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世为忠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55

  随着绯樱被送往提刑司定罪,熙妃被打入冷宫,何微雪与红樱这两条人命总算是有了个交代。可关于后宫的整顿,才刚刚开始。

  文成帝虽没有责备勉宫上下看主不力,却在第二日把皇后等后宫诸妃都叫去训示了一番,责令皇后负责整顿内宫,从女卫到各宫的宫女,有问题的统统不许留在宫里。

  皇后平白挨了这么一顿训,心里委屈的很,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下手时难免就加大了力度。

  李言若捡回一条命,除了不能下床活蹦乱跳外,精气神儿倒是恢复了,又可以作妖了。

  “宫中所有宫女树下皆已核查,年满十六至四十岁者,在公主遇袭当日,都有不在场证明。或是各宫主子作证,或是有两人以上的宫女为证,她们皆非公主要找的人。”

  谭馨入宫十五年,从一个小小的宫婢,成为今日的内宫女卫统领,禁军副统领。她的能力,自然是不可小觑的。整个内宫都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连她都找不到的人,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李言若只有一条右臂还是活动的,身上只穿了单衣,肩头披着一件蚕丝织成的短衣;她的发分为两股拢在心口,衬出白皙面庞上那点点疑虑与忧心。

  那夜在慈庵,她虽然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身影,但从声音听来,分明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而且,这两个人的身手十分灵便,绝非得闲之人。那两人口中提到何微雪的死,可见绯樱与红樱的背后还有人,至于这个人是静贵妃还是皇后,亦或是其他人……

  她唯一能动的手搭在床头的矮几上,食指快速地敲击着,“继续查,宫女中找不到,就排查女卫,掖庭的人、内务府、浣衣局…不论身在何职何地,一定要把这两人揪出来。”

  如果是在从前,她即便是心有余悸,也绝不会如此穷追猛打。可现在不同了,她须要成长,有人在等着她去守护。她的皇兄,她的阿哟,还有……

  “殿下,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来了。”

  青瑶的声音刚刚落下,李愧已经快步进了月牙门来。他一身明黄的蟒袍裁剪的十分得体,只是脸上闷闷的不带笑容,进屋后也不说话,只同李言若行了礼后,便往桌旁坐去。

  李言若瞧了瞧他,问:“谁又惹你了?”

  李愧仍旧不答,那厢皇后独身进来,笑说:“本宫才与太子商议过继定风宫的仪式,想来是太子不喜欢,所以一直闷闷的。一向都是公主照料他的,本宫想着或许公主能拿拿主意。”

  李言若在床上微微颔首为礼,随即笑说:“宫中一应的规矩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我能说什么呢?”

  从太子张口答应认母开始,她就无话可说了。

  她的阿哟已经过了十一岁,已经开始参政,慢慢地有了储君的气势,他自己做的决定,她已经不能干涉了。更何况,这件事,不是皇兄开口,也不是李盗酒开口,而是寒诺……

  那两个人,明知道此事最为为难,搞不好会得到她一顿哭闹,所以把寒诺推了出来。就算她的心里不愿意太子受了这个委屈,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始终都出不了口。

  那是她欠那个男人的,到头来,却要阿哟来替她还。

  皇后在床边坐下,脸上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平静地将李言若上下扫视了一番,诚心道:“本宫年已过了三十,肚子却一直没有反应,想来是命薄如此。太子继到我的名下,我必定是要将他当做亲子来看护的,不会让他受了半点委屈的。”

  这一点,李言若倒是放心的。即便张蓿不忌惮太子还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姑,也须得顾忌她自己将来的地位。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她担忧的目光落在李愧的身上。年少的储君规矩学的十分好,即便是此刻闷坐在那里,也将背影挺得笔直,规矩的令她鼻头发酸。“但愿,以皇后在宫中多年的势力,能够母子平安。”

  听她这话倒是前嫌不计了,张蓿笑道:“纵然本宫懈怠,还有你这个姑姑替他操心呢。”话锋一转,又笑说:“虽说婚期还早,可要准备的东西多,一件一件理出来也很繁复。我已经让人列出了嫁妆的单子,等你过了目,才拿去给皇上看。”

  她说着话,便往外头唤了一声:“火云。”

  火云便捧了名册进来,亲自递到皇后手上,自己仍旧退了出去。皇后递给剑竹,剑竹将名册搁在案几上,李言若拿一个食指轻轻地翻动着,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

