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非君子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25

  李盗酒不是君子,甚至连小人都算不上,他只是个泼皮无赖的混混。他所拥有的不多,不过是三两想要守护的人而已,而他又拥有很多。权势、财富唾手可得,他有足够的资本让他成为一个不需要规则、游走在律法边缘的混混。

  他重情,长情,但也足够心狠手辣,但凡触及了他的底线,追至天涯海角必不叫人安生。

  他看着已然不再挣扎的刘颖,满眼冷漠,声音冰凉,“你可得保重,若是瘦了一分,我便叫人割刘六郎一块肉;若是说错了一句,我便叫人杀刘府一人;若是你死,刘六郎便生不如死。”

  他俯身拾起匕首,慢慢地划开青帐,看着那张精致面容上点点苍白,那双犹如点漆的眼眸中深切的惶恐,他却微微一笑,拿匕首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拍。

  “本是如花美眷,奈何蛇蝎心肠?”

  柔柔的语调,却似毒蛇吐信,虽无实质,却叫人闻声遍体生寒。刘颖强行压住心中恐惧,却仍止不住浑身战栗,以及声音中的颤抖:“这些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我父亲无关。李盗酒,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李盗酒将她上下一扫,咧嘴一笑,一语不发地起身出门。他将将把房门关上,一转身便见何四妹倚在回廊下,也是一身白衫短打,眼圈还红红的,盯着雨幕正出神。

  他行了过去,在她身边站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迈开了脚步,与她擦肩而过。

  “刘颖送来的伤药不见了,你看见了吗?”

  何四妹低低的声音传来,将李盗酒的脚步阻在廊下,上方的吊兰垂下细碎的米白花朵儿,被微风轻轻地送到了他的发间;廊外蒙蒙细雨飘在脸上,点点冰凉润肤浸骨。

  “那贼猫活了一大把年纪,也算是寿寝正终。”世子爷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反正白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它逮住一只老鼠的。”

  何四妹轻声‘嗯’了一下。

  李盗酒杵在原地等了许久,再也没听到身后的人说话,才又迈开了脚步,一点一点地往自己的西厢挪去。

  总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可偏偏就隔着那么一层朦胧的纱,就算彼此都知道,却谁也不敢轻易去揭开。那层薄纱下方,是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脓包,是望一眼便会被拽进去的深渊,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鸿沟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站在两端的二人,即便不会背道而驰,此生也只能江湖路远,幸甚相逢!

  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雨水透骨的冰凉,靴子里积满了水,每一步都像是踩着音乐的符号,只是这音乐像是从新手的琴弦上发出,难听到令人心绪大乱,走火入魔。

  李盗酒想:这只该死的贼猫!

  ——

  寒老爷子年纪犹如日暮西山,也偏爱日落西山的景,西苑望出去,能一眼望出皎城,看见红日落入伽罗山的最后一幕。只是可惜,今日天公不作美,一早上便阴雨连绵,已经巳时初,还不见雨停的迹象。

  老爷子一身青衣麻衫,负手立在厢房里,神态阴郁地望着漫天飞雨,不时怅然一叹。

  ‘咚’‘咚’‘咚’,三声短促有序的敲门声过后,门外响起沉稳的男音:“爷爷。”

  “进来。”老人头也不回,听得开门声响过后,脚步声至他身后落下,随即便是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回头一瞧,见自家长孙一身黑衫跪在地上,双手将一节九节长鞭捧过头顶,神态是一贯的端正严肃。

  “孙儿知错,请爷爷执行家法。”寒主司风尘仆仆,发沾微雨,腰板却挺得笔直。

  老人垂眉低首看了他好一会儿,眸中神态几番纠结,最终一把将爱孙给拉了起来,大笑道:“如今你已经是准驸马,老夫再打你,就是以下犯上了。”

  寒诺愣了一下,又听见自家爷爷说:“我寒门终于后继有望,老夫很是欣慰。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你肯成亲,也算是功劳一件,功过相抵了。”

  寒主司无语。他顺手掺了老爷子入座,自个儿一旁候着,只等老人笑畅快了,方说:“父帅何时抵都?”

  寒老爷子道:“说是路上耽搁了,还要再等几日。”他招手示意寒诺也坐下,方叹道:“可真让徐监说对了,毕竟是伺候过圣祖爷和先帝的老人,看什么都毒。”

  寒诺问:“徐公公还乡前特意到老宅找爷爷,可是嘱托了什么?”

