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一线生机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69

  不论敦亲王如何弄权专权,文成帝对他一向十分敬重,这是李盗酒第一次从君王的嘴里听到‘李欢庭’三个字,饱含怒火的三个字。

  “李欢庭是否参与其中我不清楚。“李盗酒将声音往下一压,“但哑婆与秋慈一事,必定与定风宫几脱不了干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往下说了。

  李环默然无语。

  定风宫,六宫之主,定风平浪。那是他的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的家人,一向温文尔雅,娴熟端庄,堪为天下女子的典范。

  而现在,李盗酒告诉他,他的皇后并非他所熟悉的模样。

  “许是那婆子在污蔑构陷,看绯樱与红樱,不也以自己的性命来构陷熙妃吗?”君王一向明智,此刻也自欺欺人,一如他曾经想着李言若再大点便会懂事,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又拿什么去说服别人?

  他看了看李盗酒,又看了看右相,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寒老太师的身上,期待着这位年近耄耋的长者能给他一个主意。

  可,寒老太师只是静静地回视着君王,满脸沉静,风雨不侵。

  良久之后,文成帝终于收回了视线,低头苦笑。一国之君,万人之上,此刻这些身份,对他来说是多么的讽刺?

  “传旨。”君王声音被压出沙哑感,“今查,熙妃杀人乃因自卫,虽有过错,在冷宫已经受过惩罚。着既降为熙贵人,仍旧恩准其居在善喜宫,一应用度照贵人品阶给予。皇后怀有身孕,身边该要些有经验的人服侍,着令内务府调派四人贴身伺候。定风宫丫头火云照顾主子有功,特将其赐入敦亲王府东院。”

  君王沉沉的一句话说完,徐诚已经拟好了草稿,要拿给他过目。

  李环看也不看,挥了挥手,满目疲倦,“你亲自去定风宫宣旨,告诉皇后,一切都是为她好。倘或那丫头不肯入王府,便按照宫中惯例,由内务府在下等侍卫中挑选配人。”

  徐诚应声而去。

  李盗酒抽了抽嘴角,“皇上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李环心力交瘁,只道:“你自己看着办,若觉着还有用便留着,若没用了,也犯不着留她在世上祸害人。”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地把精气神一提,冲着老太师笑了笑,说:“预备营与兵马司劳烦太师费心了。”

  寒老太师道:“皇上放心,不出半年,这两处必定大换血,令圣上安心。如今有太子在,圣上便听一听秦大人的劝,好生将养将养身子。再有半个月,便是公主大婚,届时皇上还有得累呢。”

  文成帝勉强从那些烦心事中抽把心思抽出来,问:“寒诺近来在做什么?”

  寒老太师不瞒他,“在暗中查看户部与兵部的账目,希望从这里下手,找出这两部贪污银钱的证据。”

  李环讶然:“朕下令暂停调查,这两部如何会配合他?也没有听王叔与张相提及?”

  “这事,还要多谢世子神通。”右相将目光落在李盗酒的身上,话是如此说,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显与他说的内容不相符,“李世子不知哪里弄来了两部的账目,可算是不少,这数日来,寒诺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看。”

  李盗酒嘿嘿一笑,打着哈哈:“相爷过誉了。小子自幼草莽出身,会点梁上功夫,见不得人!”

  三人闻言,都无声地看着他。

  李世子的语气和那满脸的神情,可半点没有见不得人的意思,反而有点为此津津乐道的意味。

  正事已经谈完,文成帝毕竟久病之人,面容呈现疲乏,三人也就趁便辞去。一路出宫,于皇觉寺门口分道而行,李盗酒顺手招了个街边玩耍的孩童过来,塞给他一锭银子,叮嘱道:“敦亲王府又添新人,消息散出去,晚间再到王府领银子。”

  那小孩拿了银钱,一路蹦跳着去了,一边跑一边喊:“敦亲王府又添新人咯!”

  ——

  曾经的善喜宫,是整个皇城最热闹的所在,无论新人旧人,哪一个不隔三差五地备着厚礼上门,希望熙妃能在天子跟枕边为自己美言几句?可随着蒋凤鸣与何微雪的死,熙妃被打入冷宫后,这座盛极一时的宫殿门可罗雀。宫中宫娥太监,运气好的被发回内务府另择主子,运气不好的,有送去内廷治罪的,也有被发出宫配人的。

  何蔻珠回到善喜宫时,宫门口只有四个新来的宫娥候着,只是青衣婢子,一向是做些低等粗使活计的。她看着四个丫头半屈着身子行礼问安,可脸上却是满脸的不屑,心里只是冷笑。

  世态炎凉,人心如此,亘古不变。

  “我要歇会儿,你们自去,莫来扰我。”她不做多讲,淡淡的一句话后,便入了宫去。

  曾经的善喜宫是块香饽饽,比定风宫都要好,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往这里钻?可如今,何蔻珠被降为贵人,又背着一条人命,皇帝虽然念着旧情,眼瞧着是不再复宠了!那四名宫娥虽是粗使丫头,在主子跟前不得脸,可好歹说出去还好听些。如今将她们打发到善喜宫来,无疑是陷入了一湾四海,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神气什么?还当自己是从前的大贵人,所有人都得宠着你吗?”

