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寒老太师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29

  二十八日,一早。

  卯初,天色灰蒙蒙的,还未完全亮堂起来。乾坤街上车马轿辇络绎不绝,不时有轿辇落轿街道两侧,让过后方的轿辇。四人小轿齐齐停在朱雀门外的小巷,护城河的桥不断放下又拉起。接头的木头上是包了布的,但还是会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一声声低沉的警钟,在呼唤这座魏巍皇城从睡梦中苏醒。

  入朱雀门,过朱雀道,乃为落剑厅。

  早朝在卯中开始,文武百官若有早到的,便须得候在落剑厅。厅上设有八排座椅,前方放了搁剑的案,不论文成武将,要过落剑门,都须得再次解下佩剑以及身上一切有可能作为凶器之物。

  时已三刻,朝臣到的不少,三五两个聚在一处,或是低声议论一日来皎城新传出的奇闻,或是探讨朝中事务,却无一个人敢坐下来。

  敦亲王与张相位在朝首,是满朝文武追随的首脑。他们两个,不说是每日至落剑厅最早的,也迟不了多久。

  一般来说,座椅的的次序便是按照晨班的次序,而眼下,本该居在左右首座的二位大人都立在堂前,他们下面这些人,又岂敢坐?

  “听说,寒老太师昨日回都来了。”尽管他们尽量将声音压低,但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仍旧不少。

  立即有人接口问道:“老太师辞朝三年,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难道是因为军饷的事?”

  “寒主司去太行查军饷的案子,也是昨日回都的,听说还受了伤,可见是还年轻。谁不知道老太师最宝贝的就是他这个长孙,肯定是为了寒大人讨回公道的。”

  “那也不一定,下个月便是寒主司与言若公主的婚期,听说右相都从擎牙关赶了回来,老太师一向喜爱言若公主,他对这桩婚事满意,亲自回来操办也不是不可能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落剑厅的官员都知道了,恍然大悟。感情这两位大人,是在等寒老太师。不过也是,寒老太师历经三朝,得圣祖爷宠爱,连先帝都对他十分敬重。钧天臣民,哪个提起这位老太师来,不生三分敬畏之心?

  他辞朝后,朝首一向是敦亲王和张相,如今他返朝,这首座的位置,他们自然是要让出来的。

  在这一片喧天的议论声中,寒老太师携带寒门长孙迈进了落剑厅。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紫蟒长袍的白发老人,随即又低下头去,弯腰揖礼,齐声道:“老太师。”

  毕竟是久在军中的人,寒老爷子虽然年近耄耋,但仍旧精神抖擞满目神采,脚步迈的四平八稳,比起青年小伙更显龙钟之态。只是,那一丝不苟扣在羽冠下的白发,以及一笑便堆满眼角眉梢的褶子,昭示着老人并不年轻。

  寒老爷子一路行到厅前,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感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辞朝三年,朝中便尽皆新面孔了。”

  敦亲王与张相行礼罢,前者笑道:“老爷子老当益壮,满朝文武中,再也择不出您这样的风云人物。”

  老人罢了罢手,随意择了中间一个位置坐下,“老了,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他说着话,又把自己的爱孙指了指,说:“我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把规矩看的太死了,也是被他父亲自幼给带偏了,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

  满朝文武中,不少人是皎城土生土长的,虽然无缘一攀寒府门楣,但也是从小听着新闻奇趣长大的。整个皎城,谁人不知道提刑主司寒诺,是被寒老爷子一手带大的!

  眼瞧着老人把黑锅往自己儿子身上甩,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张相笑道:“寒大人年轻有为,也就是当年的老太师,才能在他这个年纪四品绯袍加身。哪里像我那不肖子,终日只知道游山玩水,眼下还不知在哪里呢!”

  他说着话,便在老太师下手位置坐了下来,而敦亲王则坐在他对面。二人一落座,满厅的官员也都坐了下来,皆依着次序往后推,从老太师那处将前方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众人一坐,站在老太师身侧的寒主司便格外的突兀。他看着一脸叹息赞赏的左相,满脸冰霜不曾动容半分,“倒是下官听说,张公子最近云游至西山矿上;因矿山坍塌,还险些遭遇不测。”

  西山铁矿也算是一道景致,张公子云游至那处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而奇就奇在,朝廷接到报告,说流放至矿上的钱世宝与焦俊,因为矿难死了!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在为兵部、户部两位尚书顶罪,如今皇上下令让太子重查此事,这两人便死了?