  “他带来圣山密旨,要老夫回城接管皎城的城防。”老人抚了抚花白的须,“老夫当初虽然料到皇上会有所动作,却也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短时间内接连收回了预备营与兵马司。”

  “可要彻底清除蒋言留下来的势力,就需要填充力量。”寒诺接过话题,目露担忧,“爷爷要在寒家军中挑人吗?”

  “所谓登高易跌重,伴君如伴虎。寒家拥兵在外,已经令朝中众臣忌惮,即便君王始终信任如初,可群臣不安,也难以长治久安。”寒老爷子面色一正,声亮如洪:“由老夫接掌兵马司,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给皇上足够的时间挑选可靠得力的人辅佐。我们寒门世代为将,职责是卫国卫家,不是争名逐利斗权斗势。这一点老夫对你们倒是很放心,就怕那两个小子不肯让人安生。”

  寒诺只静静听着,默然不语。

  老人吃了一口凉茶,又道:“纵观皎城的娃娃里,你算是头筹;李盗酒嘛,此人是把双刃剑,用得好了事半功倍,用不好伤人伤己;其余诸如郑林、元致远一流,终日吃喝玩乐,若经得起一番大事磨练,倒也可成为栋梁之才;另一类便如张萩,心性难定,又不叫人琢磨出他的喜恶来。”

  “我们毕竟老了,就是寒翼也是过了四十的人了,这天下始终是你们年轻人的。你给寒浅提个醒,让他好好磨一磨这些人。太子年幼,将来登基,还需要人扶持。”

  老人交代,寒诺少不得起身揖礼应声。默然站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孙儿此去太行晚了一步,唯一知情人已经被人灭口;钱世宝与焦俊也死,军饷一案的线索断了个干净。”

  “他们既然还有动作,便表明此事他们并非滴水不漏。”老人起身拉过寒诺往临窗的案后靠去,神秘兮兮地问:“你看看我这幅山水画,公主会不会喜欢?”

  寒门子弟文武双全,老太师一生跋山涉水,见过多少山山水水,随便勾勒几笔,不是大家也是大家了。寒诺却一眼都不瞧,垂首道:“孙儿如何知道殿下会不会喜欢。”

  寒老太师盯着他冷笑两声。

  寒诺把头往下再低了低,道:“孙儿觉着,与其送殿下山水画,倒不如一些糕点实在。”

  老爷子把嘴一噘,蹙眉道:“若单是送殿下,自然是要送她喜欢的,可作为你二人的新婚贺礼,若送些寻常物件,未免显得我寒门寒酸。”

  寒诺无语。他默了好半晌,才勉强吐出一句:“爷爷的名画,送到殿下手中未免埋没了。孙儿瞧着,您从青海捞上来的那对海珠倒是很好,倒不如送殿下镶嵌在双锏上。”

  “好呀你!”老人气的吹胡子瞪眼,把袖子一挽手一抬,一巴掌拍在寒诺肩头:“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你还没和公主成亲呢,胳……”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见寒诺受了一掌已经歪倒在地,不由地皱眉,蹲下身将他衣服扯开一瞧。只见那本就布满了灼痕的心口,纵横交错着新伤旧伤。最新的伤口还未愈合,此刻已经在往外沁血。

  “你不要命了吗?”老人一句话说完,已经转身去柜子里翻出药箱,一把将寒诺按到榻上,“伤的这么重,竟然连伤药都不用!”

  “是孙儿无用。”寒诺痛的直皱眉,却硬是咬牙一声不吭,“只是可惜没能留下活口。”

  “当今世道,能有胆量要你命的,不外乎三人。”寒老太师满眼愠怒,“倒是老夫低估了他们。”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有人轻轻叩了房门后禀:“老爷子,敦亲王与张相来了。”

  寒诺本能地一收衣襟起身,却被寒老太师一把按回榻上,将门外小子唤进来上药,“老夫远离皎城多年,他们便当我死了不成?”如此沉沉一句话出口,白发苍苍的老人就那般青衣麻衫,脚上拖着一双沾满尘垢的布鞋便出门去了。

  一个是先帝的亲王叔,朝中过半的大臣都依附于他的门庭;一个贵为当朝国相,手里握着钧天的钱财进出;这样两个权倾朝野的人,此刻端坐在寒府西苑的正厅里,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只等着外头一声高呼‘老太师’到,二人齐齐起身,弯腰揖礼,齐声呼道:“见过太师。”

  寒老爷子入门之后,先向敦亲王行了礼臣礼,随后又请二人落座,笑道:“今儿个什么日子,竟劳烦王爷与相爷一起登门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继续阅读:第二百一十章:三人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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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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