拿了条薄薄的毯子搭在她身上,听得她梦中呓语,便附耳听去,过来笑说:“世子妃梦中唤世子呢,让世子让着公主些。”

  李盗酒便转头望了何四妹一眼,再转回头来,只见洪宇落下一子定了输赢。

  洪宇笑道:“世子心不在焉,是被这窗外的风雨所扰,还是为佳人所误?”

  李盗酒只笑了笑,又看了看一旁红袖添香的绿歌,反问:“洪公子精神奕奕,是为佳人,还是为着身上的病好了?”

  洪宇也看了看绿歌,叹道:“世子硬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李盗酒笑道:“这世上好吃的那么多,为何要吃亏?”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又开了一盘,直从正午杀到天黑,各有输赢,外头的风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几个人吃过了晚饭,又各自轮流下了几回,李盗酒便在寒家老宅里歇下了。到了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大亮,李盗酒便醒了来,眼瞧着天边竟是一片火红的色彩,心下道这天气可但真古怪的很。如此想着,便又去睡了个回笼觉。人刚躺下,浑浑噩噩地不知到了何处,四周一片黑黝黝冷清清的,也没个人。

  他赤脚往摸索着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到前头有人喊,便一加快了脚步往前跑去,不曾想那前方是没路的,一炮便跌了下去。这一跌倒叫他从梦中醒了过来,睁眼瞧了瞧四周,见是何四妹正在叫他,便不在意,又要阖眼继续睡去。

  何四妹忙将他拉住,急声说道:“流民窟出事了。”

  李盗酒吓得一连翻身起来,呆呆地望着她,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何四妹将他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搭,推他起来,说:“沐七就在外头候着,什么话你去问他就是了,马车已经备好了。”

  等李盗酒出了老宅的门,果然看到沐七就候在马车旁。他忙上了马车,沐七将马鞭一扬便急急忙忙地出发了,路上,他不等李盗酒问,便先说起来:“今儿一早,小葫芦跑到王府来说流民窟起火了,死了好多人。说是昨儿夜里有雷打下来,具体的奴才还没去看。”

  李盗酒正换着身上的衣物,闻言又是担忧又是恼怒,厉声问:“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说?”

  沐七知道他正在火头上,忙解释道:“昨儿那样大雨,谁也不知道外头的事,小葫芦到王府时烧的厉害,已经让李大夫给他看着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呢。”

  李盗酒心知沐七办事知道轻重缓解,就只是心里着急,少不得催道:“快些!”

  那山路经由一日一夜的雨水冲刷,早已泥泞不堪,能勉强保持这个车速已经是勉强了,再快就有翻车的危险。沐七听了主子的话,稍有犹疑,但挥鞭的力度还是加快了。

  等李盗酒到流民窟时,这里已经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他心里又急又忧,随手从袖中扯了包碎银出来,不管不顾地往一旁地上洒去。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忙着去拣银子,那路上便空了出来,李盗酒一路赶着往里头去,却见京兆府的差役已经将整个流民窟团团围住。他同京兆府的差役们都是老交情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时常出入流民窟,与这一群叫花子感情十分亲厚,便不敢相拦。

  李盗酒直走到了黄葛树下,才看到京兆府的府尹廉城正负着手立在树下;在他的身后,整整齐齐地用停放着十数具白布掩盖的尸体,老王正一个个挨着查看;另一边,陈昭宥正指挥着人从已经坍塌的草棚里翻出尸体来,拿白布盖了抬到黄葛树下放着。

  那廉城正是满面凝重,看到李盗酒来,眉头皱的愈发紧了,沉声道:“这是案发现场,李大人来作什么?”

  李盗酒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坍塌的草棚,并不理会廉城的问话。廉城待要再问,那厢老王到他跟前来细声说了几句话,那廉城只看了看李盗酒,不再多说什么。

  只老王上前来说:“今晨才接到的报案,那柱子遭受雷击的,想来当时他们正聚在一屋,竟是一个也没逃掉。”

  李盗酒仍是一言不发。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整个流民窟的路都变成了泥浆子,一脚踩在上面便是一个坑,鞋面上都是泥水。李盗酒一路疾走过来,连月白的衣袍上都站满了泥土。他本不是个在意这些的人,撩了衣摆便在黄葛树下用青砖垒砌的花台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在那一排尸体上来回扫视着。

  众人都知道世子爷的性格,没一个敢上前打扰的,只等那厢陈昭宥领着人将坍塌的棚子下面尸体清理完毕后,过来和廉城说了一声,方上前来同李盗酒说:“统共三十五具尸体。”

  花台上还湾着水的,将李盗酒的衣摆都沁湿了,他却浑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瞧着那一具具的尸体,想着前日朱老大才说要离开皎城,这才过了一日的功夫,便躺在这里了。默了好久,他才问:“意外吗?”

  陈昭宥道:“从现场的痕迹来看,确实是雷击入屋,火从屋子里燃烧起来。但……”他话音稍稍一顿,往前移动了两步,靠近了李盗酒压低声音说:“从发现时各人的动作来看,他们似乎没一个想要逃出屋子的,也不知道是初步得,还是另外有原因。尸体都已经烧焦了,就看老王能不能检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李盗酒又沉默不语了。

  陈昭宥担忧道:“若真是人为的,世子可要万分小心了,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李盗酒咧了咧嘴,眼眸微微泛红,咬牙说:“我倒是巴不得他们能冲着我来!”

  陈昭宥知道他表面吊儿郎当,实则极为重情,这么多年来流民窟的人都在为他探听消息,他也肯与那些人混在一处,除了时常拿银子接济他们,平时也没少为他们着想。如今这么一场天雷,人就没了,能不叫他发怒吗?

继续阅读:第三百三十章:三十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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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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