  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嫁给寒诺,所有人都觉得她嫁给寒诺是赚到了。

  确实也是如此。

  那是寒门长孙,身上累累战功,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而她呢?只是一个不断闯祸的公主,该庆幸的是她这些年大祸也闯过不少,至少还未到祸国的地步。

  嫁给寒诺,确实是她赚到了。钧天的小恶魔,终于在适当的年纪,找到人娶了。

  可没有人管她愿不愿意嫁,除了寒诺。她把寒诺那日说的话全部拉出来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来寻思他话中的意思。可无论她怎么拆解组合,最后一个最不像答案的答案。

  他愿意娶她?

  可这一切又怎么说得通呢?她害的他那么惨,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处罚。到头来,却说愿意娶她?

  她一度认为是自己病中出现了幻觉,可他的话又那么清晰地在脑海里回想,一字一句地在她心口荡漾着。荡漾成丝丝缕缕的甜和忧虑,成了她心头最迫切想要了结的一桩心事。

  她想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那些话说的那么拗口,她实在想不明白。可她又害怕去问,怕他会说那就是你的幻觉!她终日躺在床上,唯一能跑能跳的只有思维,只能任由自己胡思乱想,然后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言若?”皇后接连唤了数声,才见李言若一双眼慢慢回过神来,满面迷茫地望着她。她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料想她是因头那夜受了刺激,想要宽慰几句,又想到以两人从前的关系,她也未必会领受,只得有唤火云拿来另一个名册来,仍旧递给剑竹。

  “这是各宫送给你的出嫁礼物,因圣上下令不许她们来打扰你养伤,东西都送到了我定风宫来。回头哪日你这边得了空,本宫再命人送过来交接。”

  李言若点了一下头,仍旧不言语。

  皇后张了张嘴,终究是无什么可交代的,只得道:“你好生歇着,本宫先去了。”

  李言若只然剑竹送皇后出去,眼角余光瞥见一直静静坐在桌子旁的李愧,心中升起一阵疼惜,便唤了他过来。

  李愧低着头,小步小步地挪到床边坐下。他终于鼓起勇气去看李言若,两个眼圈红红的,吐出一句:“姑姑,我怕。”

  无论是幼年时的皇长孙,还是少年时的太子殿下,李愧都像极了他的姑姑言若公主,死要面子活受罪!纵然是害怕,也会咬紧了牙关硬挺。可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他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消减他内心的恐惧。

  李言若神色沉静地看着小侄子,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发,轻声地笑着问:“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你父皇和姑姑顶着。”

  李愧泪眼朦胧地扫了扫自家姑姑,在她躺在这张床上前,他对这句话是深信不疑的。可那天夜里,他拽着姑姑的手,连声地喊她不应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过来。他的姑姑不是神,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孩,一点风浪就会把她吹倒。

  而他的父皇,那个立在钧天顶端的男人,九五之尊,万人之上。可还不是被束手束脚,在那些人的面前,不得不低头。

  他突然间感到害怕。如果有一天,那些阴波诡浪再次袭向姑姑?如果,父皇再次被他们要挟,他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太子过继给皇后?

  太子殿下,一国储君,未来的皇!他曾经为这个身份带来的万丈荣耀沾沾自喜,也曾为这个身份带来的繁杂课业感到烦恼,却从来没有想过,身在这个位置,究竟该做什么?而他又能做什么?

  “那如果,有一天,你和父皇都顶不住了呢?”他突然想起,很多次看到父皇捂着头满脸疲惫痛苦,想起姑姑被皇爷爷捧在手心的姑姑也曾在背人处落泪,想起便是英明如皇爷爷,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李言若愣了愣。她年少的时候,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要有父皇在,她便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可突然有一天,那双拉着她走过皇宫每一块青石的大手,松开了。她的世界,也坍塌了。

  “阿哟,你要记住,就算有一天,我和你父皇不在了,也一定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的。”她望着年少的太子,眼神坚定,声音却是冰凉:“你是钧天太子,未来的国君。一定会有人为你保驾护航,为你披荆斩棘拂开风雨。”

  “这个人,是寒诺吗?”李愧呆呆地问。

  李言若抬手捂了捂眼,轻轻地一点头,“你皇爷爷说过,寒门,生生世世,皆为忠门。”

继续阅读:第二百零四章:认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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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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