  “你小声点!仔细主子听到。”

  “怕什么,有本事她杀了我呀?连尽心尽力伺候她的婢女都要杀,可见平素的贤良都是装出来的,心里还不知道怎样歹毒呢!”

  “你胡说什么?皇上都已经还了娘娘清白,是那婢子没安好心。”

  低低的议论声随着微风飘进何蔻珠的耳中,她的脚步迈的沉缓,曾经细数过无数遍的青石地砖,这一刻落在眼中就是无声的嘲讽。她一步一步地沿着青砖小道行去,一身素衫,满头散发,形容清淡略显狼狈,可眼中的神采却那样坚定。

  挽殿,意为挽留之意,希望君恩如流水,常年不绝断。

  她轻轻地推开门,铺面而来的潮气令她本能地将眉头一皱,抬手在鼻前扇了扇。短短半个月,殿中一切已经换了样,从前她所用的那些器皿皆不合度,已经尽数更换,桌椅凳榻皆为贵人所用的杉木制成,软烟罗换成了轻容纱,上好的云锦变成了彩锦。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入殿。

  地面铺的是光滑的雨过天青大理石,上方盖了一层彩色的琉璃瓦,浮绘了一副白海棠的图案。到了夏日,往琉璃瓦上倒上冰水,再由着天窗上的风一吹,凉意便渗过琉璃进屋来了,那是文成帝专程为她设计的,曾经轰动皎城,传为一时美谈。

  可,当时的盛况有多热闹,此刻想来,心里便有多酸楚。

  她入了里间,檀香木的绣床已经被换成了又矮又窄的杉木,罩着不通气的罗帐。一切都已经焕然一新,连同曾经的那具尸体,那些血腥味,也一并被抹去的。

  ‘嘭’的一声从门口传来,将何蔻珠的思绪从点点哀愁中拉了出来。她转身望去,见是一个宫娥伏在门口,地上一个铜盆还在晃荡,大理石上淌了一地的水。

  “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赎罪!”宫娥身体轻轻颤抖,连声音都带着颤意。

  何蔻珠低眉瞧着她,恍惚之间,伏在那处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也是那样诚惶诚恐的模样,也是头一遭端水来便洒了一屋子。

  “你叫什么名字?”她上前将铜盆拾了起来,见里头还有一方素色的帕子,帕子的边角处绣着一簇木犀花:“我不是说过,不许来打扰吗?”

  “奴婢湘江。”那宫娥虽然害怕,说话倒还利索,“奴婢见娘娘妆容有些花了,便擅自做主端了水进来,娘娘要休息,也该洗漱完毕再歇着。”

  何蔻珠轻轻地敲了敲手中的铜盆,那声音刺耳极了。曾经,这宫里所用的,哪怕是一针一线,哪样不是金银打造的?她将盆子搁在桌上,顺势倚着杉木圆桌坐下,苦笑道:“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我是披头散发还是衣衫褴褛,又有什么关系?哪怕再盛装浓抹,又给谁看呢?”

  “娘娘……”湘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何蔻珠自觉失言,暗道自己可真是糊涂了,这样的话,竟然对一个丫头讲。她勉强地收敛了满脸的愁苦之色,虚虚抬手,“地上尽是水,别跪着了,你再去打一盆来吧。”

  湘江听了自然欣喜,忙起身拿了铜盆又去了。

  何蔻珠自己移到了妆台前,瞧着上头摆着的几件少得可怜的素色首饰,眼中那一抹哀凉又涌了上来,而铜镜中那个女人,已经花容失色狼狈不堪!曾经,她盼着君恩似水常在,却没有想到,君恩确实如水,却是滚滚东流不复返。那个被她当做天的男人,没有听她半句辩解,便将一个杀人的罪名扣到了她的头上。

  熙妃!

  熙者,吉祥也!她曾经以为这是皇帝对她的心意,可现在看来,这个封号,何尝没有另外一种解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她将松散的发带扯下,起身往榻上一歪。正要合眼寐去,听见外头一片嘈杂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人粗暴地推开了殿门,有人闯了进来。

继续阅读:第二百二十七章: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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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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