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鼓点戏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186

  敦亲王世子李盗酒,还未学会认字,已经先学会了坑蒙拐骗。只是眼下他浑身痛意难忍,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与这个女人纠缠。他静静地躺了片刻,只等那一阵痛意缓和过去了,积蓄起了力气后,才慢慢地道:“替我带句话给她,就说何家少爷,很可能在何家庄。”

  “世子既然如此大方,姑娘我就帮……”女人话还未说完,那壮汉便打断了她。

  “娘子,还是先送世子去疗伤吧。”

  那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扶李盗酒,听到世子爷阵阵哀嚎声,还打趣儿说:“一个大男人,哼哼唧唧成什么样子?”

  她一边说话,一把就将李盗酒从地上拉了起来,双手用力一甩,直接摔到男人的背上。临了,她还不忘在世子后背上拍两下,嘱托道:“别忘了把银子取回来,要是不给,咱们就去王府门口闹去。”

  可怜聪明一世混账一世的世子爷,此刻全身不遂,犹如个受气的媳妇儿挂在男人的背上,还得被一个粗野老妇如此捉弄,可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

  正午,夏日炎炎,空气都燥热起来。寒诺一路策马至青龙门,却只是在额上洒了几滴稀薄的汗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俨然就是一座烈日下移动的冰山。

  护城河桥头的侍卫添了一倍,对于入宫令箭的检查、以及对入宫人的周身搜查更为严苛,半点也没马虎。只等确认无误后,才向桥头打了信号旗。笨重的桥板在‘嘎吱’‘嘎吱’声中缓缓下落,人踩在上面,也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声音之大,好似在提醒所有人,有人过桥了。

  寒诺入了青龙门,迎面便看到了禁军统领杜磊正立在门下,一旁几名禁军被解甲下剑,在一片哀嚎声中,被人押了下去。他上前见了礼,本要就走,杜磊却将他唤住了。

  “何月华的事,是我们禁军失职,我已经查出昨日负责看守何月华的人,只等审问出来结果,必定给寒大人一个交代。”杜统领年少习文,入了宫才改武行,身上那份书生气却是褪不掉的;加上他人长得也十分文静儒雅,若非名声在外,实在很难相信他竟然是负责皇帝安危的禁军大统领。

  “杜大人客气了。一心求死之人,谁也拦不住。”寒诺话说的委婉客气,可昨日发生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当时情景下,若非禁军失职,何月华不可能爬上临时竹架。

  杜磊何等聪明,知道寒诺是想把此事大事化小。他四下瞧了一下,将寒主司请到一旁僻静处,才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层层揭开,里头躺着一支断掉的玉笔。

  玉是上好的,只是做成这笔却不能用,不过是供人收藏罢了。

  寒诺微微凝眉,不解其意。

  杜磊道:“寒大人少外出走动,不知道这只笔的缘故。当年,商家为了哄抬价格,谎称这是先贤大家所用,引起皎城人人争相出价抢购;当时何家少爷也才两三岁的年纪,因被府上的人带出门玩,瞧上一眼便爱上了,便哭闹着要。当时何家大小姐溺爱幼弟,把自己的嫁妆都当了才买下了这支玉笔。何家少爷对此笔珍爱异常,不肯离身。”

  杜磊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寒诺,余下的话一字一顿地说来:“这支笔,是我在负责看守何月华的禁军身上搜来的;不出意外,她应该是看看到了这支笔后,才会当众自杀。”

  寒诺一直想不通,成功告了御状后,何月华为何要在什么证据都没留下的情况下选择自杀,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说得通了。

  “何乾确实是失踪了。”他用一句话印证了杜磊的猜测,“不仅是他,洪宇也失踪了。”

  杜磊毕竟是从洪家来的,提到洪宇,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洪宇的身体自幼便差得很,非要特定药物维持不可,他能去哪里?”

  他这一句话,反倒是把寒诺提醒了,“若真有人软禁了洪宇,必定会保证他活着,他们不会离开皎城,只需要守住各处药铺便可。”

  杜磊道:“洪宇肠胃十分脆弱,所服用的药都是经过大夫炼制成药丸的,若是寻常的药服下去,只会加重他的病情。眼下是夏天,他病发没那么勤,可能没有随身带着药。除了各处药铺,大人或可再派人蹲守醉杯酒、万通钱庄,这两处是他常去之处,应该备有常用药。”

  寒诺点头应是,只道:“只是眼下本官有要事禀报圣上。”