  若只是巧合,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众人想到此处,目光四下一瞧,忽然发现,一向早早就到了的两位尚书大人,今日竟还未至。

  张相爷迎着寒主司冷冰冰的视线,微微含笑,“此事老夫也有所耳闻,他也不是个孩子了,知道如何照顾自己。老夫倒是听闻另一件奇事,昨日户部尚书范大人入了提刑司后,便没有回去;而到了半夜,提刑司的人秘密将兵部尚书刘大人带到了提刑司。”

  寒主司道:“二位大人牵涉进一桩要案,下官按律将其羁押,并无不妥之处。”

  张觅问:“皎城最近发生了要案?老夫如何不知?”

  “提刑司受圣上直接管辖,并无向相爷回禀的例子。待得开朝,下官自会在朝堂之上提出,届时大人有什么疑问,再提出来不迟。”寒诺将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

  张觅愣了愣,随即笑道:“到底是掌律法的人,最看重的便是规章制度。只是,这法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寒大人遵纪守法是好事,可也别钻进了胡同出不来。”

  寒老爷子一旁大笑道:“相爷放心,我这孙儿没别的本事,就有本事把那死胡同也给踏出一条路来。”

  张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对面的敦亲王听着二人往来对话,也是含笑沉默不语。

  时卯正,司礼官在外高唱:“入朝。”

  众人皆起身,以老太师为首,后跟敦亲王、张相、各部尚书、各院院首,各殿殿首,出落剑门分为两列,沿着朱雀道过留候亭,入明堂,分次序列站为八排。

  明堂之上,龙椅高设。

  待得众臣皆入列,又有司礼官高唱:“圣上到,太子到。”

  满朝文武跪地,待得圣驾携带太子从九级玉阶台后转出,方俯首山呼:“吾皇万岁,太子千岁。”

  君王冕冠龙袍,端然入座;尔后再是太子请安,方请众卿免礼。

  徐诚侯立龙椅旁,高唱一声:“赐坐。”

  即刻有人搬上两张太师椅,一张设在龙椅旁,为太子坐;另一张则置在朝首,给老太师坐。

  寒老爷子倒也不推辞,谢恩就坐。

  “先帝在时,便常说寒门长孙,堪为驸马;只是这两年来朕疏于管教,倒叫言若闹了不少笑话,幸好有寒诺纠正教导,才不至于叫她酿成大祸。现如今两人婚期将近,先帝在天之灵,看到他的公主有了如此好的归属,也算是可以瞑目了。”文成帝一开口,言语间一片欣慰,若非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恐怕得流一地辛酸泪了!

  百官齐声道贺,皆称圣上英明。

  文成帝话锋一转,又叹:“打从今年起,接连发生了数件事,搅弄的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民间也是流言纷纷。有这么一桩普天同庆的事,倒也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缓解众人的情绪。”

  众人皆知君王性格,知道他并非是爱说废话的人。而他说的废话,基本上是为了接下来的事做铺垫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君王的话,便开始逐渐步入正题:“若非寒诺与言若这桩婚事,恐怕这些后辈晚生都无法瞻仰老太师威仪。圣祖爷曾赞老太师有定国安邦之雄韬伟略,有万夫莫当之英勇,如今既然回了皎城,便留下来,也好指导一下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

  寒老爷子起身客气道:“圣上说笑了,眼下朝中有敦亲王与张相掌舵,群臣紧跟二位大人步伐,自然是错不了了。老臣老迈昏聩,就适合在家种种菜钓钓鱼,只等将来公主入门,诞下了小公子,再抱一抱重孙子,便知足了。”

  敦亲王道:“太师过谦了。眼见您步态稳健,神采奕奕,远非这些晚生后辈可比的。有您在朝中作为标杆,必定人人效仿,朝堂之上的风气亦可整肃一新。”

  “何尚书。”文成帝不由分说,将目光转向了吏部尚书,“眼下朝中还有何空缺处?”

  自从何微雪死、何蔻珠被打入冷宫后,一向与世无争的何尚书仿佛变了个人,参了三州知府后,又接连上书,例数了数名在都官员的罪状,都是曾经在蒋言手下当差的。

  文成帝召寒老太师回来的用意,满朝文武皆心照不宣。何珏也不是傻子,皇帝能顶着压力撤掉了蒋言的人,一则是为这些人是朝廷蛀虫,二则是为他接连出事的两个女儿,第三嘛则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向他抛出橄榄枝。

继续阅读:第二百一十七章:边塞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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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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