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才哲还想再问什么,就看见女人已然低下了头,伸手悄悄擦拭着眼泪。
自知自己话多容易引起误会,他只好轻声安慰道,“军师大人这几日好好守着他,有什么事情尽管差人来说。”
“多谢!”
纳兰溪点了点头,闻才哲转身离开,一室静谧,但女人的背影还在颤抖,无端让人心酸无比。
北夷与闻朝达成联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闻始帝的耳朵里,主战的丞相大人依旧谏言,可这次他主的是和。
“陛下,北夷既然已经表明诚意,我们也应当给予回应。”
闻始殿上,丞相大人双手抱拳沉声道。
先前朝会之上,闻始帝已然将北夷的降书给了各位朝臣们传阅,但没有让任何人给出建议或者是谏言,而后却又把蔺丞相单独留了下了,说是要听听他的看法。
但是蔺丞相倒是一改常态,反而主张和。
“丞相大人这是何意?”
闻始帝单手支在下巴上,整个人慵懒的靠在软垫之上,看着下方的蔺丞相,眉眼里带着些许期待。
蔺丞相垂眸思索了一瞬,而后抬头看着高位之上已然年迈的皇帝陛下,轻声道,“项将军已在北舟逗留三月有余,若是能攻下来,他早已如此做了,可他并未攻下北夷,说明北夷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若是此时在北夷示好之时,无法与之交好,那后续若是北夷反咬一口,那可是痛不欲生的。”
“依卿之见,可是要本帝去求和?”
闻始帝眉眼低垂,掩盖了眼中的狠厉。
蔺丞相不知所觉,迟疑了一瞬,而后笑道,“闻始帝莫不是忘了,北夷求和的使臣还在这呢!”
“哦!”
闻始帝单手支着下巴,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你的意思?本帝只需回了他便是?”
虽然这位陛下的语气措辞都是恰到好处的找不出破绽,但是做了这许多年的丞相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当即拱手道,“既然来了,留下几日又有何妨呢?”
闻始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伸手遥遥点了点,“你这个老狐狸!”
蔺丞相亦笑了起来,可那笑却不达眼底。北夷此时交好,不外乎内部出现问题,而纳兰若刚刚收权,若是此时再出个差错,那这北夷倒是彻底没落了。
但远在桑城的王公贵族们并不知道,北夷之所以威慑得住项家军,无非是巫蛮族的一帮活死人供其驱使,若是巫蛮族脱离了北夷这层假象,独立出来,那么危及的,是整个大陆的子民。
而此时此刻,项家军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
北舟府司大门紧闭,门内是以闻才哲为首的项家军主力军,坐在主位上的闻才哲一袭玄色铠甲看不出血色,但他脸上却是血迹斑驳,看不出哪些是他的,哪些是敌军的。
“纳兰溪和纳兰月呢!”
猛地一拍桌子,他看着下方乌压压的人群,眉眼中俱是冷意。
一干人等无一敢上前一步回话,而门外却徐徐走来一个女子,身着绯红色长衫,一袭乌黑长发任由它随风飘逸而不束起,一张笑脸惨白如鬼魅。可饶是如此,她周身的气场也压得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看着她走到主位上,坐到闻才哲的身旁。
女子端起身旁的茶盏,却只是捧在怀中取暖,抬头看着下方俱是残胳膊断腿的项家军,嘲讽道,“啧啧啧,如此威风的项家军,怎么落得这步田地。”
闻才哲看她一脸淡定自若,再忆及那日活死人军团来犯,她紧闭帐门不出,越想越发的气愤,“若不是军师大人临阵脱逃,我们何至于如此?”
“那敢问太子殿下可曾听我劝说?”
那日纳兰月出现在她面前,害她情绪不稳,害项天昊自残以证真心,而后她便告诉闻才哲,纳兰月的话不可全信,可是他呢,非但不听,反而以纳兰月是项天昊夫人的名头把她打发了。若不是项家军是项天昊的心血,她早已带着项天昊离开,那还会在这管这些人的死活。
闻才哲听她如此一说,顿时无语凝噎,但他与生俱来的高傲才不会让他认错。“军师大人既然作为军师,那应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只是谏言让本太子不听他人谗言,可你又说出你的理由了么?若是没有理由,按照纳兰月所说本太子亦没有任何的理由不信,如今军师大人将罪名都扣在本太子头上,可是有些过分?”
纳兰溪怒极反笑,眉眼上挑,转头看着他,冷声道,“若是本公主一走了之,这盆屎怕是扣得名正言顺了不是!”
“军师大人所言甚是!”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认输,剑拔弩张之际,唐清晖上前一步,规劝道,“为今之计,两位应当想出法子对付活死人军团才是,大军已攻到门口,生死存亡只在两位一念之间。”
“闭嘴!”
纳兰溪和闻才哲同时开口对他吼道。
而后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偏过头去,谁也不再理会谁。
“活死人并非没有缺点,直接把脑袋削了,便不攻自破,端看各位愿不愿意让昔日的战友身首异处罢了!”
纳兰溪说的轻巧,下方的将士们听得心惊。“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么?”
“当然有啊!”纳兰溪勾唇一笑,格外的天真烂漫。
但,项家军还未感染到她的好心情就已然变了脸色。
“出去让他们把你们同化了,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亦或者按照洛氏一族的意愿活着。”
纳兰溪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衣袖,面上的表情淡漠如水,毫无波澜。
闻才哲亦低垂着眉眼,没有吭声。
刘成信却突然开口问道,“为何是洛氏一族?不是巫蛮族么?”
“看来刘副将还真是有先入为主的自信啊!巫蛮族自上古传承,族群人数庞大无比,可都是远在不问世事的南海诸岛之上,若是巫蛮族要对付闻朝,那可不就是吹吹海风的功夫,何须如此劳心劳力,还派出族长?”
“洛杉不是巫蛮族族长?”
“看来刘副将确实有些愚笨,这也怪不得刘副将你了,常在这军营之中,孤陋寡闻是正常的,但若是把自己的愚笨凌驾在他人的信任之上,却是令人厌恶的!”
纳兰溪的一席话字字珠玑,闻才哲坐在她身旁都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恨意。
再看看刘成信,显然一副毫无所知的懵懂模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纳兰溪了。
既然把恨意表现出来了,那自然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为何恨他。