  杜磊立即将招了两人过来,叮嘱他们各去京兆府和兵马司通知一声,让搜捕的人特别注意。

  那二人去后,寒诺向杜磊揖礼道谢,后者笑道:“洪家对我也有救命之恩。”

  二人别过,寒诺一路往落剑厅去,着人通传进去。那人回来说皇上与太师、右相正在饮宴楼听鼓点戏,领着他往那处去了。

  鼓点戏,唱戏时只以小鼓为奏,唱词多是选取戏曲中最为经典的,十分短小。

  “先帝便是极爱戏的人,当年他随军出征,众人带的包袱里都是干粮、棉被、用的,只有他是带的曲谱、行头,把父亲气的当众把那套镶金嵌玉的行头给砸了稀烂,还罚他站了三日的岗。”寒老太师已经双鬓白发,提及陈年往事,那苍老的嗓音中也含了一丝笑,似小孩子一般乐,“先帝爷哪里是服输的性格?没了行头,便拿吃饭的盆、煮饭的锅来敲,当时为着这事,那场战打胜了,三军上下都犒赏,唯独先帝因为触犯军规,不赏不罚。”

  斯人已去,记忆随风飘入脑海,君王的脸上也露出了些浅浅笑容。他也曾为人子,见过君父明堂挥斥方遒、君临天下的模样;也见过他因为李言若屡坏规矩、一副大小孩的样子。直到他坐上了那把龙椅,才知道那盛人气势下藏着多少辛酸苦楚,也明白了父皇为何会对言若如此放纵。

  身在皇家,最难得的便是只有散漫。在成为一国之君前,他的父皇,也曾无忧无虑,干尽蠢事;而他,应该也有一位对他万分包容的父亲!

  十五岁,是储君的临界点。从前的潇洒意气都要收敛,参与国政,查看奏折,每一步都踩在刀锋上,满朝文武、举国上下的目光都会落在储君身上,踏错了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他的太子,现如今才满十一岁,便要提前踏上这条储君之路。他原本,还能快活四个年头,跟着她姑姑胡作非为,每天最大的烦恼是如何瞒天过海、逃过责罚。

  戏台子上的曲子换了一折夜袭,鼓点变得密集,鼓声却格外压抑,好似将千军万马压在声声闷响中。将军盛装而上,开口一句便是:“月黑风高,山险壁峭,待我等以血肉为道,忠魂为照,跋山涉水,袭敌一个措手不及!”

  君臣三人看的聚精会神,立在门口的寒主司将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一收;他的指甲修剪的十分平整,却还是挤入了掌心。

  编写戏文的人,总是将人的心紧紧抓住。血肉为道,忠魂为照,正是多少将士一生的写照?他们用血肉之躯,在边塞垒出最坚固的城墙,为国中臣民拂开风雨,阻挡刀枪。

  多少人少小离家,回来时已经鬓发苍苍不识家门;多少人将红颜抛下只愿功成名就八抬大轿,可当银甲加身锦衣还乡伊人已成他人妇孩子娘;多少人别过妻儿父母时说一句等胜了便回家,最终却只剩一缕红绳结发一缕魂魄归家……

  生死,本是令人可敬可畏的大事,可在战场上,却成为了最平常不过的事。

  戏短,不过七八句唱词,却从夜袭唱到了胜战,唱到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唱到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赏。”君王轻轻一句话,台上戏子立即跪下磕头谢恩。而下方的观客,却以低头饮茶的动作,轻轻地拭去了眸中泪花。寒老太师与右相久经沙场,见过多少儿郎埋骨黄沙,那些上一刻还生龙活虎的好儿郎,下一刻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军人都是铁骨忠魂,可他们的血也是热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也会流血。

  “关于绝谷一事,有寒夫人在,相信他会处理的很好。至于军饷一案……”君王低眉沉吟,久久却做不出决断。

  徐诚提醒道:“皇上,寒大人来了。”

  李怀抬眼望去,见寒诺正立在门口,连忙让他进来,问:“什么时候来的?”

  寒诺见过三人礼,回道:“有一阵了,见台上戏唱得好,没敢打扰。”

  李环抬眼往戏台子上望去,上头早已人去楼空,空余满堂绚烂夺目的彩色。他低头苦笑一声,说:“只可惜,这样的戏,却入不了他们的眼。”君王兀自叹了一回,才又慢慢地道:“弦月国薛侯爷派他孙女来信,说他病重垂危,群臣欺压国主年少,主战派占了上风。唯恐他这一去,弦月与中阳必定会成联盟,届时战乱必起。”

继续阅读:第二百四十三章:老将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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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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